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三年来，他还从未和顾宣游如此亲近过。
凌宿野想，大抵因为他是一个让人觉得不大好亲近的人，顾宣游也一直很听话，两人便一直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所以，到底是什么因素促使顾宣游如此大胆，将他像抱小姑娘一样抱起来的？
凌宿野听着外面人声鼎沸，下意识将头别开去：“放我下来。”
语调很生冷，但……声音很虚弱。
一点也没有主人的威严。
顾宣游脚步一顿，下一瞬却继续举步向前走，好像没听到凌宿野的话一样。
“放我下来，事情还没做完。”凌宿野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嗓子眼儿里发出来。
顾宣游呼吸暂停了一下，问：“主人还要进入妖域？”
不等凌宿野颔首，他便转了身，让凌宿野正好面朝妖域。
霎那间，澎湃肆虐的妖气扑了凌宿野一脸，即便什么都看不见，凌宿野也能感觉到面前那股妖气就像是一个偌大的漩涡，能将身处其中的人搅得粉身碎骨。
凌宿野面色登时凝重起来，妖域又进阶了。
此前他提到过，这妖域不同于以往的抵抗杀伐，而是那种需要破解妖域之主执念的。
因此，妖域的第一阶段便是将主人的执念展现出来，这时候妖域内一般没有危险，需要捉妖师从中寻找线索，以便应对后来的各种情况。
这种妖域很罕见，即便是漠北凌家，有记录在册的此种妖域，也不过十次。
凌宿野在十六岁参加渡厄司考核时，有幸进入过一次执念妖域。那是他第一次进入此种妖域，习惯了应对打打杀杀的凌宿野颇有些不习惯，好些地方走了岔路，好在他当时修为高，又拿到了关键性线索，最终要是破开了局。
吃一堑长一智，从那个妖域出来后，凌宿野就专门花心思研究了执念妖域。
没想到，再一次被自己撞上了。
今回这个妖域的第二阶段，便是所有尸体化为咕噜咕噜冒泡的血池那会儿。
当时仅有短暂的一柱香的时间来获取关键性线索。
也就是凌宿野打晕衙役，自己换上衣服，找太守禀告的当口。
在那时，他确定了十具尸体中，有一具并非镖局之人，而是凶手本人！
并且他当时用画像说服了太守！
这才是破局关键。
——要是当时凌宿野没有在短短的一炷香时间内画像，便说服不了太守，那妖域则会直接进入最后阶段，大开杀戒。
届时深陷其中的所有石先生，一个都逃不掉。
正是因为太守相信了凌宿野的话，这才有了他后来进入坟冢，取得肋骨的事情。
可那坟冢中依然危机重重，要不是顾宣游及时赶到，凌宿野差点就出不来了。
思及此，凌宿野语气也柔和了不少：“你怎么进去的？”
顾宣游抱着他往前走，认真解释：“约莫半个时辰之前，整个城隍庙妖气横溢，紧接着凝练成一片黑黢黢的妖域，所有人都察觉出不对劲。”
顿了顿，他继续说，“能进入前六十名的石先生，要么是有世家在培养，要么就是一些商行老板在亲力栽培，绝不可能希望自己的摇钱树折在里面。我们一起向太守大人请愿，希望能寻找捉妖师进入妖域，救出石先生们。”
凌宿野眨了眨眼皮，以示自己在听。
“可这荒郊野岭，哪来的捉妖师，太守大人也是心善，见状立刻吩咐衙役前去寻人，我就是在这时一起混进来了。”
听着顾宣游讲述完来龙去脉，所有的事情在凌宿野大脑里形成了一个完整的锁链。
半个时辰前，大概就是他拿到所有的骨头，在坟冢里寻找出路的时候。
而外面既然在此刻妖气大胜，凌宿野想，那便证明他怀中的这些骨头，真的是最后的破局关键！
思及此，还不等凌宿野开口，顾宣游已经抱着他除了城隍庙大门。
外面火把连成一片，明亮的光照出了顾宣游的面容，还有他怀里那个几乎是血人的凌宿野。
登时就有人认出了他们。
“是凌无名！第一名的那个凌无名！”有人叫喊道。
“天哪，他怎么成这样子了？”
甚至还有人往凌宿野身边去扑：“无名先生，无名先生，您在里面，有没有看到我家公子，我家公子个子不高，声音也不大……”
这些外貌特点对于一个视力正常的人而言，都难以辨别出一个人，更遑论一个瞎子了。
更糟糕的情况是，此人一开口，其他人纷纷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全都过来问凌宿野有没有看到自家石先生。
凌宿野努力吞了口口中依然溢出的鲜血，血液流过喉口，让自己声音更加清晰一些。
“太守大人，草民从中发现了十根肋骨，或许可确认三十年前城隍庙惨案的真凶！”
他声音不算很大，但却穿透了层层妖气，清晰的传入太守大人耳中。
与此同时，在他话音落下的刹那，所有人都敏锐的发现，城隍庙内那些汹涌的妖气似乎全都凝滞了。就好像一个庞大的有生命力的怪物忽然被施了定身术，站在原地不能动了。
太守缓缓地撩开马车挡帘，在侍从服侍下走出马车。
“三十年前的城隍庙惨案？”
“是。”
当年意气风发的太守大人，如今已是两鬓斑斑，此刻，在这么一个诡谲又危险的环境下，他居然没有多问，只说了三个字。
“呈上来。”
顾宣游这才放凌宿野下来，他抱着怀里的一兜遗骨，在没有人带路的方向，走向太守。
所有的侍卫随着凌宿野往前走的动作开始向两边退开，他每走一步，侍卫们就后退一步，像迎接一个以死觐见的孤臣一般，充满肃穆与威严。
凌宿野稳稳的立在太守面前。
他蹲下身，将怀中衣袍平铺在地上。
“从北到南，十座坟坑，所有遗骸的肋下第二根骨头。草民用结绳记事法，用绳结标注了肋骨主人落在墓葬坑，请大人查看！”
凌宿野所呈上的九根肋骨，即便大小不一，但无一例外，全部发黑。
即便太守和众人并非仵作，但也能一眼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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