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妹为何那样》
第244章斩龙
【她会后悔,但绝不回头。】
她朝着一个明确的方向,御剑而行,身周风声簌簌,几人跟了上来。
“你们去鸿蒙山脉帮忙吧,这边我一个人就够了。小心,不要逞强。”徐行转头道,“伤得严重么?”
这不看不知道,一对比起来要吓人一跳。阎笑寒又狂奔又开密道的,鼻子都泛白了,一直就是一副马上要西去的恍惚表情,小将一直在前线,身上大大小小伤口没少过,寻舟就更别提了,险些真的被剑串起来打成鱼丸,倒是徐青仙浑身一尘不染毫无伤口,宛如出来踏青。
与其说徐青仙是天道的宠儿,徐行倒认为是自己运气比较昌盛,幸好是没受伤,一受伤她恐怕就要跑得比蟑螂还快了。
“太过偏见。”徐青仙冷淡道,“士别三日,便要刮目相看,我已非昔日之我。”
“阎笑寒都这样了你就别骑他了成吗?!”小将咆哮道,“不是说好不会认错了?!”
阎笑寒从来没这么想念过瞿不染:“……”
若要说这个,那徐行就必须要为徐青仙辩驳一番了。若阎笑寒还是人形,那他的属性是“人”,徐青仙想必会好好照顾于他。只是他一直维持着狐形,背上空空,那他的属性在徐青仙眼里就是“坐骑”。难道有人上了早高峰的地铁看见空位会忍住不将自己屁股放置上去吗?这亦是非常有道理的……算了,下来吧你!
徐行一把将其薅下,不禁唇角微扬,正要说些什么时,余光见寻舟跟在最后,幽幽盯着自己。
这三人是好说,这一个可不是好打发的!
果
不其然,一跟他对视上,他便要开口了:“师尊,我留在此处与你一起。”
虽然已经听惯了这个叫法,心里也略有猜测了,小将还是忍不住脸色一阵扭曲,有种莫名被兜头扣了一盆子麦芽糖的窒息感。
徐行道:“我不是说了,我一个人就行么?”
“不行。太危险了。你不能和它独处。”寻舟摇了摇头,全然无法说服地阴沉无比道,“我一定要看着它彻底消散,才……”
话才说到一半,便骤然疾停,半空中,徐行勾住他的后脑勺往身前一带,双唇相触,短暂地将他打断了。
小将:“???”
阎笑寒:“????”
徐青仙:“。”
这突如其来的吻只是一触即离
寻舟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大庭广众之下被强吻了的事实口中还在机械地将后面半句接着说出来:“才能跟你一起离……”
徐行又把他的话给堵住了。
这次寻舟怔住了。他睫毛剧颤竟然一时想不起来自己要说什么挣扎半晌终于强行捡回了残存的理智:“就算你这样我也不——”
徐行按着他看似抵抗的脑袋侧脸最后咬住他嘴唇
小将简直想要戳瞎自己的眼睛:“不是你们突然这是干什么??!有话不能好好说?!!”
阎笑寒黑眼珠疯狂转动滴汗道:“那什么……我突然感觉自己也不是很累了……我们快走吧快走吧!!”
徐青仙:“?”
然而徐行正是想要好好说。
早就应该好好说了。
自方才开始她心底就涌着一种冲动。无法形容的、酸楚饱胀明明触及生痛却又割舍不下的冲动。错过的已经错过不可弥补的不可弥补无法传达的依旧再也无法传达。只是她除了思念之外或许还能做点别的一些尽管生疏却早该去做的事。
“那日在少林你说你也在追寻一个问题但你已经不需要答案了。我想了想毕竟是我给你留下的难题不管怎么说还是我来解答比较好吧。”徐行很短地吸了一口气面上竟罕见地出现了些微别扭和为难之色——这可堪比天上下红雨了!但这为难之色也很快消弭她定定地指着寻舟一边笑着一边斩钉截铁地道“寻舟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啊。”
寻舟:“………………”
徐行说完便闪电般跑的没影了好似放了一把火怕被人抓而寻舟也当真没有追上去场面陷入了异常微妙的安静中。小将欲盖弥彰地干咳两下悄悄将目光移过去霎时大惊。
从头红到脚了!
就算九重尊竭力对敌的时候脸也没有这么红过自脖颈到耳后甚至连额角全都布满了红晕这红色漫于过于苍白的肌肤上给他添了不少活人气冰封顿消寒气全无莫名有一种活色生香之感生动至极、昳丽至极实在使人目眩神夺见之难忘。
就连小将这七窍通了六窍见面不识美人的榆木脑袋也顿时明白了这天下第一美人名头的合理之处恐怕天下只有徐青仙和瞎子能免疫这般的美貌吧如
此看来,就算完全不知前情过往,徐行喜欢他,也不奇怪了……
寻舟死死咬着牙,停了半晌,终于才恨声憋出一句:“徐行,你实在……太卑鄙了!
