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希目光下垂，嘴唇抿了抿。
尽管不清楚为什么整个营地上千号人，偏偏就是尹深，可现在的他只有十六岁，把还未发生的事全算到他头上，几不公平，也没道理。
算了，反正只是梦。
深吸了一口气，宁希推门而入。
房间很小，五六张上下铁床紧密地挤在一起，围成了一个私密空间。尹深坐在窗边，衣服半褪，周围扔了一个早已融化的冰袋，手里还拿着中药镇痛喷雾。头顶的灯光落下，他侧脸映着光，眸色晦涩不清。
“啊哟，这不是尹学霸吗？”宁希笑着走了进去，“怎么搞得这么惨？”
尹深没说话，直勾勾的注视着她。
其实不说宁希也知道，由于性格倔强不服软，他深得教官“宠爱”，军训几天下来，苦头吃了不少。
瞅着一塌糊涂的床铺，宁希挑眉，“要不，我帮你？”
尹深没有说话，不知道要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过了许久，才把喷雾递了过去，“谢谢。”
宁希坐到身后，清清嗓子，“衣服。”
犹豫两秒，尹深把衣服缓缓拉高。迷彩布料沿后背划上，与皮肤摩擦发出微响，顿时露出红肿的后背。
宁希仔细检查。
皮肤有些地方变得干燥紧绷，透露出异样的红。不过教官还是很有分寸，看着严重，但只是普通的肌肉劳损，休息两天就没事。
她先用清水简单清洁，再用干纸巾轻轻擦拭干净，最后上下摇匀喷雾。
“喂，你怕不怕疼？”
“……”
“这又没别人，你说怕疼我又不会笑你。”
“……”
“好吧好吧，不逗你了，那我开始了啊。”
拧开盖子，喷头对准，宁希轻轻按压一下。
呲！！
冰冷的雾气从小孔中喷涌，瞬间化成细小的水滴，均匀地飘散在患处上。
“嘶……”尹深轻哼，闭上了眼，后背肌肉绷紧，似乎在用尽全力忍受着。如此重复操作两三回，除了最开始的那一下，他全程没有吱声。
这种喷剂宁希也用过，药效很好，就是喷上去刺得头皮发疼。成年人都龇牙咧嘴，没想到尹深竟能一声不吭的忍了下来。
“你还挺能忍的。”宁希给其他患处做清洁，“我说你也真是的，教官训你你就装装样子嘛，非要跟他对着干，现在好啦，被抓出来当典型了吧。”
尹深脊背挺直地坐在那，仍是沉默着。
没指望得到答复，宁希继续操作，倏地听到低沉的嗓音。
“你为什么帮我。”
宁希怔了怔，“什么？”
“你明明可以不管，也可以不问，为什么要特地赶过来。”尹深微微侧过半脸，白晃晃的灯光下只见冷硬的轮廓，黑眸里流动着看不懂的情绪。
“为什么。”
帮？
看看手里的喷雾，宁希眨眨眼，“小事而已，既然路过顺手就做了。”
“你不觉得麻烦？”
“还行吧，反正没事做，就当打发时间了。”
尹深目光下敛，一言不发。
早已习惯对方的沉默，宁希自顾自往下说：“啊哟，想帮就帮呗，哪来这么多为什么？再说了，之前教官罚站，你不也帮过我吗？一次抵一次，你就当我多管闲事好了。”
她自嘲一笑，“反正又不是第一次。”
今天在会场的时候，当她得知尹深遇到麻烦时，内心首先腾起的不是系统能上线的，跟李老一样的窃喜，而是着急。
莫名其妙的着急。
仔细想想，尹深背靠路凌，自身实力就摆在那。即便他没有一点临场应变能力，只能上去对稿念，别人也绝不敢多说什么。可身体总比脑子先走一步，等她反映过来时，人已经在冲去酒店的路上了。
而也事实证明，她的担忧是多余的。
不过无所谓了，反正系统能在正式场合露脸，也算赚到了名声。托它的福，今天又来了几份项目咨询。
大家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时间在沉默中缓缓流淌，窗外偶尔传来模糊的口号。亮白的光晕穿过床架，分割成含混不清的色块，洒在两人身上。直至宁希敷好药，才打破了一室沉默。
“可以了。”宁希擦擦手，黑影打散了两人的光斑，“最近你注意休息，别过度运动，别挑食。实在不行就跟教官请假，别老犟着。”
尹深表情空茫茫，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时，晚操结束的铃声响起，楼下陆续传来人声。宁希暗道一声糟糕，又嘱咐了几句，就急匆匆的离开房间。
望着修长的身影越走越远，尹深放在膝盖上的手蜷缩了一下，瞳眸深不可测。
**
展会的最后一天，所有参展商必须在闭馆前完成撤展。
身位技术人员，严鸣不需要去会场帮忙。其实昨天的交流会结束以后，他们就可以回去了，可尹深以设备打包为由，愣是推迟一天。
他就想不明白了，最后一天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看了，干嘛非要多留一天？想想待会儿会堵在路上，他就觉得郁闷。
公司最后一趟专车下午开出，严鸣敲开了尹深的门，“深哥，需要帮忙吗？”
只见尹深站在落地窗前，手里卷着文件，眺望远方。房间里的私人物品已经清空，一个黑色行李箱立在墙边，唯桌上还有些散落的资料和电脑。
严鸣挠挠脸皮，“那个，桌子我来收拾。”
尹深没有回身，也没有回答，只注视着底下的车流，问了个奇怪的问题。
“眼镜已经还回去了？”
歪头想了一会，严鸣反应过来说的是宁希的控制器，他点点头，“昨天就还回去了。”
尹深沉默两秒，“她，他们怎么说。”
“？什么怎么说？”
“关于交流会。”
“害，希姐正忙着打包呢，压根没空搭理我，说了几句场面话就被人叫走了。”严鸣收拾文件，“不过我见到卫部长找希姐了，还邀请她参加庆功宴来着。”
“她答应了？”
“没有。”
“……嗯。”
“他俩约了单独出去吃。”
“……”
严鸣得意的往下说：“本来我还有点怀疑来着，现在我更加肯定了，他俩肯定是男女朋友。你看连吃个饭都搞这么神秘，搞不好是地下恋。其实也能理解啦，要是以后公司合作，让人知道了得多尴尬——呃，深哥？”
被凌厉的目光紧盯着，严鸣拼命回想刚又哪句说错了。
“严鸣。”尹深嗓音又低又沉。
“啊！”严鸣肩膀一抖。
“你是不是拿了名片。”
“名片？噢，有有有！我现在去找！”严鸣不敢怠慢，立即翻出满满一袋名片，捧到跟前，“深哥，全在这了。”
把名片全撒床上，尹深垂眼扫视数秒，最后眯起眼睛，两指夹起其中一张，定定看着。严鸣探头瞄了眼，见上面印着【量子科技】几个大字。
这不希姐公司吗？
他好奇的小声问：“深哥，你想做什么？”
尹深半嘴角一扯，闪过不明的笑意.
“谈公事。”
**
【尊敬的展商代表请注意，展会已于今日圆满闭幕，衷心感谢您的参与支持。为确保展馆的正常运营，我们将于今日17点整关闭展馆。请各展商代表尽快完成撤展工作……】
对比起之前的高大上，现在的展馆一片混乱。
巨大的展台被迅速拆卸，建筑废料散落一地，扬起大片灰尘。工人合力搬运着展品，吆喝声敲击声机器的轰鸣声四起，震得人脑壳发疼。
宁希拿着货品清单，在凌乱的展位中穿梭，指挥完师傅拆卸完展架，她掩嘴打了个哈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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