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森树理杵在栏杆边，沉默看着下方荒凉的工业废墟。半晌，才像是终于按捺不住，飞速回头扫了一眼。

五条悟正拿着她的相机，挨个和睡颜安详的幻影旅团成员合影留念，咔嚓不断。

会是骗局吗？还是陷阱？中森树理难以抑制心中怀疑。

“又在多想吗树理？”五条悟按下快门，后脑勺长眼般精准捕捉到她的目光，飞快回过头来。

那副小圆眼镜分明不透光，配合着斜飞的眉却能精准传递不满情绪：“你跟我去看看就知道了，再晚那老卷毛说不定会跑掉。”

她状似平静，喉咙里再次涌上莫名的干涩，“你不就是怕我虐杀那鬼东西才出手阻止？现在不怕我杀他了？”

“咘咘，用词不对！”五条悟手指晃出残影：“杀人可是极其严重的指控，而你做的事情应该称之为——”

“复仇。”

中森树理越听越不对劲，下意识凝起眉，被他刚才那番道歉吓出家的理智重新归位，“复……仇？你在说什么？”

五条悟诡异安静下来，摘下墨镜，露出一双写满无语的眼睛，“还想瞒？你还真的是个胆小鬼，而且很不老实！”他指了下身后刑架，凑近说：“咒力覆在眼睛上看看。”

中森树理从半拢姿势中退开一步，目光掠过五条悟的肩，朝斜立在栏杆旁的刑架看去。

咒力视角下，这世界干净到单调，唯有眼前这人和那木架耀眼而醒目。五条悟的咒力和他的瞳色一般纯粹璀璨，而后面的莹绿色相较之下则微弱许多……莹绿色？

某个猜想缠上心脏，中森树理如坠冰窟，散去聚集在瞳孔的咒力，推开身前“障碍”快步上前查看，目光集中到完全忽视后面有人亦步亦趋地贴着她走。

纹理缝隙间夹杂的黑色垢渍全然入眼，左侧断裂处和久远记忆中硌着手腕的地方一模一样。

口腔内膜被自己无意识咬破，细微刺痛传来。几乎是同时，她下意识抬手捂住脖子，摸到一手冷汗。

这东西是……

意识到当年的自己挂在这东西上失血死亡，那只捂住脖子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仿佛要扼杀某种不存在的窒息感，又仿佛想确认脖颈的皮肤是否完好。

“喂！”

搭上脖子那只手还没给颈部脆弱的皮肉留下什么伤痕，已经被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稳稳扣住。紧接着头一温，有什么带弧度的东西轻轻搁在发顶上。

头脑空白两秒，中森树理忽然意识到现在两人是什么姿势，倏地气笑了，剧烈挣扎起来，“谁允许你把下巴放我头上的？走开！”

“你其实可以直接喊‘滚’啦，虽然我不会照做。”五条悟声音沉沉，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胸腔随呼吸扩张收紧，不时挨上她的后背，那只手改叩为握，在曾受过致命伤的部位轻轻蹭动，仿佛能传递什么力量过来，“你现在很强了，可以把那些人按在地上打，超厉害。”

“所以，之前是我不对，没搞清楚状况就乱插手。对不起。”他的声音低了些，“别说同态复仇，你选择怎样从加害者身上讨债都正常，至少不该由不明情况的旁观者插手评判。”

“我不开【无下限】，你想揍我吗树理？揍完以后我跟你去收拾老卷毛，我帮你选刀怎么样？”

他的下巴有点尖，随嘴唇张合一下一下轻轻磕碰到头顶，那股被她强行压抑下去的情感被这执着的触碰勾了出来，泪意忽而涌上眼眶。中森树理挣扎动作渐小，强压着轻轻抽气：“是用了什么五条家秘传？你这是侵犯隐私……”

“也能算秘传，从古籍上看来的，作用是回溯和通感，好奇的话回去后翻给你看，别外传就行。”他理直气壮地补充，“隐私什么的……朋友之间别计较那么多啦。”

话音刚落，肋骨结结实实挨上一肘，五条悟痛呼声喊得震天响，终于松开钳制，捂着肋骨从她身上下来。

中森树理抬手飞快地抹了下眼角，将那股不合时宜的泪意狠狠压回去，指着刑架问：“应该没到咒具的程度？有对那些人造成什么打击吗？”

五条悟呃了一声，挠头答道：“应该没能发挥什么作用，你的诅咒，或者说临死前的怨念太发散了，如果只针对某个人，说不定能孕育出高等级咒灵或质量不错的咒物。不过好歹浸润了那么久，经特殊手段可以制成咒具，应该会和你的术式很搭。五条家有正经咒具师，要不要拿回去？”

果然，当你弱小，连临死前的愤怒怨憎也不过是一个笑话。中森树理无力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自嘲。

她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上前抓住刑架，试图将它塞进四次元口袋。

五条悟见状，立刻凑过来帮忙托着另一头，同时嘴上没停：“不过，就算以后有了合适的咒具，术式锻炼也不能停。以你前天晚上催动术式的架势，一个搞不好，你的手腕会跟那个老卷毛的膝盖骨一起扭成麻花。”

“你还敢提？！”中森树理猛地抬头瞪他。这家伙不是知道自己理亏吗？明明刚才还在道歉来着？

“这有什么不敢的？树理你真的好奇怪！你要是回去以后不到训练场、又和我们玩失踪，我们三个就去你家等你，阿姨肯定欢迎我们。”五条悟想起圣诞节当天吃到的苹果派味道，心头大动。

中森树理嗖嗖射眼刀。她不能接受自己的小问题闹到家长面前，那样一来可靠形象塌掉不说，隐私也是荡然无存。他顿时在心里狂骂五条悟无耻，一边喊滚一边抽任意门出来。

她抓着门把手，没好气地说：“你别在这碍手碍脚，还不去把那四个捆起来？我们先去会会老卷毛，再到猎人协会换赏金。”

五条悟面露难色，在中森树理的瞪视中抓着同期手臂不放，美其名曰“防止走散”。两人僵持许久，最终还是达成诡异妥协——一起动手，用现场找到的粗铁丝和破布条把地上四个昏睡的家伙捆得结结实实，拖着好大一坨艰难挤过任意门。

一场可能爆发的冲突就这样在五条悟那看似不着调的胡搅蛮缠与中森树理的半推半就中悄然消弭于无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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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西沉，天边染出一片绚烂的金红与瑰紫。

色梅塔利大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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