“……
卑鄙的徐行正用剑将巨石劈碎,山阴之处,狭缝之中,那道黑雾藏在阴影下,隐约能看出人形,但却听不见任何一点呼吸声。
“出来吧。徐行将剑立起,道,“还是,你连自己究竟该长什么样都忘了?
寂静中,少顷,那道黑雾有些嘶哑地道:“太阳……太刺眼了。
它像水波一样再度颤动起来,但就连保持模样都很勉强,并且犹豫。它如今已经没有力气再进入人的躯壳了,透过相连的大阵,它恐怕也已经感受到另一头的天妖已开始衰弱了吧,只是,还是余了一丝怎样也吹灭不了的执念,让它并未消散。
最终,踏出阴影的,是前掌门。
还是那张如山水墨画一般的面孔,徐行看着她,没有说话。她面无表情地站了一阵,道:“你记得我的名字吗?
徐行道:“意远。
“意远……胸怀旷达,意趣超逸,思虑深远,真是个很好的名字。她颔首道,“多谢。我已经忘记很久了。
徐行道:“亭画,黄时雨,寻舟,我。你也忘了吗。
白意远没有忘,但穹苍忘了。
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有些茫然地问道:“我错了吗?
一步错,步步错。但,是从哪里开始错的?她为什么会错,她不可能会错,这个世界上,明明唯一能信任的只有自己,为什么!她可是——
黑雾忽的爆发一瞬,将徐行尽数吞没,如海般浩瀚的记忆陡然涌现在眼前,历历在目,几百个不甘的灵魂在雾中撕心裂肺地扭曲喊叫:
我可是神女啊!!!
……
她是一个在穹苍长大的弃婴。说是弃婴也不准确,她的父母应该是被妖族杀**,总之,她第一次睁开眼睛,看见的便是印着污损龙纹的穹顶,而那穹顶坍塌了大半,风雨正从空隙中无所顾忌地吹打来,正如当时满目苍痍的人间。
彼时天妖祸世,仙门不是仙门,在强大到近乎碾压的力量之前,修者和寻常人一样如同草芥。七成的人族已被踩得粉碎,漫山遍野全是断肢残骸,血肉堵塞了河道,除了东海之外,每一条溪流山河都是暗红色的。
这些话全都是“老师告诉她的
,她并没有亲眼看到,只是懵懂地点头。
“为什么妖族会入侵?因为它们喜好杀戮,因为在妖界无法生存,所以要和我们争夺土地?”幼小的她天真地问,“就没有能好好谈一谈的方法吗?九界应当很大吧!两族共存,也不够吗?”
那时老师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回答。
九岁时,她开始参与战局谋略,那时,她被称为“神童”,十五岁时,及笄,她就变成了救穹苍于水火、人族之希望的“神女”。她能在悬殊的势力差距中,完美地发挥出所有智计所能及的作用,无论是怎样危急的关头,都能进行绝对正确的取舍。
牺牲三十,换取三百存活。牺牲五百,换取三千存活。牺牲六千,换取十万存活。这些对她来说,都只是可以用于计算的数字罢了。
但老师从不让她下山。
“穹苍是唯一算得上安全的地方,待在此处,对你是最好的。”老师对她笑了笑,不容置喙道,“其余事项,你全不必管。”
她只需要每日端坐在这唯一净土般的山巅上,穹苍便是她没有苦痛和危机的桃源,不断地谋划、不断地计算、不断地取舍,她甚至总有种轻松的错觉,那便是只要她还在,人族的根系就不会轻易折断。除此之外,山下的景色和人都与她无关,她只知自己迟早要对付天妖,却不知天妖究竟长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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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来如此。
直到那日,老师反常地没有立即执行她的计划,而是沉吟着提出了一个另外的方案,她敏锐地从中察觉了一些有别于从前的事物,那是极力压制到有些卑怯的私心。
如果按照原计划,老师的亲人所在之地将会被踏平,而老师提出的方案是试图两全,只是用人更多、风险稍大,她看着老师第一次微微闪躲的目光,心中却恍然道,原来你是有亲人的,我还以为你和我一样,只有彼此。
“相信我。”老师最后用这句话使她让步了,“也相信我们。”
三个时辰后,穹苍位置暴露,天妖踏进了山门。
她被老师尽全力推进了固守的结界中,为了阻挡气息,兼而阻挡视线,老师挡在她面前,满脸绝望地说着什么,她呆呆睁着眼,看到半空中那巨大无比、毫无情感的澄黄色竖瞳,眼前一道阴影缓缓盖了下来,在听到似是什么饱满果实被碾过爆开的挤压声后,她的世界彻底黯淡无光了。
被救出来时,她抬脚绕过身前
那一滩血迹,眼前的残垣断壁中,只有几十人。有个门生见到她,如临大赦般热泪盈眶道:“没死!你没死!你没死……至少你还没死,太好了!!”
