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临川盯着从街上买回的小铜镜已经快一个时辰了,在不知第几次的睁眼闭眼下,他终于接受了自己成姑娘的事实。
还是那个被他救上岸的褚玉。
他的原身此时正躺在马车之中,尚未有清醒的迹象。
赵临川忍耐住想发疯的冲动,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事情尚有转机,才堪堪稳住冲回家中找爷爷的情绪。
他尚穿着昨日褚玉穿得衣裙,发髻凌乱,头皮还疼,脸上的妆花得跟妖魔似的,有些棘手。
在边关待得时间较长,平日打交道最多的就是一群大老爷们,说过话的姑娘少之又少,更何况,换了身体,未经情感的他想起姑娘身体与自己男儿身的不同,不由耳根发烫,甚是不自在,若是一不小心碰到摸到了,那岂不是毁人清白。
赵临川挪了挪屁股,头靠在车壁上,重重叹了口气。
心好累,好想回家躺平。
外面天刚蒙蒙亮,清晨吆喝卖菜的农商时不时从马车外走过,又或是夜市结束收摊回家的商贩赶马离去。
昨夜他察觉异常中途折返,就瞧见毅然决然跳进湖中的褚玉。
谁知等入水后,湖水中旋涡丛生,搅得他头晕目眩,意识抽离,等一切平静之后,只见自己的身体沉入水中。
回想起那一幕,实乃骇人。
褚玉此时只觉头脑发沉,逐渐唤回意识,尚未睁眼便觉自己浑身不适,又有说不上来的别扭。
睁眼后便瞧见一张长得和自己相似的脸凑得有些近,脸上目光幽怨,欲言又止。
她再次闭上眼睛,或许这就是死后的自己,幽怨也不稀奇。
心里这般想着,翻了个身,身体蜷缩时间较长施展不开略显酸涩,她伸腿却磕到木板直发疼。
“哟,你终于醒了?”
她自己的声音幽幽怨怨传来。
褚玉惊觉忙坐起身,入眼却是一面举到自己面前的小铜镜,里面的脸是赵临川。
盯着那张脸,她惊骇想呼声的嘴瞬间被捂住。
此时也终于明白方才那般不适感从何而来,手下意识往下摸去,被对方眼疾手快一把钳住高举过头顶摁在马车内壁上,对上清澈慌乱的眸子,对方神色别扭,口中喋喋不休。
“我的褚大小姐,你可千万别乱摸,摸了小爷我清白不保!清白不保!阿弥陀佛……”
他闭上眼睛,“小爷在世十九年,清清白白的黄花大闺女……呸,大闺男,你千万别乱摸!”
褚玉疯狂点头,竭力压下心中惊惧平复心情,心里又惊又怕。
这两天发生的事太多了,强迫自己在短短几十秒的时间接受自己现在是个大老爷们的事实。
赵临川见自己身体一副双眼含泪委屈的表情,太阳穴突突就是两下。
这世道如今怎么变成这样了?
褚玉扒开他的手,缓过气来,急到语无伦次。
只得比划着自己身体和她所在的身体,双唇发颤。
赵临川明白她的心情,因为他一开始也是这样,但互换一事,是个人总得有个接受的过程,现在他接受了,也轮到褚玉慢慢消化了。
“我并不知为何我两就互换了,我也花了好长时间才接受这个现实。”
褚玉闭眼,她以为是自己淹死未遂,出现了幻觉。
再次睁眼,眼前景象确实从未发生改变,确实不在做梦。
她仰头靠在车厢中,盯着车顶出神,近日种种,倍感心力憔悴。
清韵去世不到一日,她本想了却自己余生,当下依旧活着,甚至同人换了身体。
听上去简直荒唐!
“褚小姐,要不你先把轻生的念头放一放?”
褚玉直勾勾盯着他。
“说不定天意如此,这人世间尚且美好,不要再轻放弃自己了,你看,互换这种事你现在都接受,还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
她心头一怔,互换荒唐事她都能接受。
“如果你死了,你亲人也不会高兴的。”
他说的很认真,因为三次见到她,都是她最狼狈的时候,两次还在作践自己的性命。
或是身为武将在边关待的时间长了,他知晓生命不易,活着的可贵。
饱受战火摧残的百姓尚在努力生存,她大好年华,不应该就这么浪费。
褚玉眼眶一热,清韵希望她能开心,希望她活下去,她却轻易选择结束自己的性命。
可现在她还有这个勇气走下去么?
