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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师妹为何那样》

第 235 章 无情无义无心二

第235章无情无义无心二

【(已黑化)】

那柄长命锁最终还是没有还回去。

母亲不这么想,是郎无心制止的,她的想法很简单——打都挨了,那些来找事的人也销声匿迹了,为何非要还回去不可?

当晚,郎辞顶着一张花红柳绿的肿脸朝她窸窸窣窣爬过来,很小心地又拿指尖碰了碰那薄薄的银锁,觑着她眼色道:“姐姐,我知道你喜欢这个,但是,他们说这是‘脏物’,不能拿的。我们不是小偷,所以……”

“还回去了,他们就不说我们是小偷了吗?”郎无心说。

而且,喜欢这玩意的明明是你,我并不喜欢。

郎无心冷眼看着她,心道,分明想要,却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即便我再不喜欢,也绝不会让给你。

这一场闹剧并未持续多久,因为母亲在初春时病倒了。

或许是那次被痛殴的确打断了她的筋骨,连带着脊背都再支不起来,又或许是积郁成疾,心火难消,总之,她连着半月都缠绵在病榻上,时常咳血,无法劳作。家中本就没有积蓄,东凑西借了几日后,便连饭都吃不上了,何论买药,于是郎无心不顾母亲劝阻,开始带着郎辞出门找能挣钱的路子。

初春,万物萌生,天也晴朗,郎辞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眼神总在花花草草蝴蝶小虫上停留,最久的一次是盯着路边重紫色的绸缎看得入迷,险些走丢了,嚎得鼻涕眼泪满脸,脏得要死,从那之后,郎无心允许她牵着自己的衣角走,但只能用两根指头。

和郎辞不同,郎无心没有将目光放在这些杂物上的兴致。即便郎辞不久前觉醒了灵根,也仍是太过弱小,不过比寻常孩子更结实、更有力气一些,不会有人放心真把正事交给她们做,就算有,能贪小便宜去雇佣她们的人,定然会想尽办法克扣酬劳,甚至打一顿后一分不给。就算练武也需要门槛,连剑和武服都买不起,那就踏不进武馆的门,她很快发现,就凭自己二人,无论怎样辛苦都做不到勉强糊口,何论那寻常人家都负担不起的药材。

更糟糕的是,她发觉自己长得很好看。

这不是什么令人意外的事,只要长着眼睛,这世上没人会不知道自己好看。但若是不会利用这张牌,这美貌就只会是催命符,郎无心用捡起的石瓦将那扑上来的小厮打得头破血流时,目光落在他身侧的

褡裢上,她慢慢将褡裢打开,将里面的碎银全部倒出来。

只有一点。

她站起身,看着倒地那人布满补丁的衣料,后侧已被磨平的草鞋,这是个穷人,也是一个弱者。

弱者不需要怜悯,因为他们只要有机会,也会毫不留情地剥夺同类的一切。

带着钱回去的路途上,郎无心买了药,破例多买了一个糖人——说是糖人,其实根本没做样式,只是将饴糖化开摊成圆圆扁扁的一小片而已,这最便宜。郎辞吃得心不在焉,最终还是忍不住惴惴道:“姐姐……那个人受伤重吗?”

当然重了,脑浆都流出来了,没看见吗?郎无心面不改色道:“只是暂时爬不起来,过一阵就回去了。”

郎辞松了一口气。过了阵,这口气又被

提起来,她急道:“那、我们拿了他的钱,全部都拿走了,他发现了之后肯定会来找我们算账的!”

“不会。”**怎么算账,有尸僵的,郎无心不耐道,“他们是因为什么受的伤,只有自己最清楚,别说不敢来找麻烦,更不敢去报官。”

快到家了,她停下来,对郎辞定定地说:“我知道该怎样买药了。在家里,你只说我们找到了一个慷慨的好人家当小工,其它的,一个字都不要提。”

“我只比你大三岁而已。”郎无心拍开郎辞不安地紧抓自己的手指,居高临下道,“你也该懂事了。”

自那之后,郎无心便开始用自己当诱饵,似蜘蛛织网捕获猎物。大部分人吃了这闷亏,都只敢自己憋着,但无法事事如愿,偶尔几次极为凶险,险些阴沟里翻船,那时躲在暗处的郎辞就会来帮忙。

她尽管只有九岁,倒意外地很有天赋,无师自通地知道人的要害在哪,击打哪里可以让人暂时无法动弹,而哄她也比自己想得还要简单,连糖都不必买,只要对她露出个好脸色、摸一摸她的头,说她做的很好,她就会立马雀跃又脸红地笑起来。

花开了又落,母亲的病一日一日在好转,入秋那天,郎无心再次听到了斥打声和凄惨哭声,这次传出声音的地方是屋内。

她打开门,郎辞赤着脚,双手将衣袍捞到膝盖以上,小腿上全是一条一条渗着血的鞭痕,母亲手里拿着竹条,狠狠抽在她小腿上,发出一声脆响,郎辞被打得往上蹿了一下,却不敢逃、甚至连自己抓着袍角的手也不敢放,只缩在墙角放声大哭地不断认错道:

“我错了!娘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真的……再也不敢了!!”

