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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坐论道

小说:

商女难逑

作者:

余君归

分类:

现代言情

苏衡宣本是京城赫赫有名的侯门纨绔。

他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全拜他小叔所赐。

他本该在京城的温柔乡醉生梦死,而不是在圣贤的论道场挥斥方遒。

可他现在兴奋极了,只因他发现了个有趣之人,一个貌好若女的俏书生。

三天,他从如坐针毡到热血沸腾,急不可耐地开口。

“没有三六九等,哪来的人给你倒酒,给你唱曲。”

“你不能要求所有人都跟你一样,只吃饼就满足。”

“我就喜欢那些好看又好吃的点心,好看又好摸的美人。”

话虽糙,但确实能够代表当下纨绔的立场。

姚婉音看着这三天如癞皮狗般紧追不舍的纨绔,没有一丝好脸色。

“有些人生来如高山溪谷,有些人生来如蝇营狗苟,夏虫不可以冰,井蛙不可语海。”

“三六九等划分的不是群体,而是人格,这本身就是一种禁锢。”

“生而为人,没有谁比谁高贵,也没有谁比谁低贱,即便是勾栏瓦舍之流,也是靠着自己辛苦劳动来换取生存的资格。”

“如果人均富户,精神富足,那么今日你替我斟酒,明日我替你唱曲,便是一种平等的关系。”

“而不是如现在因着身份、地位、金钱的差距,将他们视作猪狗,取之为乐。”

“吾之道,并非金钱可斗,也并非空中楼阁,而是只要上位者付诸行动便有成效的良策。”

苏衡宣知道她在骂他,当即破防。

“狗屁良策,要是按你说的那么做,我们这些人都将不复存在。”

“咳咳。”

一阵咳嗽声从不远处的屏风后传来。

苏衡宣顿时回神,他的小叔就在屏风后面盯着他,他可不能给苏家惹来祸事。

都怪这个恼人的书生,太能说!

苏宜亭看着屏风后模糊的身影,勾起唇角,将手中的扇子轻轻拍在掌心。

他同样被此人口中的道深深吸引。

他原本是准备捧大儒的场,来一日便归。

可他却如他那侄儿般,连来三日。

“细说你的良策。”

声音是从屏风后传来,姚婉音知道能有此等排场的,必定是身居高位之人。

她面向屏风拱手一礼。

“一还富于民,二男女平权,三开化愚民。”

“咚,咚,咚——”

折扇的敲击声如钟鼓般打在众人心尖。

姚婉音知道自己这番话必然触犯了权贵的利益,能不能活着走出去都是问题。

但她有她的道,她愿意为之付出性命。

“其因有三。”

“一则民富而税升,税升而国强,国强而一统,一统则民溢,真正做到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此乃良性循环。”

“二则女生男多艰苦,若不幸无子,那便是灭顶之灾,若遇良人不谈,若遭休弃何以为继?”

“与其少一个丁口赋税,不如允她们自力更生,为大雍创造更多价值,男女其实并无区别,在大道上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体。”

“其三愚民虽可控,却与后世无益,一代愚二代痴三代必狂,正所谓穷山恶水出刁民,对于大雍的长治久安百害而无一利。”

“大道之上,百花齐放、百家争鸣,人人可为诸葛,那何愁大雍不能联天下之邦,成就万国来朝之盛世?”

死寂。

院中似乎连呼吸声都停止。

屏风后的他眼尾泛红,呼吸略微急促,手中折扇差点握不住。

苏宜亭身为当朝次辅,浸淫官场十余载,已经多年未曾如此失态。

不知是那句“万国来朝”还是“联天下之邦”竟是激起了他早已忘却的少年心性。

曾几何时,他也有这样的初心。

苏宜亭再次开口,已恢复如常。

“今日散了吧,你留下。”

姚婉音头皮一紧,难道今日真是她殉道之日?

不消片刻,庭院中人去楼空,除了苏衡宣。

“小叔,我能留下吗?”他实在好奇这书生的下场。

“你也下去。”

苏衡宣没办法,他这个小叔比他爹更吓人。

他只得不情不愿的走出院落,却并未走远蹲在了门口。

他想着,若小叔要杀了这书生,他就将她救下,放在身边当个贴身小厮。

一想到这,不知为何,瞬间心花怒放。

*

日暮西斜,竹叶沙沙作响。

姚婉音刚才人多不觉得,如今只剩她与屏风后之人,让她突然汗湿内衫。

因为紧张,她仍保持着行礼的姿势。

苏宜亭看着她突然地示弱,心情颇佳,这说明她有求生欲,是好事。

他最怕的便是那种宁死不折的酸儒。

他站起身来,慢慢踱步至屏风前。

姚婉音看着眼前出现的一双皂靴,不由抬起了头。

来人一身绯色官袍,腰系玉带,明显是刚下朝便匆匆赶来。

她细看官袍上的图案,竟是锦鸡踏浪,二品文官的制式。

她似乎猜到了来者何人,急忙往上看。

一阵风起,耳中的竹叶声被无限放大。

她突然想到《诗经》里那句有名的词句。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她活了十六年,从未将这句诗与任何人对上过。

可今日,她却有些懂了,有匪君子应该是何模样。

苏宜亭冷不防地撞进了一双桃花眼。

他有些惊讶,惊讶于怎会有男子生得比女子更好看。

皮肤细腻光洁,轮廓柔媚适中,鼻弱悬胆,唇不点而朱。

如若不是看到她颈间的喉结,他真的会误认为是女子。

她就这么呆呆地看着自己,像极了竹林掩映间迷失方向的鹿。

“你叫什么名字。”

姚婉音回神。

“小生名叫林文英。”

“家住何处?”

她从善如流。

“小生河中人士,年十六,来京城投奔姨母家,现住城西姚家。”

“可是父母新丧的富商姚家?”

“正是。”

她没想到日理万机的大人,竞对京城人家了如指掌。

苏宜亭了悟。

“难怪你口口声声为女子正名,为商人发声。”

“小生所言确实受姨母家影响颇深。”

“姨父姨母白手起家,挣下万贯家财,却也因生意罹难,留下三个女儿艰难支撑门楣。”

“但有多少人家不如他们,到死都没能混出个名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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