想着她肩膀一沉,赵临川认真看着她,“现在你我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现在我是你,刀山火海小爷替你闯了。”
他的语气很是轻松,似乎想缓和眼下的氛围。
褚玉一怔,他是她,她是他,若不能换回来,日后种种皆是他替自己在面对。
想到母亲行为,她心中愧疚,这些本来是她该承受的。
“赵将军,谢谢。”
赵临川眉眼弯了起来,双手枕头伸长着腿,丝毫不在意自己形象,说话语气懒散。
“这句谢谢我接受了,褚小姐,现在还是想想该怎么换回去,换不回去,我两就要顶着对方的脸皮子过活了。”
褚玉点头,掀开马车小窗朝外面望去,天已大亮,有人快马穿行而过,有人牵马而行。
“换身之事闻所未闻。”她放下小窗,继续说道,“赵将军,寻找大齐能人异士,恐怕尚需时日。”
“但没找到换回来的办法,我们就只能暂时扮演对方,这段时间尽量别露出马脚,我怕此事若是传出去,边关那些蛮子又蠢蠢欲动。”
褚玉轻轻应了一声,想起什么含蓄询问:“起居生活当如何?”
赵临川面颊一热,哼哼唧唧半天只憋出来一句:“实在不行……你找个人帮你,我找个人帮我……或者……”
他望了褚玉一眼,别过头去,“你帮我,我帮你呗……”
八尺男儿身躯也有些脸热,褚玉底下头小声辩驳,“可无法保证随时随地都行……”
说得对,无法保证,一时不知该如何自处,他长这么大,连姑娘手都没碰过,他行么?
沉默半晌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便妥协道,“那……实在不行,碰就碰了,换回来之后若是你介意,我对你负责就行。”
最后的话声音几乎低到快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地步。
解决一个难题,又迎来下一个难题。
扮演对方需要知根知底,免不了互相交换情报,勉强达成协议,尽力扮好对方的角色。
褚玉先将赵临川送回了自己家,她再去太师府。
事实证明,让赵临川收敛性子,扮做乖乖女,这比关他进大牢还难受。
让褚玉抛弃从小养成的礼仪规范,扮演他的洒脱自在,同样难捱。
扮演和他们完全相反的性子,过着南辕北辙的人生。
总觉得像是上天在开玩笑。
因赵临川的将军府建在望山城,回盛京城落脚在赵太师府中,太师府中只有几名老仆照顾爷孙二人的生活。
褚玉去到太师府,在门口徘徊许久,直到府门小厮出声喊她才进门,从他们口中得知太师同好友出去钓鱼了,尚不在家中。
她松了口气,才将那股不自在抛掉,都忘记赵临川千叮万嘱的走路步伐,变得袅袅婷婷。
后来注意到一旁打扫的老仆惊讶的目光,才赶忙变了步子,却使得她越学越不像,左脚绊右脚,差点来了个平地摔。
出了洋相不敢继续逗留,她绕了大半个太师府才找到赵临川的屋子。
可扮演赵临川的生活,远比在褚家来得舒适。
只是……
源源不断送来的公务,加上碰巧副将宋川平带着两三个人前来商讨事宜,这可跟赵临川说的近日将士不会来找他的话完全不沾边。
“将军,今日布衣兵送来的边城情报,说蛮子似有异动,虽刚打完仗,将军前些日子还在望山河畔警告过,他们暂时不会这么快又皮痒找上门送死,但不能掉以轻心,此事不知将军如何看待?”宋川平摸着他的络腮胡,兴致高昂。
褚玉头有些疼,她完全不知赵临川在军事上会有何看法,领兵打仗的事她也不知道,书上也没教,这让她说,她都不知能说什么所以然出来,只能含糊。
“估计敌方一时半会儿也不敢有何作为,能劝便劝,叫他们莫要自讨苦吃。”
将士们皆面面相觑,议论纷纷。
有人心直口快当即否定:“将军,蛮子狂妄自大,无法无天,害得百姓流离失所,若打着议和的幌子使我等掉以轻心来完成他们的狼子野心,恐怕只能打得他们屁滚尿流,哭着回娘胎里去才不敢造次,更何况将军你现不在边城,他们是有恃无恐。”
褚玉一怔,知自己说错了话。
只知北蛮同大齐开战许久,没曾想还有议和这样的事在里头,听他们的意思,赵临川似乎还放了狠话?