“你不敢了?我看你们敢得很!”母亲盛怒地吼着“要不是有人和我说了……我要多久才能知道你们竟然瞒着我在干这种勾当?!你们才多大?!!”

“我们没有……娘我们没有!”郎辞急忙解释道“是骗他们的只是为了钱!”

“我相信你们没有。那其他人呢?其他人会相信你们吗?其他人会如何看?!”母亲气得狠了止不住地咳嗽起来“娘为了摆脱这个名声苦了这么久……”

母亲咳嗽时胸口狠狠地塌下去好似得蓄着一大口气才能将其重而撑起然则却永远等不到这口气的时机。卧榻过久手臂瘦得只剩一把骨头更没多少气力随便一个人就能将其推开。

郎辞看见她眼里亮了亮想叫她却又不敢。

郎无心岿然不动心中只余不解。

……你是一个修者。你有灵根力气大的足以将一个男子轻易掀翻为何会被如此瘦弱的一个人、如此细小的一根竹条像狗一样地被困在角落里只会哭叫?为什么被打得这么惨还在口口声声说“我们”莫非当初不是我逼你这样做的吗?

她往前踏了一步母亲觉察到猛地回头瞧见她毫无变色的神情攥紧了手上的竹条颤问道:“无心你是被坏人骗了……有人教你这么做的是不是?”

“不是。”郎无心道“是我自己想这么做的。”

“啪”一声目光猛地偏移随即便是面上火辣辣的疼母亲怒不可遏地扇了她一耳光似乎在咆哮着让她认错但她耳旁嗡嗡作响辨不清面前那人究竟在说什么实在太吵了郎无心尝到唇角的咸涩味她没有生气只是转过头伸手牢牢抓住了母亲尚在挥舞的左臂。

一下子就安静了。母亲脸上闪过一瞬愕然甚至还有一分微不可见的恐惧郎无心抬起右手还了一巴掌回去。

她并没有留手

“想救你的命这就是最快的办法。”郎无心垂眼看着二人道“难道你要我看着你死吗?”

母亲双唇颤抖说不出话来郎无心蹲下去缓缓道:“你是我的母亲是家人和其他人不同所以我应该不惜

一切地救你,为了你牺牲其他人的性命也是没办法的事。但我其实不想这样。所以,如果你真的不想吃药,不想活下去,早一些和我说就好了,我当然就不会再做这种事了。”

说完,她掐住了母亲的脖子。母亲面孔即刻涨红了,吸不上气来,郎辞一脸空白地去掰她的手,道:“不要,你在干什么……把手放开啊……”

“你怕我,为什么?”郎无心道,“你不是说过,父亲杀伐果断,对旁人冷血无情,唯独对亲近的人会有温和的一面,你不是日日夜夜都在说这种话,好似不会腻烦吗?你不是很爱他吗,趁我睡着的时候,摸着我的脸说我很像他,为什么他这样,你就从来不会责怪,我这样,就是做了什么你接受不了的错事一样?你究竟是希望我像他还是不像他,究竟哪样的女儿才是你想要的,你不说出口,我要如何才会明白?”

回答她的,只有眼泪。

母亲艰难地伸出双臂环抱住她,这些问题一个都没有被回答。这个憔悴的女人只是流着眼泪,不断咬着牙哽咽忏悔道:“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才让你……变成这样!”

被紧紧搂抱着,肌肤贴着肌肤,热泪淌进她的颈窝,传来令人不适应的黏腻触觉,郎无心面无表情地抬眼看着窗外,窗没关紧,那株白梅似又生得繁茂了些,无论修剪多少次,那枝梢的梅花总会固执地不待到入冬就盛开,留到初春的最后一刻才凋零。

不是谁让她变成这样,她只是生来如此。

她一直,一直都在不解,不解的事物愈来愈多,如云翳般从未散去。

为什么要哭,为什么要笑,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一切都模糊不清。理解不了。因为是母亲,所以无论如何都要救她,但倘若母亲真的不治而亡,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自己已尽了全力。日升月落,斗转星移,什么都变了,只有那浅淡到令人厌烦的香气,一夜一夜地侵染进她的梦里……

清晨,郎无心醒来,身侧已无人影,她将发髻束好,推门,迎面而来的便是热腾腾的烟气。

郎辞正穿着一身武服,满头汗湿,坐在桌旁左右开弓往口中扒饭,她身量拔长不少,长肉的速度跟不上抽条的速度,袖管轻飘飘贴着皮肉,瘦的像根立起来的猴头菇,不妨碍吃起饭来狼吞虎咽,见到她,百忙之中抬起头含糊道:“姐,来吃……”