门生身前,半躺着一个面熟的长老,脖子已经断了一半,火气入侵内部,痛得不住打滚惨叫。却根本没有人有办法帮他。她俯身,方才开口:“钟长老,究竟发生——”
话音未落,眼前人便手起刀落,一刀**自己心口了结了性命,也结束了这无望的折磨。
极度的恐惧和痛苦,令人丧失任何求生的勇气。
“……”她僵着脸,起身,对众人道,“冷静,先将尸首掩埋,血气散去,免得妖族闻隙再临。其他伤员呢,都已安置好了吗?”
回答她的只有沉默。过了许久,有人干涩道:“都在这里了。”
她道:“什么?”
那人道:“就,只剩这些了。”
她:“……”
那人猛地抬起头来,紧紧咬着牙,青涩的面孔上,两行泪水夺眶而出,眼中燃烧着同族性命被肆意践踏的恨火:“掌门。现在,你就是掌门了。快下令,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快告诉我们啊,接下来要怎么办才好?!”
“我们究竟要怎么做……才能摆脱这一切啊……”
往日案上陈列的数字变成了一滩滩鲜红的血迹,一张张死不瞑目的痛苦面孔,跳动着,席卷着,将她吞没,那双黄色竖瞳一闪而过,忽的一阵晕眩传来,她竟然有些站不住,手指剧烈颤抖,胸口猛跳,生平第一次脑袋一片空白,完全思考不出来任何计策,智计尽失,只余茫然。
你不是说,可以信任你的吗?不是说,可以信任你们吗,为什么结果会是这样?
事实告诉她,两全不可能,唯一可以信任的,只有自己。
还有,老师死前说的话……
自那之后,她未睡过一个好觉,殚精竭虑,耗尽心血,年纪轻轻便已白头,数度死里逃生,就在最终一战的前两日,突然咳血不止,病倒在榻上,寿元将尽。
曾经那张青涩的面孔已然成熟,那门生成为了她的传人。她将拟订好的战术讲了百遍千遍,双眼满是血丝,传人也一遍一遍地听,紧握着她的手,两只手都同样冰凉无比。
她仍是不敢死,口角里溢出血沫,直直瞪着穹顶,问:“你可有足以独当一面的能力?”
传人道:“有。”
她
道:“说实话。”
传人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偏开脸,低声道:“师尊,相信我。”
听到这句话,她猛地咳嗽起来,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缓缓将自己支撑起来,而后,紧紧抓住了传人的手。披散枯萎的白发下,一双眼满是放不下的偏执,眼球却已经没有光泽了,一边说话,咽不下的血一边往外喷流,她明明声音很低,却像嘶吼一般道:“你应该知道,我只相信……我自己……我也只能相信……自己!”
邪术的阵光在足下缓缓流转,传人垂眼一看,已是了然。
她的传人没有逃离,而是再度抬起脸来,两行眼泪映在烛光之下。她闭上眼,道:“徒儿……心甘情愿。”
此后,一切都是同样的循环。
就算成功封印了天妖,也无法结束,困难的时候实在太多了。根本没有能让人喘息的时机。**多少人,她已经数不清了。身边还有多少人,也看不见了。
不放手,不安心,不得安宁,不得安息,人族就像一枝羸弱到随时都要断折的小树,她必须要遮挡所有一切可能的风雨,直到结局之前,一刻都不能停息,这是她的使命。
血海深仇,绝不能共存,她早已摈弃了天真的念想,就如天妖绝不会放弃毁灭这人间。
得想一个办法。必须想到一个,万全的方法。
愈想愈仇恨,愈想愈无力,当她分明早已站在人族巅峰,却险些在鸿蒙山脉被身持火龙令的徐行一把火烧成灰烬时,这绵延许久的、隐秘的痛恨和燃烧的妒意如同火上浇油,一发不可收拾,再也遏制不下。
凭什么,你们拥有更加强盛的体魄,凭什么,你们拥有更加悠久的寿命?凭什么我们只能苟延残喘,割舍一切,也只能在你们手下求得一线生机,还如暴雨之舟,随时都要倾覆。凭什么……这何曾公平过!
可理智一遍又一遍地告诉她,这一切都是人族应当忍受的。
她依旧在找下一个传人,一个完美的、真正的传人,一个不必延续自己的传人,这时,她发觉了亭画凝视着徐行的眼神。
宛如看着面前一座永远翻越不过的山峰,永远高自己一寸的阻碍,永远打不破的屏障,冰冷、嫉妒、挣扎、失落,和深深虚弱的无力。那种被压着脊梁不得翻身般的恨意太过熟悉,熟悉到曾几何时,她当真认为亭画会是自己真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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