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伏高明没有拒绝我的要求。
书脊沉甸甸地压在掌心,我的指腹自然地摩挲过书本的封面。
那是一片盛放的花田,是一次我难得和景光一起去旅行的时候,他用相机记录下的画面。
为了制作成书封,那张照片经过了特殊的处理,其实已经和原本的样子有了相当大的偏差,而我也早就已经将存着那张照片的手机处理掉。
我不太记得它当年是什么样了。
但那该是很美丽的风景吧。
我记得放下相机时景光脸上的笑容。
在阳光下镀着几分灿烂,美好得让人眩晕。
我道了谢,转身想要离开。
诸伏高明却在背后叫住了我。
“先把头发吹干吧。”
我顿住脚步,回答:
“好。”
停顿了片刻,我微微偏过头,反问:
“您愿意帮下忙吗?”
他刚刚也提了帮忙,但我想,我们所指的或许是不同的意思。
他是个有分寸的人,言下所指大抵也只是帮我确认电源的位置和吹风的使用情况。
但我不是。
我原本也不是一个擅长把握分寸的人。
我姑且也是一个研究者,做的最多的事其实是去试探边界——伦理的边界,道德的边界,法律的边界,还有,生与死的边界。
所以只要给我一点点的纵容,给我一点点的可能,我就会忍不住地得寸进尺。
我当然也会学着控制,学着人情世故中的那些应该与不应该。
但现在我不想控制。
“高明先生,能帮我吹头发吗?”
这样的要求显然已经超越了我们现有的关系,哪怕是我也很清楚这一点,更不用说他还有伤,这就让我的要求更加不合情理。
但我还是提出来了。
而他没有拒绝。
低沉的声音推翻了短暂的安静,他说:
“我的荣幸。”
吹风的轰鸣声响起,他轻轻地用手掌抚弄着我的头发。
那动作太过小心翼翼,掠过头皮的时候,甚至带起一阵痒意。
唇边止不住地浮起一点笑意,我忍不住问他:
“高明先生您,没有给人吹过头发吗?”
“抱歉,这的确是第一次。”
他说。
“景光也没有吗?”
吹风的声音停了下来,耳边霎时变得一片安静。
我将目光投向镜子,看着镜中那个站在我背后的男人低垂着视线,良久,才像是叹息般地说了句:
“未曾。”
我有一瞬想要恶趣味地问他,答应我这样逾越的要求是不是因为想要弥补当年的遗憾,是不是对记忆里那个没能好好照顾的到的弟弟的移情。
但我终究还是没问。
事实上,即使不去问,答案也足够清楚。
我也缓缓闭上了眼睛。
“福利院的吹风总是漏电,我从小就不爱用。”
“认识他的时候,我还是短发,总想着自然晾着,要不了多久也就会干了,所以即使他的吹风机不会漏电,我也不大能想得起去用。”
“我觉得那不算什么,反正结果都差不多,多那一步不过浪费时间。”
“直到他把我按在镜子前。”
那个时候景光和现在的高明一样没有经验,那个时候的我跟他也还没有亲密到可以吹头发的关系。
镜子里的他红着脸,不敢抬头看我,也几乎不敢触碰我的头发,只敢拿着吹风在周边努力。
我感觉身遭的空气被吹风炙烤得很热,但湿漉漉的头发却没什么进展。
于是我干脆伸手,夺下了他握着吹风的手。
我说不然还是我自己来吧,或许还能快一点。
他的眼睛明显微微张大,脸颊上的红色也瞬间蔓延到了耳根。
“我不是故意拖延时间的,我只是……”
“为什么不敢碰我呢?”
我回头,看向他。
墨蓝色的猫眼里泛起宝石一样的光泽,他看着我,喉间有一瞬轻微的起伏。
“……抱歉。”
那双眼底映着的我的脸上带上了笑。
我又抬起手,将已经停止运转的吹风举到了他的面前。
“既然是你提出来的,那么,负责到底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于是他也笑了。
上了大学之后的我已经不再像当年在福利院时那样贫穷,但我依然不太舍得去理发店打理头发。
多了景光这个肯帮我吹头发的人之后,我便索性再没剪短过,就这样一点点地蓄长,直到再不会生长。
或许我其实应该把它剪短的。
七年前就该这样做了。
我大概也没有资格嘲笑诸伏高明时时想着弟弟。
因为我和他,其实也没什么不一样。
思绪在回忆里打结的时候,诸伏高明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说:“失礼了。”
修长的手指终究还是穿进我的发间。
他的动作依然不算熟练,但也还是一下一下地将长发缓缓通开。
将这样一头长发完全吹干花了不少时间。
吹风的声音再次停下的时候,我问高明先生:“有剪子吗?”
他卷着电线的手微微停顿了一下,侧头看我。
我们静默地对视了片刻,他才开口:
“那样做未免有些可惜。”
他说。
我张张嘴,刚想反驳,他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我才将它们吹干。”
这回轮到我有些哑然了。
他的表情与平时无异,是很一本正经的神色,说话的语调也带着沉稳和肃然。
可他说出的却是这样的内容。
他自己也很清楚这不是理由。
因为做决定的是我,而我并没有必要为他付出的努力负责。
对头发是如此,对我自己也是如此。
但我终于还是忍不住笑了。
“那就先这样吧。”
诸伏高明的伤没有大碍,不过警局到底也还是有些人性,即使他恢复得还算不错,也没有让他立刻回到岗位。
转过天的他没去上班,外面的天气也很好。
阳光照上窗台的时候,他对我说:
“您或许不会介意去一趟市役所。”
我怔了一下,随即反应了过来他在说什么。
既然暂时要在这里落脚,从程序上来说,我的确应该去市役所办理一下迁入手续。
办理了手续才会有固定住址,有了住址才能办理如手机卡一类的业务,也只有这样,才算彻底留在了人世间。
“我会去的。”
我说。
“我陪您一起。”
他从原本的位子上站了起来。
“现在。”
高大的身影遮住了外面投射进来的阳光。
“您不必麻烦的。”
我扬起视线,看他:
“只是一个迁入手续,又不是结婚入籍,没必要还耗两个人去。”
他动作有些微顿,但旋即便恢复了如常的神态。
“这并非麻烦。”
他说:
“我只是想在旁边亲眼确认,这样会更为心安。”
他既然已经选择把话说得这样直白,那么也就没有了继续纠缠的必要。
我想他大概也很清楚,我并不是因为他的坚持而放弃了自己的想法。
事实上,人原本也并不是可以被说服的生物,人所做的一切,都是基于自己的认知做出的选择和判断。
就像我在三天之前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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