“不了。”郎无心看了她一

眼,凉凉道,“我去私塾了。

好脏啊,这个妹妹。人脏,吃相也脏,哭起来鼻涕眼泪飞得更脏,看着就倒胃口。

一般来说,童子七岁就该送到私塾里去读书念字,穷苦一点的人家稍微宽裕些再送去的话,也是十岁顶头了。郎无心去年十四才踏入私塾的门,是整个私塾里年纪最大的,那些小同窗背地里咕咕唧唧指指戳戳地嘲笑她,母亲还担忧过她会被排挤,半月后再去,那些小孩都一个个被收拾的老实得不得了,甚至集体给她上供午饭。

其实,这样也有些过火了,但母亲却没说什么,还难得很欣慰的样子,郎无心猜想她或许觉得女儿不随地**已经是个了不得的大进步了,毕竟在土里安静腐烂的三具尸体面前,什么仙人跳、什么郎家的名誉,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又胃口不好吗?母亲自灶台那儿探出头,眼神闪躲了一瞬,方道,“最近总是吃不下饭……娘给你熬了梨汤,试一试吗?

郎无心本想拒绝,目光在她烫红的指尖上一顿,还是道:“随便吧。

三人最近总是坐在一起吃朝食。

这个时候,郎辞已在外边跑个五圈十圈热热身了。学武的

醒得早,吃得多,每天闲不住似的乱跑,母亲觉浅,她一醒便跟着醒了,然后便蹑手蹑脚地起身生火烧饭,待到郎辞回来,郎无心多半便起了,三人各吃各的,然后各自去做自己的事。

郎辞去学武,据说是有个武馆师傅见她根骨清奇,所以破例收了她做学徒,母亲则是去了一家府中打杂,做事还是那样笨手笨脚,那家的小姐却很喜欢她梳的头配的服饰,时不时心情好了还会将没动过的糕点全部让她带回来,郎无心每日什么都不必做,只是读书。

母亲对她的偏爱到了旁人都有些看不惯的地步,郎辞到如今还只能捡她不要的衣服穿,浑身上下光秃秃的,能称为装饰的只有习武撞出来的乌青红肿,她却素来都穿得齐齐整整,及笄时还添了一柄发簪,无论怎么看,将来都会是一个温文尔雅的读书人。

自那之后,母亲再也没提过父亲。

“明日就是擂台战了。郎辞伸出遍布厚茧的五指,眼神闪闪道,“说不定,我就能升元了!

“升元是这里武馆常用的称呼,是专给天资异禀的小辈开的“后门,只要能成功升元,便可免去将来三年的束脩,

甚至还能得到往后武馆的举荐待到十五岁便可进入大户人家当院卫。不必在外刀口舔血地押镖和山匪动辄打个你死我活也不必出卖苦力累得日日腰都抬不起来院卫这工职可是个了不得的香饽饽又安全又体面还时不时能拿到些赏钱。

这样好的机会自然人人都盯得眼发绿是以想要升元也极为困难。首先参加者要面对的是比自己高上两三辈的师兄师姐连着三轮皆胜才算成功并且人人只有一次机会错过就没有希望不论如何只看这一次了。

母亲道:“有把握吗?”

郎辞被这么一问反倒讷讷道:“可能……也不算是有把握。”

“此话当真?”母亲揶揄道“我可是听别人说你是这一届里最出类拔萃的小辈除了你就没有别人了呢。”

郎辞脸颊红了红道:“我……我尽力就是……”

郎无心喝完梨汤拭了拭唇角起身拿书一言不发地推门离去。母亲在后面手忙脚乱地收拾扬声道:“路上小心啊!最近城里不太平散学时让妹妹去接你!”

黄昏时分郎无心踏出私塾时看见郎辞正缩手缩脚地站在树下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一副不敢放进兜里又不敢举起来的蠢样她道:“这是什么。”

郎辞将那块小布展开小声道:“雪花酥。”

“我又不是没见过。”郎无心道“都化了还拿着不黏吗?”

郎辞道:“师傅给的说是祝我明日旗开得胜要我提前回去好好休息。我已经吃了一块了还有两块一块留给你一块带回去给娘。”

郎无心道:“既然不舍得

她说完转身就走郎辞在后快步追了上来还在喋喋不休地聒噪追问:“你真的不吃吗?”“很好吃的很甜!”“我真的吃啦?真的不用给你留着吗?”

烦**郎无心没回头走远道:“我不吃。”

一块半黏不黏的雪花酥而已况且本就是她自己得来的奖品郎辞听了她确切的答复反倒像是路上平白捡到钱一样嘿嘿偷笑起来。

郎辞满心满眼盯着这得来不易又意义非凡的糖块都没注意到自己正擦身而过一道路口肩膀和一个人重重一撞愕然间那块雪花酥脱手飞出落到正从马车上下来的另一人身上黏腻的糖色在宝蓝衣料上砸出一个不浅

的痕迹,又骨碌碌顺势滚下来,沿途制造出一条浅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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