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聿宁步伐不急不缓,一步步踏在楚玙的心尖上,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眼下多事之秋,望裴大人配合在下,将轿帘掀起,莫让温某难做。”
楚玙不自觉地向后缩了缩,那几日不分昼夜的鞭笞,让她这具身子对温聿宁恐惧到了极点,连只听见他的声音都会忍不住地轻颤。
裴司亭及时察觉到了她的异常,随即从案几下的匣子里掏出了个什么物件,安抚性地拍了拍她,道了声“得罪”。
楚玙看着他几乎冒犯的行径,惊愕得忘记了害怕。
裴司亭扬声道:“车内此时杂乱,怕是不便掀帘。金缕卫同西吾监同奉陛下御令,还望温大人行个方便。”
先前守门的副官也上前低声道:“大人,裴大人执了公主府令牌。”
温聿宁接过令牌端详,冷笑一声道:“静姝公主好端端的,怎偏命你这个外臣出城办事?”
“温大人不怕冒犯公主?”
“耽误了公主的要事,自有本官亲自认罪,但若是耽误了陛下的要事……眼下裴大人行径可疑,来人!给我掀轿帘!”
“是!”
……
四下寂然。
裴司亭侧过身,一手拥着怀中女子,挡住轿外人窥探的视线,另一只手……
──另一只手被绑在车架上。
素来以高洁清雅视人的西吾监裴大人此时正衣冠不整,背上被滚烫的茶水烫出一大片鲜红痕迹。
温聿宁起了疑,再细看时却见被遮住那女子赤着的足正踩在男人身上,足腕上的金铃随着她轻微的动作正哗哗作响。
金珠面纱下娇俏面容正贴在男人的身前,温聿宁看不真切。
裴司亭怒斥道:“公主千金之躯,岂是尔等可以窥视,还不退下!”
如此行径,确只有那素来荒诞不经的静姝公主才做得出来。
冒犯静姝公主之责确无人敢担,车帘早在裴大人开口时被副官严丝合缝地放下。
只是……
只是以往静姝公主折磨男宠,不过是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
静姝公主自五年前那场宫变后,行径便有些离经叛道,先前还只是嚷嚷着要杀了齐逢澜为先帝报仇,这几年却消停了些。
谁也不知道当今圣上使了什么法子,静姝公主近几年只爱豢养男宠,那些因着贪慕虚荣进公主府自愿做男宠的世家子弟十有八九被公主折磨得不清。
没想到静姝公主如今手段如此之高,竟将当朝裴大人也纳入石榴帐内。
……此时楚玙正硌在裴司亭腰腹。
亏他能想出这种办法。
外面的雨未停,霹雳啪啦打在车顶上。
裴司亭回身将衣服拉起,温声道:“情急之下,多有冒犯。”
楚玙还别头瞧着车厢内壁的纹路:“裴大人如今百官之上一人之下,何必冒如此风险。”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娘娘猜裴某为了什么。”裴司亭笑,执起案几上仅余的茶杯递给楚玙道:“可惜有些冷了,娘娘压压惊。”
虽是隔着雨雾,但不难看出车队马上就会出城。
她心思并不在此,只接过茶轻笑敷衍道:“淮初不过一介女子,如何知晓裴大人这般三朝肱骨的心思。”
裴司亭本就是细腻之人,闻言挽袖执起另一杯茶道:“如今已到城郊,三公子接娘娘的车辇就在城外,裴某便以茶代酒同娘娘别过。”
话已至此,楚玙不好再推脱,便浅笑着以礼回他,喝了那杯冷茶。
……可似乎有些不对。
眼前的身影有了几分模糊,她只能感觉到车帘被人打开,风夹杂着细雨从缝隙中吹进来,隐约听见裴司亭在命车夫调头回城。
随即便觉与面前的身影越来越近,最后那人的声音几乎伏在她的耳边。
“裴某不能免俗。”
雨下大了。
齐逢澜歪着头,手里把玩着那同象征着帝王身份的玉玺纹路一样的扳指。
其实会有人一直赢,当他掌握权力与欲望。
就像当了皇帝的他要从玉玺上挖下来块料子做这扳指时,满朝文武无一敢言。
“陛下,裴大人的马车已返城。”
齐逢澜扬眉。
以慕淮苏那样的性子,定会追着裴司亭的马车杀进城来,彼时慕家便坐实了反叛的名头,他就有着充足的理由可以斩草除根。
他不仅要废了慕家的权力,更要毁了慕家的名声,失败者永无翻身之日,齐逢澜比谁都要明白这个道理,他要慕家再也不能威胁到他。
马车在泥泞的道路上越走,楚玙正睡得昏沉。
茶里被下了足量的药剂,足够任马车飞驰颠簸,昏睡之人在一柱香内都不会醒来。
裴司亭命人重新备了壶水,茶叶随着烧得沸腾的水翻涌,无法反抗被迫随波逐流。
车榻上的少女睡得并不安稳,在梦里也是眉间轻蹙,倒是罕见得收了那副张牙舞爪的样子,瞧着也乖了些。
裴司亭抬手,为她抚平了眉。
蛛网中的每只蛛都以为自己掌握的是那根牵一发而动全身的蛛丝。
“少爷,四小姐的车就快到了。”玄衣小将仰首看向面前的白衣将领,回道。
慕淮苏牵着缰绳,侧身在骏马上回望,出城路上远远看去确有一马车正迎着风驰来,因着全城禁严,此时路径上只它一骑独行。
未免有些蹊跷。
眼看着面前马车直奔而来,玄衣小将将手心上的灰尘在衣侧擦净。上次见面还是四小姐未出阁时在慕家军营,后来这些年只在先帝犒赏三军时远远瞧见过,算来已许久未见。
他正要回头说话,却见自家主子神色凝重。
慕淮苏拆了信,拿出其中信物,随即执了缰绳皮笑肉不笑地回身对玄衣小将道:“走吧,去临嘉关。”
小将上前跟了几步,忍了又忍还是疑惑地问:“少爷,接四小姐的马车就在眼前了,我们不再等等四小姐了吗?”
马车已清晰可见,连路上碾过的车辙也一清二楚,小将瞪大了眼,有几分发愣。
即使下了雨,车辙也还是只有极浅的印子——车上分明没有人。
他缓过神来,迎着天元这有些凛冽的风顺着自家主子的方向赶去。
“少爷等等末将!”
风里夹着雨砸向车顶,楚玙做了个极长的梦,梦里的水乡氤氲着终日散不去的潮腻,她有几分不适。
她不记得这样的场景,她自出生便被送到慕家别院生活了十几年,那时她也不姓慕,只知道自己姓楚名玙,是个没爹亲没娘疼的。
在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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