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十一年》
沉默良久,空荡的府邸中只有风吹枯枝的呜咽。
长卿缓缓跪了下去,捡起掉落的玉,拍了拍上面的雪。
“抱歉,是我的错……全都是我的错。”
他的声音嘶哑,压抑了多年的情绪决堤而出,“谢家上下庇护我、教导我,予我血肉筋骨……可我回报了什么?我带来的,只有灭门的灾祸。就因为我身上的血脉,谢家百年清誉便全化为了灰烬!”
那双眼中是近乎绝望的自厌,他抽出腰间短剑,将剑柄转向了她,剑尖对准了自己的胸口,递到她眼前。
“舅舅总说,人不能为了复仇而活,要为了公道与清名而活。他让我跟在殿下身边,便是希望我学会这份心胸,守住这份清醒……可是我做不到,我学不会了。”
他的声音带着崩溃的颤音,目光死死锁住她:
“我每活一天,谢家的冤屈就沉沦一天,事到如今,我实在没办法再欺骗你了,我的命是谢家给的,若你恨我,便杀了我吧,把我的血留在这里,把你与谢家的一切都斩断,然后忘掉这一切,干干净净地活下去。”
就像他们从未存在过一样。
贺元棠深吸了一口气,拍掉了他手中的剑。上前拽起他的胳膊,想要将人从雪地里拎起来。
“你给我站起来!谢家没有教过你这样跪着说话!”
“你看着我!”长卿比她高出大半个头,她仍是强迫他与自己对视。
“我如今是想明白了,害死谢家的,是太子的猜忌,是皇后的狠毒,不是你!谢家护你,是因为你是谢家的至亲,谢家护短,但更护理、护义!”
“你以为他们大费周章的留下这些,只是为了让你一辈子在这里忏悔吗?”
长卿试图挣脱她,但眼前这位瘦弱的妹妹,力气并不小。
“可谢家就是因为我才惹上祸端,你若执意认下这个身份,那便是永远被卷入这场追杀!舅舅说要为公道而活,可我活着,本就是对谢家最大的不公!”
贺元棠几乎吼了出来,眼泪终于夺眶而出,“我是不记得原来的事了,我没读过多少书,但我也看得懂什么叫做‘为公道而活’,它不是逃避,不是懦弱,更不是跪在这里。”
“而是要站起来,用它留下的证据,把他们没说完的话说完,把没揭穿的黑暗揭穿!你跟着盛景行这么多年,难道就只学会了花天酒地迎来送往吗?”
他起身时双目赤红,濒临崩溃:“对!我就是懦弱!我一闭上眼就看到谢家灭门时的惨痛,就看到你死的时候他哭得伤心欲绝。我宁愿你永远都不知道我是谁,就只当个影子,护你一辈子平安,然后悄无声息地死在某次任务里,那才是我该有的结局!”
二人的情绪有些失控,声音回荡在空寂的院中,雪落的声音隐去了逐渐靠近的脚步。
就在贺元棠想再次反驳之时,一声极轻的破空之声响起。
长卿身体一僵,猛地将她推向一旁,剧烈的眩晕感瞬间袭来,面朝她栽了下去。
“跑……小棠,快跑……走角门”
他的声音开始模糊,下意识地摸向腰间——那里已经空了。
一切来的太快,贺元棠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脑子还在发热,那高大的身躯已然倒下。
他身后不远处,站着的人是
阿贵。
“阿贵?你怎么!”
长卿握着剑踉跄爬起,凭着意志冲她喊道:“快跑!”
无数念头闪过,求生的本能和他的呐喊在脑中炸响。
“想不到还有意外的收获。”平日木讷的阿贵正勾着嘴笑,向后招了招手:“一个也别想跑。”
她咬破嘴唇,企图用疼痛来强迫自己冷静,转身朝着他指的方向冲进庭院深处。
雪地湿滑,她跌跌撞撞地跑着,却不敢回头。
耳边只剩下自己粗重的喘.息和身后剑屑撞击的声音。
近了,更近了,角门就在眼前,她只要跑出去,可以找岳大哥,找掌柜,找明月楼,找沈家……找他们来救他。
忽然,有人跳到了她身前:
“谢小姐,别跑了,就在这里给你的家人陪葬吧!”
贺元棠侧身躲避,捡起脚边的黑石块往眼前人的脸上砸。
“力气不小嘛谢小姐。”那人吃痛捂住眼睛,扔了刀,伸手来抓她。
角门外有车马疾驰的声音,会是谁,会不会也是追兵?
她管不了这么多了,两眼一闭,往角门撞去。
发冠被人抓住了!
贺元棠回头瞪了那人一眼,恶狠狠地朝他身下踹去——从前与那几个闹腾的坏小子打架自己都没用过这招。
忍着痛,她硬生生地挣脱了发冠,乌发散落,那顶发冠连着几缕长发留在了那人手中。
角门外,一抹红衣勒马,冲她喊道:
“贺元棠,上车!”
红衣人一手握缰绳,一手朝她伸出,腕若霜雪。
“月梅姐姐?你怎么在这里?”她跳上马车,朝身后看去,“长卿还在里面!”
“少废话,快坐好。”
月梅并未停留,反倒是策马穿过闹市而去。
“月梅姐姐,你要带我去哪里?”
月梅那身红色斗篷在闹市中极为惹眼,驾马飞驰,引得两旁的人纷纷躲避,不解地看着车前那位冷艳的女子。
“想活命就闭嘴。”
月梅“啧”了一声,反手将她拍晕。贺元棠眼前一黑,脑袋磕在门框上,没了意识。
-
再睁开眼时,她摸着自己额头上的大包,昏昏沉沉的起身,天色晦暗,月梅静静地坐在一旁盯着她。
这又是梦吗?
居然会梦到月梅那样大声地说话,梦到她驾着马车飞奔。
贺元棠两眼一闭,又要倒下去。
被一只冰冷的手捏住了下巴,连骨带肉,指尖陷入细滑的皮肤里,留下红印。
月梅细细地打量着这张脸,眼中有了然,有悲恸,还带着一丝嘲弄。
她从她身上摸出来了谢父的那封遗书,举到她眼前,掐着下巴逼她直视。
“把玉给我。”
“什么玉?我没有玉。”
贺元棠回想着闭眼前的情景,今日晚间,若是岳大哥答应了运蟹的事情,还要与自己在桥旁的茶馆见面。
她不知道现下是什么情况,这位与自己只打过几次照面的人,能不能够相信?
不过那枚玉确实不在自己身上,若是长卿还活着,玉该是在他那里。
“贺元棠,我只帮你这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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