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内，萧府。

“你还要拖到什么时候，我已经丢了一门机关炮，必须尽快补上。”叶元站在萧沐身边，面色沉冷。

“我说了，你把葛青萝跟石焱给我抓了，我自然会帮你再弄出一个。”萧沐躺在葛青萝院中的躺椅上，神色恹恹地摇着扇子。他的院子一直没去修缮，自从葛青萝离开，他就在这里住下了。

除了叶元和萧沐，没人知道督尉司跟萧家的合作，最重要的并不是那半份图纸，而是萧沐本人。萧沐所掌握的，是只有萧家主才知道的机关炮图纸正确数值。

葛青萝对萧沐了解甚深，她猜的一点没错，萧沐当然记不住那么多数值，或者说，他从没打算去记过。当年萧老爷将正确数值传给他，要求他将那些全部背下，萧沐懒得去背，便自己编了套长口诀，照着口诀就能在图纸上还原出正确的数，但现在没了图纸，萧沐就完全没辙了。

作为小说男主，萧沐自然不是愚笨之人，不然也编不出那口诀，很多事情搞砸，只是单纯因为他不想学，不想记，更不想费心。

“那石焱跟泥鳅似的，况且桃山的机关阵也破不了，我怎么去抓？”叶元冷着脸自怀中掏出一堆纸张，扔到萧沐身上，“你要的东西。”

萧沐皱眉拿起一张看了看：“怎么只有图，数值呢？”再拿起几张，依旧只有图。

叶元冷笑：“都是些假数值，记下来有何用。”萧家图纸中的问题他一清二楚，曾经倒也有过记着错误数值的无用图纸，但已被尽数销毁，这些年，他将这空图临摹过无数次，测算过无数次，试图推导正确数值，却从没成功过。

“你没记过数？”这下萧沐也气笑了，本以为叶元那里一定有曾临摹的完整副本，他便还能再将正确数值还原，没想叶元竟只临摹了图，数字是一个也没有。

“你这话什么意思？”叶元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事到如今我实话告诉你吧。”彻底没辙后，萧沐干脆不再隐瞒，叶元催得急切，他也心知瞒不住了，“上次石焱不仅抢了葛青萝，我萧家那半份图纸也被他抢走了，没了图纸，我给不出正确数值。”

他话音刚落，就被叶元揪着衣领从躺椅上拽起来，叶元脸色黑如锅底：“……这么重要的东西，你脑子里就一点也没记？五个……不，三个，哪怕就给我三个数？”

叶元没想到竟有这种事，当年和萧老爷合作时，萧老爷将那套数值记得清清楚楚，但从未透露过半分，不然这么多年过去，哪怕只告知他零星几个数，他也完全有可能将正确数值测算出来。

萧沐面色如常：“没有。”一个都给不出。

叶元冷冷盯着他，半晌才松开手，任萧沐摔回椅中，差点又伤了才好不久的腰：“我想办法把图纸弄回来。”

督尉司中，叶鸣收到召见，立刻赶往机密室面见叶元。

“总督有何指示？”在司时，叶鸣从不叫叶元父亲，向来以职称称呼。

叶元面前的桌案上摊着一张城郊地图，这些年来，地图时常更新，何处少了匪寨，何处多了村庄，都记录在上，只有一个地方十年如一日地不变——或许变过，只是他从未亲眼看到。

他目光锐利如鹰，紧紧盯着地图上那片区域，城郊西北，桃山地界。

叶元平时喜怒不形于色，对外常挂着淡然笑意，但熟识他的人便知道，叶元私下根本一点笑容都没有，冷脸才是他的常态。他面无表情地提笔悬在地图上方，一动不动。

一滴墨自他笔尖落下，在地图上桃山附近一处溅出一个小墨点，叶元盯着那墨点看了许久。

“召些人手回来，做好准备，出兵桃山。”他终于开口。

叶鸣一愣：“……打桃山？可那桃林……”根本就过不去。

“这你不用管，做好本职工作，以往怎么打匪寨，就怎么打桃山。”说罢，叶元抬头看他一眼，“我知道你心里有别的想法，这任务我不强迫你接，你不做，督尉司中也有其他人能做，无非是麻烦点，但桃山，尤其是石焱，不能留。”

叶元已经从萧沐口中知道石焱会机关术的事，当知晓桃林机关出自石焱之手后，他心中的震惊更甚于萧沐。

当年督尉司丢失的机关术卷轴中，就有桃林阵的图纸，叶元曾钻研过，但被姜城人称为百年难遇机关术天才的他都没能参透，如今却被石焱一毛头小子制出了成品，石焱的机关术天赋一定更胜于他。

在现在这个档口，石焱又抢走了一门机关炮，万一真让他研究出什么……叶元不由握紧手中笔杆。

叶鸣垂着头站定许久，终于作出决定：“我接。”

这些时日过去，叶鸣已经接受葛青萝是桃山间谍的事实，两人身处对立面，葛青萝只是在利用他。桃山是全姜城的敌人，不管他们曾做过什么，也无法掩盖他们的最终目的是帮助敌军进攻姜城，而葛青萝，也是其中的一员。

叶鸣领命离开前，叶元叫住他：“到时把萧沐一并带上。”

叶鸣皱眉：“萧沐？为何带他？”除了添乱，萧沐还能做什么？

叶元没有回答，闭眼挥了挥手，让他离开。叶鸣走后，他睁开眼，神色复杂地盯着地图上那滴墨迹。

……

葛青萝好奇地盯着满地黑色碎块，她刚捡起一块，放在手中掂量着抛了抛，就听到训练场外人声嘈杂起来，转身一看，好些人围在那里不知做什么。

石焱的注意力仍在机关炮上，并未理会周遭，阿午倒是跑过去看了看，回来时惊慌地边跑边喊：“老大！庄叔、庄叔他……”

众人闻言赶紧赶过去，只见庄叔神情惊恐中带着愤然，他被两个成员从背后拦抱，手上拿着把刀挥舞，身子还时不时抽搐一下，口中念念有词地喃着什么，周围太吵，别人听不清，但葛青萝听力好，听见庄叔说的是“机关炮”“救命”“毁掉”等词。

看石焱沉着脸赶到，那抱着庄叔的成员解释：“之前庄叔一直在这里看我们训练，那黑色怪东西一推过来，庄叔就突然跑开了，我们追了好久才把他带回来，谁知庄叔抢了刀就开始乱砍……”

庄叔平时多由阿午照看，但他时常会来训练场默默旁观，训练场人多，大家都会照应着庄叔，阿午便会在这时加入集体训练，结束后再带庄叔离开。

看到庄叔仿佛陷入癔症中，程赤豹很是后悔：“怪我！只想着训练场地宽好放置，忘了庄叔可能也在。不该把那炮带进来的！”

石焱脸色也不好，他见到机关炮一时兴奋，也没想那么多，竟让它引发了庄叔许久未犯的癔症。他蹲身上前安抚许久，才让庄叔松开手中紧握的刀：“没事了庄叔，你看，这里没有机关炮。”他指了指身后空地，那里确实已经没有机关炮了，只有一地的黑色碎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