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歌送逃婚者归京》
1.
原本门可罗雀的摊位瞬间被围了个不见天日,面对诸多不善的目光,妙霰显出将门之子应有的淡然,抬起眼皮将所有人扫视一圈。
“大生意来了?”她不知道什么叫“围殴”,尚有心思开玩笑。
面前的人道:“你在此地经营,和我打招呼了吗?”
“你是谁啊?”她完全不买账,“官不像官,民不像民,谁知道你是哪个?”
话音刚落,一根大腿粗的木棍“嗵”地一声砸在青石板上:“我是哪个?我是你姥姥!”
青石板掀如覆舟,笔墨横飞,纸砚跌落,一瓢漆黑乱雨在妙霰衣服下摆晕出个“花开富贵”。宝柳捂住耳朵大叫一声,妙霰却仍旧坐着,只是神情由惊愕转向愤然。
她抓住砚台,对方抡起木棒,我快步赶来,最终还是宝柳横跨一步,闭眼挡在她面前,被一轮棒雨打得狼苦鬼号。
“宝柳,你出息啦?还会代人受过?”宝柳的哭声助长了对方的气焰,她们纷纷笑着上前,摆弄起他的衣服,“这是丝绸?脱下来给我看看,穿在你身上当真白费了。”
“害羞?在场的哪个没看过你身上那二两肉?装什么良家子啊!”
忍无可忍的妙霰抡起砚台砸了过去,这下的力气可不小,直接给对面头上开出一道血坝。见她还敢如此造次,两根棒子当即向她打来,却被拦在半空。
我拉开两个恨不得给妙霰开瓢的家伙,拧身格剑,将妙霰宝柳护在身后,与众人怒目相峙。面对八双杀气腾腾的眼睛,我感觉四肢传来微微战栗,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兴奋!
好像野马等来脱缰,巨鲸等来骇浪,我压抑着魔怔的狂笑对她们道:
“最好一起上……我们谁也别手软。”
——
2.
兵器交击声让我的血液、肌肉、灵魂颤抖不已,原来我是如此渴望一场酣战,数倍于己的敌人带来的兴奋远超畏惧,即使知道她们只是不堪一击的蛮莽。
横扫、点击、回打、翻挑……跟了我十多年却寥得重用的老伙计化成金鳞游龙,与我灵魂共鸣、人剑合一。我将这场战斗化成阵前之舞,以哀嚎谱成此起彼伏的鼓点。
当最后一人挥舞钉棒冲上来时,我终于将剑猛抖出鞘,让它打着旋凭空绕过对方的后颈,完成一道圆满的弧线后,吟叫着回到我另一侧的掌心。我双手相合,淡然归鞘,对方则像在鬼门关走过一遭,四肢瘫软,跌在地上。
太完美了,这是一场炫技的杀人艺术,竟然无人鼓掌,实在遗憾。我的肌肉还在兴奋,精神愉悦达到顶峰,不用回头,我也知道妙霰的一双眼,正带着敬佩和依赖定在我身上。
真是舒坦。
“是谁方才逼人脱衣?”我问。
“不敢了,侠士饶命,我们不敢了……”倒地者拼命冲我告饶。
“我不管你们什么来历,都给我记住,这地方是我……妹妹的!”我本来想说“女儿”,最终没敢过分占妙霰的便宜,“我可记住你们的样子了,今后有人胆敢捣乱,我就唯你们是问。若我妹妹以后在此挣不到钱,还是唯你们是问。”
出门在外,实力比道理好用,拳头比舌头好用,一群手下败将再无来势汹汹的硬气,只剩下点头不迭的份儿。
我向那被开了瓢的伸出一只手,对方一愣,以为是要拉她起来,感激涕零道:“不打不相识,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谁跟你是朋友?你们弄脏了我妹妹的两件衣服,都是上好的丝绸,不赔钱就想走?”我道。
对方一愣,终于领悟了我邪恶的本质,从自己和同伴身上拼命摸索银两,我眉头紧皱出“不满意”三个字,直至她们掏空一切,才缓缓点头。
她们扶起头上流血的,拉起腿脚发软的,一瘸一拐地结伴遁逃。来若群龙,去似败风,我抓着一把碎银纸钞回头,看见妙霰呆呆注视的目光,不由得心旷神怡。
好舒坦,好舒坦!
离开将军府回到江湖,不仅没有过上苦日子,反而如见世外桃源,看来我以前就是把路走窄了!为几两例银屈尊折腰,哄着小的,瞒着老的,靠挑弄是非获取些许快乐……真没出息!
我早该纵情江湖快意恩仇,为何被个铁饭碗绊住整整十年?
十年里的哪一天,都不如今天快活!
“你衣服脏了。”我故意不提功勋,让妙霰自己品味,她果然痴痴地答:“是啊,脏了。”
“得找个地方洗洗。”我又道。她乖巧地附和:“对,洗洗。”
我看向宝柳。他脸上泪痕未干又笑开了,并积极找准了自己的定位:“我来洗!”
妙霰也从震惊中抽离出来,问他方才挨了打,身上可疼吗?
