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水退去的速度快得不合理。仅仅三小时，水位就下降了近百米，露出了被浸泡多日的山体——泥土被冲刷得干干净净，只剩下裸露的岩石和滑腻的水藻。曾经的城市建筑残骸如同巨兽的骨架，歪斜地插在泥泞中。

山顶的十八个人聚集在悬崖边，沉默地看着这不可思议的景象。

“水去哪里了？”周明喃喃问道。

没有人能回答。洪水退去后，西山下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泥泞的盆地，一直延伸到地平线。盆地中央，隐约能看到一些不自然的凸起——可能是建筑，也可能是别的东西。

更奇怪的是天气。洪水退去后，天空迅速放晴，阳光炽烈，气温在几小时内从湿冷飙升到闷热。泥泞的地面开始蒸发水汽，形成一片朦胧的雾气。

“我们需要水。”李薇检查着储水罐，“雨水收集器在晴天没用。如果找不到新水源，我们撑不过两天。”

“山下应该有积水或地下水。”赵峰说，“但下山的路……”

他看向陡峭湿滑的山坡。洪水退去后，山路变成了泥石流的滑坡面，极其危险。

“必须有人下去侦查。”云增说，“我和张强去。林乔脚伤未愈，留在山上照顾伤员和维持秩序。”

“我也去。”周明站出来，“我熟悉东城区地形，如果下面是原来的城市区域，我能认路。”

最终决定：云增、张强、周明三人组成侦查队，带上绳索、武器和一天的口粮，下山寻找水源并探查情况。其余人留在山顶加固营地，寻找替代食物来源。

上午九点，侦查队出发。他们用绳索固定，在湿滑的陡坡上缓慢下降。林乔在悬崖边目送他们消失在山下的雾气中。

接下来的时间漫长而焦灼。山顶的幸存者们分头工作：赵峰带人加固帐篷，防止可能的大风；李薇照料伤员（影子和那个生病的小男孩已好转）；林乔和其他妇女收集任何可能储存雨水的容器——尽管天空晴朗得没有一丝云。

中午时分，影子突然对着山下一阵狂吠。林乔立刻警戒，但什么也没看到。直到几分钟后，侦查队的对讲机传来云增的声音，断断续续：

“……发现水源……但有问题……不要下山重复不要下山……我们尽快返回……”

“什么问题？”林乔追问。

对讲机里只有电流声。

不安的气氛笼罩山顶。所有人都在等待。

下午两点，雾气突然变得浓稠，从山下涌上来，带着一股奇怪的甜腥味。林乔让所有人戴上口罩（用布料自制），但效果有限。

“这雾不对劲。”李薇说，“我的眼睛开始刺痛。”

确实，林乔也感到眼睛和呼吸道有灼烧感。她命令所有人退回帐篷，用湿布封住缝隙。

雾气持续了三小时，下午五点左右才逐渐散去。当林乔走出帐篷时，她看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

山顶边缘的植被，那些顽强的灌木和野草，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叶片卷曲变黑，像是被瞬间烤焦。更远处，几只飞鸟从空中坠落，抽搐几下后死亡。

“有毒。”赵峰脸色铁青，“那雾有毒。”

幸运的是，山顶海拔高，雾气浓度较低，且他们及时采取了防护措施。但山下的情况……

“云增他们……”林乔心中发紧。

就在这时，对讲机再次响起，是张强虚弱的声音：“我们……中毒了……周明……不行了……”

“位置！你们的位置！”林乔急问。

“东侧……山腰……岩洞……”声音中断。

没有犹豫。林乔抓起医疗包和防毒面具（之前从雷达站找到的），对赵峰说：“我下去救他们。你负责山顶安全。”

“你的脚——”

“能走。”林乔已经绑紧了固定夹板，“李薇，给我强效解毒剂和肾上腺素。”

李薇迅速准备。林乔背上背包，抱起影子——它坚持要跟。赵峰为她固定好绳索，李薇将医疗物资交给她。

“小心。”赵峰只说了一句。

林乔开始下降。山坡的泥土被毒雾侵蚀，散发出刺鼻的气味。她戴着防毒面具，但还是感到眼睛刺痛。影子在她背包里，也戴上了简易口罩。

下降五十米后，她看到了第一具尸体——不是人类，而是一只野山羊，倒在岩石上，口鼻流血，死状凄惨。

越往下，死去的动物越多：鸟、松鼠、甚至有一条蛇。毒雾对生物是致命的。

东侧山腰的岩洞距离山顶约一百五十米。林乔用了半小时才抵达，每一步都要在湿滑的泥地上寻找稳固的落脚点。

岩洞口，她看到了张强——他靠在洞壁上，脸色发紫，呼吸困难。云增躺在他旁边，昏迷不醒。周明……已经没有了呼吸。

“解毒剂……”张强看到林乔，虚弱地伸出手。

林乔立刻注射。然后检查云增——脉搏微弱，瞳孔扩散。她用了双倍剂量的解毒剂和肾上腺素，然后开始心肺复苏。

一下，两下，三下……

“醒过来！”她嘶吼。

云增的身体突然抽搐，咳出一口黑血，然后开始剧烈咳嗽。他睁开了眼睛，眼神涣散了几秒才聚焦。

“你……疯了……”他喘息着说。

“彼此彼此。”林乔检查他的生命体征——稳定了，但需要休息。

她转向周明的尸体，默默为他合上眼睛。这个勇敢的男人，救过她，最终死在了毒雾中。

“发生了什么？”她问张强。

“水源……”张强艰难地说，“我们发现了一个地下泉水……但泉水周围……全是尸体……动物尸体……我们刚想取水……雾气就来了……”

“泉水有毒？”

“不是泉水……是雾气……”张强咳嗽，“从泉水里冒出来的……我们跑……但周明吸入了太多……”

林乔看向洞外。雾气已经散尽，但空气中依然残留着甜腥味。

“必须警告山顶。”她说，“那泉水可能是毒源。”

但怎么回去？云增和张强都走不了，她一个人无法带两个伤员攀爬一百五十米的陡坡。

就在这时，影子突然对着洞外低吼。林乔警惕地抓起弓，但看到的不是敌人——

是赵峰！

他带着两个人从上方降下，还带来了简易担架。

“我看到雾气就猜到出事了。”赵峰说，“准备了担架和滑轮系统。我们拉你们上去。”

救援迅速展开。周明的遗体被包裹好带上山，云增和张强固定在担架上，用滑轮系统缓缓拉升。林乔和影子在最后警戒。

傍晚六点，所有人安全返回山顶。云增和张强被安置在帐篷里，李薇继续治疗。周明的遗体被安葬在山顶一角，简单的仪式，沉默的哀悼。

夜幕降临，山顶篝火旁，幸存者们聚在一起，气氛凝重。

“那泉水可能是地质活动释放的有毒气体。”李薇分析，“洪水退去，地压变化，导致地下的有毒物质溢出。”

“但那个从水底升起的塔呢？”一个获救妇女问，“还有那些发光的生物……”

没有人能回答。

深夜，林乔睡不着。她走到周明的墓前，放上一块石头作为标记。这个只认识了一天的男人，用生命救了六个人。

“你做得很好。”

林乔转头，是云增。他已经能勉强行走，脸色依然苍白。

“你该休息。”她说。

“睡不着。”云增在她身边坐下，“我在想那个塔，还有那些光。那不像自然现象。”

“你觉得是什么？”

“不知道。但这个世界正在加速变化。洪水、毒雾、变异生物……系统在测试什么，或者……筛选什么。”

林乔想起冰原世界的远古遗迹，那个试图控制“古老存在”的文明。每个末日世界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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