尚未想到该如何找补,好在他们尚未在意继续各持己见讨论得热火朝天。
“将军回了一趟盛京,果然变了许多!变得看上去甚是规矩,现在我也算是懂得入乡随俗这个道理了。”
座下又是一片哄笑。
褚玉听闻此话只能尴尬笑笑,屁股底下的铺着的明明是软垫,却如坐针毡。
宋川平注意到自家将军似乎心事重重的,急忙喊停,很贴心的征求意见。
“你们都别吵吵,先听听将军有何见解也不迟,将军哪次在战事上不都是有自己的道理,这么说一定有自己的考量!”
褚玉欲哭无泪,她哪有什么见解,她随口乱说的,这让她如何从军事上圆回来?
她更不敢贸然开口,但此时说与不说都会引人起疑。
对上座下将士炽热的目光,再沉默似乎也混不下去了。
思来想去,只能厚着脸皮开口,学着从自己爹身上听来的官套话。
“此事尚且还需观察观察,容我想想再同诸位商议。”
宋川平上前一巴掌拍在她肩膀上,褚玉呼吸一滞。
这巴掌差点没要了她半条命。
“将军,你这还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在哪个地方说哪个地方的官套话,你知道我们最烦的就是盛京里这些叽叽歪歪模棱两可的话。”
褚玉冷汗直冒,顺着宋川平的话往下说道,“你可真了解我,我现身处盛京,可不得学学怎么说,否则祸从口出。”
宋川平移开了他的手,“早说嘛,反正那群蛮子迟早要没,我就说将军都不放在心上,你们几个偏要叽叽歪歪得过来问问。”
这批人,突如其来的来了。
又莫名其妙的走了。
这位三大五粗的将士,莫名做出了牛头不对马嘴的解释。
他也信了,甚至还无意间帮她圆回来。
剩下送来的公务,她翻阅几眼就收起来。
无关人员擅自翻看军情战报可是死罪。
转念她现在是赵临川,看几眼也不犯事,可看了她不会擅自批阅,怕惹出纰漏,坏了事。
褚闲常说,公务耽误不得,她只得想法子回家,去见一见赵临川让他回来把这些公务处理掉。
怎么去褚家,她首先便想到了皇后杨氏。
喊人备了马车,进了宫去。
*
赵临川在褚家不好过。
褚闲守在家中一夜,还未来得及跟自己女儿说上两句话,就被沈萝将其打发走了。
看见她是自己一个人回来的,并没看见清韵,褚闲心中也明白个七七八八。
碍于褚闲在场,沈萝不好罚她什么,立在一旁不停追问昨晚干什么去了,跟何人待在一块。
赵临川在战场上哪受过这种气,“昨夜干什么你不是最清楚么?跟谁在一起管得着么你。”
沈萝气得抬起手就要往他脸上招呼,褚闲拉着她的手。
“好了,昨晚的事我都知道了,你就少说两句,这件事是你做错了!”
褚闲瞪了沈萝一眼,她甩开褚闲的手气冲冲出门。
赵临川算是找到这个家中庇护的人了,他往褚闲身边凑了凑。
只要他整日跟褚闲待在一起,沈萝能奈他怎么样?
想法是美好的,他仅仅跟褚闲待了半日,褚闲就被太子派人叫走了。
褚闲一离开,他就知晓自己的好日子到头了。
沈萝带人凶神恶煞踹开紧闭的房门,就要给他来顿打。
打掌心这件事,对常年习武的他来说不过挠痒痒,面对惩罚时丝毫不带怕的伸出手来。
未曾想到这是褚玉的身体,第一下落下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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