“没事的姐姐,我没事。”宝柳一边收拾散落地上的笔墨纸砚,一边爱惜地捋顺笔间的毛,他好像疼又好像不疼,一边流泪一边笑。
“我可开心了!我去洗衣服,交给我就好。”
——
3.
我和妙霰站在河的上游,拐弯处的几棵树后,宝柳在那清洗衣服。其实墨水很难去除,我劝过他别做无用功,可他执意要洗,就像孑然一身的他无从报答救命之恩,于是身体力行地“当牛做马”。
我便不再管他,和妙霰涤净风尘和污浊。
妙霰总是溜号,洗着洗着会突然发笑,又不远数步地涉水折下笔直的苇草,作剑挥砍向假想之敌。后来我发觉她这是在模仿我的姿态,同时感慨不已:“原来你这么厉害。”
我颇为自得,却矜持道:“对付几个无名小卒而已。”
“足有八个人呢!”
“八个很多吗?”我终于得了滔滔不绝的机会,“你当妙将军为何选我为护卫?自然因为我是生死地同届中的佼佼者。若非她出价更高,我是准备去苍羊府谋职的。”
妙霰瞪眼道:“才不许你去!苍羊府有什么好?还是跟着我好!我们之间有缘分!”
“哦,”我挑眉道,“缘分啊,那可是另外的价钱。”
她佯嗔地用水泼我,我陪她闹了一会儿,直到夕阳西下,才换上衣服准备回去——宝柳确实在做无用功,明明妙霰的包裹里还有十来件没穿的衣服,只是相对不太喜欢穿而已。
在听闻宝柳沮丧地汇报“没洗干净”时,妙霰接过他的成果看了一眼。
“那就扔掉好了,咱们回去吧。”
这件衣服花费宝柳近一个时辰,终于洗出点透亮的底色,谁知妙霰轻飘飘一句话就不要了。宝柳何其沮丧震惊,又不忍心丢掉,只能湿哒哒地抓在手里。
“扔了吧,我看见好东西糟蹋成这样,难免心里难受。”妙霰嫌弃道,“或许我也该换身粗布衣服,弄脏、弄坏不心疼——其实对于衣服,我是不拘穿什么的。”
我习惯性地抽离着点头,因为妙霰又陷入一贯的矛盾中了。若真不拘穿什么,为何嫌弃这件“花开富贵”?很多贵女都是这样,明明及其讲究,偏要标榜自己不讲究。
宝柳察觉到她的矛盾,但又见我在点头附和,使得他也自我怀疑起来,万分不情愿地扔了衣服。
他留恋地一步三回头,可妙霰很快就把这件事忘了,兴致勃勃地讨论吃什么。
我打来两只兔子,由宝柳将它们剥皮烤熟,妙霰吃得心满意足,唯独嫌弃肉不够有滋味,命宝柳日后常备盐和香料。
她真当宝柳是随从了,我拆台道:“你要在这儿定居?”
妙霰道:“即使走了,宝柳也可以跟着啊。”
我说你也不问问宝柳的意思,妙霰还没说话,宝柳就抢着开口:“我乐意,我乐意跟着姐姐,做姐姐的随从!”妙霰得意地对我挑眉,我便问宝柳:“若‘她们’回来,能放你走?”
宝柳认真道:“我会解释清楚的,其实‘她们’没有那么坏。”我也认真道:“我也没有那么坏,对吧。”宝柳使劲点了两下头,我就笑了,他沉浸在我救人之举中,好像完全不记得那天晚上我是怎么殴打又威胁他的。
人是多面的、复杂的、目的不纯的。世上没有绝对的好人与坏人,对你好的人,未必对这世上所有人都友善,反之亦然——总有一天我得让她们明白这个道理。
此夜她们兴奋得辗转反侧,聊个没完,当然,更多是宝柳安静聆听妙霰的喋喋不休并不时附和,吵得我睡不着,借口尿急出了门,坐在破庙门口仰望月亮。
庙里总有股不太干净的味道,外面则不同,被夜风吹着、月亮照着,好像心事也跟着变轻变远。我默默地享受宁谧凉爽的夏夜,虽然耳边仍能听见两人叽叽喳喳的“耳语”。
“姐姐,日后若不在这儿,你打算去哪?”
妙霰沉吟一阵道:“浪迹天涯。除了家,我哪都去得。”
“姐姐为何离家呢?”宝柳说,“我觉得有家就是好的,我很想念父卿,若他还在我身边……”
妙霰打断道:“以后我们要自己待自己好,我一向对下人宽容珍惜,也会对你好的。你放心,有我一日,就有你的一日。”
我因她擅自将宝柳视为“下人”而摇头,但宝柳浑然不觉,反而感动到哽咽:“想必姐姐也听出来了,我……我早就不干净了……”
“贺四儿犯错也被罚过,但我从来没打过他。可久总是干活儿偷懒,我都知道,但我还替她隐瞒呢,因为玉姑姑会骂她。”妙霰沉浸在自己的标榜中,并未听见宝柳的话。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owns.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