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十一年》
风声在耳边呼啸,夹杂着箭矢破空的声音。
其余侍从紧随其后,纷纷跃下。
马蹄铁击打冰面的声音清脆,盛景行俯低了身子,冰面在视野中极速放大。
人马的重量让冰裂声不绝于耳,初冬的河面经不起这般的奔踏,仿佛下一刻整个河面就要崩塌。
众人不敢停留,在光滑如镜的河面向着下游疾驰。
不知在冰面上狂奔了多久,直到一处河道弯岔处,借着两岸芦苇苦丛掩盖,众人才从冰封的河面离开,冲上岸去。
他们不惜在京畿外如此围杀,江南的情势,恐怕已是危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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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陈留休整时,一人递来了密信:
“二人已登船,同乘者,药商岳不换。”
盛景行点点头,抬手烧掉了那封信。
林间的风如利刃,带着声声哨音长驱直入,路上人马折损,又提防着东宫的明枪暗箭,行路比他们慢了些日子。
赶到应天时,又收到了第二份密信:
“明月楼,梅已就位。”
如今看来,除却那日太子异动,其余都在他的掌控之内。
铺开宿州舆图,指尖划过几个位置,盛景行侧脸对一旁的人说:“寻一处安静的院落,地龙要烧得暖。”
心腹领命而去,他独自站在图前,仿佛透过重重迷雾,看到她朝自己走来。
这一次,他没有忽视她,没有强迫她,让她自己去揭开谜底,结局是不是就会不同。
待他拿到所有证据,就能为他们昭雪。待她寻得真相,他便能在宿州接她回家。
他要把天上的星辰雨露,把人间的袅袅炊烟,把她想要的一切,都稳稳地递到她手里。
盛景行轻抚着囊中躺着的长枪,一节、两节、三节,它们并未组装,在夜色下泛着冷光,上面残留着经年的血迹,有敌人的,也有他自己的。
他想起小时与大皇兄、江无咎在军营里学枪的模样,他总是与江无咎打起来,每每都是被皇兄一手一个拎开。
皇兄说,兵刃向外,只能对敌。
那时候他们常常一同去郊外跑马,西域进贡了一匹发如绸缎的烈马,因为首次带兵得胜,父皇将马作为嘉奖赏给了他。
大皇兄说,那匹马就像前朝的宝骏飒露紫,飒踏流星鸿福紫运。
江无咎吵着要自己把这匹马给他。
飒露紫,是帝王坐骑。
后来他想阻止二人说出那样的话,已经晚了。年少时约定的大好河山,只剩他一人去看。
天光昏昏沉沉的暗了下来,透出一阵阵灰白。
远处山峦的轮廓开始发软,仿佛被烟雨晕染开的墨迹。点点莹白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半空中,迟疑的旋着、飘着,两点、三点的落下。
车马、人语、心跳,声音被一层层退远,消融在这无边无际的白色中。
江南,落雪了。
这一路以来,好像什么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但若能改写剩下的结局,在九泉之下见到他们时,他们不会失望得太深吧。
既然梅已就位,那接下来的事变数就能小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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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州的夜晚,寒风凛冽。
银白色的锋利被积雪千万倍地反射着,天地间亮如白昼,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呼吸中的凉意沉甸甸的,带着重量。
枯枝裹了厚厚的雪壳,“咔嚓”一声断裂,掉在盛景行脚边。脆得像碎玉跌在石砖上,远远地传开,又消失得突兀。
赶到约定的地方时,并未见到她的身影。
只剩隐忍着的,沉重的呼吸声、脚步声,慢慢靠近。
他不由得心头一紧。
来者不是她,不是月梅,也不是派去接应的人,而是长卿。
他缓缓从暗处走来,拄着剑才能勉强站稳,手中紧紧攥着一枚玉佩,上面沾了血污。
“属下……属下万死……我们在码头并未见到小姐……她与梅都未曾下船……”他气若游丝,言语破碎,声音也哑得像从齿缝中挤出来:“这、这血不是小姐的……”
宁王接过那枚玉佩,上面的血迹已经干涸发黑,花蕊上严丝合缝的嵌着一枚浑圆的血玉。
他脑中忽有一瞬的空白。
离京前,梅在他面前立誓:“必护谢姑娘周全,以命相抵。”
如今,命呢?周全呢?人呢?
眼前人跪在冰冷的地上,左肩的白布还在渗血,慢慢晕开一圈圈血色的涟漪。少年衣衫单薄,将脊背挺得笔直,唯有举起的双手微微发抖。
“蠢。”
盛景行在他面前蹲下身,手掌按上他的右肩,没完全长开的肩骨覆着一层薄薄的肌肉,本该在演武场拉弓耍剑,在春风里打马闹市的臂膀,正一片凉意,微微颤抖着。
“属下无能,求主子下令,让属下……”话未说完,长卿忽然栽倒下去,滚烫的额头抵在他的腿边,“去救……”
余音散在血腥气里,伴着一声叹息。
他将少年抱到一旁的榻上,割开自己的中衣下摆,浸了水,一点点擦去少年脸上的血污。
擦到眼角时,指尖触到一点湿意。不知是汗,还是这孩子昏迷前忍回去的泪。
“天凉了,穿厚些。”
声音低得只有自己听见。
他脱下自己的大氅,盖在少年身上,窗外渐起的风雪声,掩护着涌动的暗流。将那枚玉紧紧地系在胸前,盛景行打开了囊袋,一一组装好银枪。
“你们二人留在此处,剩下的人,随我进山。”
他缓缓抬头,望向一个方向,那里灯火通明,仿佛一张巨兽的大口。
无论谁是棋手,谁是棋子,这局棋都不必再下了。
“殿下,敌情不明,是否要等后续人马……”
“我说,现在。”
他挽袖束发,翻身上马,握着那杆一路南下的长枪,枪尖在夜色中划过一道凄冷的弧光,眼里浸了一片荒芜的杀意。
策马冲向那片嶙峋的山崖,宿州仓依山而建的堡垒,在夜色中如同蹲伏的巨兽,牙缝中露出零星贪婪的火光。
风在他耳边呼啸,却盖不过血液奔涌的轰鸣。
山路盘旋而上,鸟兽虫鸣声都在此夜绝迹,只有马蹄叩击石路的回响与长枪冰冷的触感。
风中隐约传来铁锈味、烟硝味,那不是炊烟,是东西被烧透的味道。
宿州仓避风而建,多用于转运各地军需物资,商贾往来少会在此处落脚。不过就算是转运、商旅,哪会像这般在夜深时分,将此处焚烧得烟火熏天。
他握着缰绳的手稳如磐石,但心脏在胸腔里撞得生疼,一种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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