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天气回温,几日来压在头顶的乌云终于撒去。
天还乌漆嘛黑的时候谢道清便早早起身,穿着厚重的朝服坐着轿辇前往上早朝的宫室。穿过长长的宫道,就能看见和往日一样安静肃穆的皇城前端宫殿,朝臣们多数候在巍峨宫室前的小空地上,等候君王的召见。
下了轿辇,一夜未眠的谢道清端坐在宫室上首,一连灌了两杯浓茶下肚,才淡淡道:“宣他们进来吧。”
在这短短的空隙,她的脑海里不知为何最先冒出来的并不是稍后如何处理萧纪一家,而是浮现出裴珺的面容。
她越想压下,脑海中的面容便越加清晰。
他今日还会穿着那身绯红色的官服坐在下首前三排,他身姿挺拔,明明一样的官服穿在他身上却尽显风姿卓越,这一众朝臣里格外晃眼。
他生得一副好皮囊,很容易就能将别人的视线勾去。
她又想到昨日,昨日的一切她还历历在目,甚至为此辗转反侧,泪湿枕巾,到最后在床榻前枯坐一夜无眠。
她的心不听自己的控制,一闭上双眼她就看见他幽深的双眸殷切的盯着她,那是白日里绝见不到的,她又想起他无情的话语,冷漠的脸庞,和决绝的姿态,这些无不在昭示他的想法。
他对她无情,一切都是她在自作多情。
他对她的悉心教导是因为他是她的老师,而他的那些温情也全来自于此,这令她不能接受,却不得不承认哪怕是帝王,他人的心意也是不能逼迫的。
这世上,最难求的就是一心人,若是心得不到,得到人又有何趣?
这时悉悉索索的脚步声鱼贯而入,朝臣们有序的步入殿中,她的思绪伴着声响被打断,她察觉到一股强烈的目光突然抬起头向下首望去,只一眼她就准确地从人群中望见那个令她喜令她怒的身影。
他来不及藏下视线,只好于人群中和她遥遥相望,一眼万年。
明明只有一步之遥,谢道清却恍若今生之距都在这一步之上,若是不能在一处,一步和百步千步之距仿佛也没什么不同。
但她若是细看,就能发现他的眼下也有和她一样的两处浅浅乌青。
世间之事,凡存在过,必能发现其留下的痕迹。
只是谢道清对他昨日达到目的兴高采烈的情形还记忆犹新,就算她注意到了,大概也不会再敢往自己身上想了。
待朝臣都安坐在下首,谢道清收回飘远的心绪,扬声道:“众卿可有事要奏?”
此话一出,渐渐有朝臣起身汇报一些不大不小,但又按例需要报上来决断的事,直到半个时辰后她想听到的消息才从皇城外传来。
宫人迈着紧凑的步伐,走到她身边,俯身恭敬道:“陛下,宫外有人敲响登闻鼓告御状。”
谢道清了然的点了下头,那宫人略一拱手,又按来时的步伐原路退下。
他的到来像一阵风一样传入下首众人的耳中,不免引起底下一阵阵窃窃私语。
谢道清端坐在上首对底下的小动作一览无余,没做亏心事的左右交头接耳,交换情报。做了亏心事的面如土色,也没心思交头接耳了,只是身上的官服揉皱了一大片,亦或是身体小幅度的晃动。
还有一些有经验的老油条,端坐在位置上一切如常,端看局势。
谢道清余光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裴珺,发现他似乎在走神,双手放在膝上,从头到尾都没什么大的反应。
“众卿可否还有紧急事要奏?”她收回目光,提高声音压下底下的嘈杂人声。
底下都很默契的闭上嘴,谢道清见状道:“那就将方才敲响登闻鼓的人带来吧,既然暂时无要事,那朕就亲审此案。”
对此朝臣大多都无异议。
不多时,众人在殿上见到了张悯之,因刚受了二十廷杖,他脸色泛白,谢道清暗叹一声:还好自己有先见之明让行刑的人放大水,要不然这斯文俊秀读书人的身子板怎么经的住,人还是要多锻炼。
张悯之跪在殿上,他抬起发抖的双手,呈上手中的供词,竭力大声道:“陛下,草民张悯之有冤情要诉。”
听到这个名字,人群中有几个人惊恐的抬起眼看向他,又害怕地望向坐在上首的裁决者。
还有几位有前科的人虽不似他们这么慌张,但心里的大鼓也敲起来,生怕把旧事扯出来牵连己身。
站在谢道清身边的阮思茂立马走到张悯之的身边,接过他手中的供词呈到谢道清的案前,人走近的时候,张悯之微微一抬头就发现阮思茂正是自己昨日才见过的那位和谢道清一行的郎君。
他又低下头,将手中的供词捧的更高,只见那人接过后轻声留下了一句只有他二人能听到的话,安抚道:“张举人安心,陛下一定会为你秉公做主。”
张悯之闻言听见心口剧烈的跳动声,他忍不住抬眼看了下端坐上首的少女,又低低垂下头颅。
她与昨天很不一样,昨天的她言笑晏晏,让人忍不住亲近,今日的她却是睥睨天下的君王,让人望而生畏,不敢直视。
而这一切又都落入一旁裴珺的眼中,裴珺随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谢道清,只见她扫完供词,手重重落在案几上,情绪激动,怒笑道:“好好好!!真是好大的胆子啊!朕的皇位要不然让出来给某些人坐好了!”
下首见她发这么大火顿时齐齐拜倒在地,齐声道:“陛下息怒。”
谢道清闻言更是怒气上头,大骂道:“息怒?朕也想息怒啊!可有些猪狗不如的家伙偏偏不让朕如意。”
见谢道清骂了半天,朝中此时只有最头硬的御史大夫田举敢站出来,抱着笏板冷静道:“还请陛下息怒,不如先告诉臣等发生了何事。”
“是该让有些人死个明白。”谢道清扫了一眼下首,阴阳怪气道:“萧纪大人现在厉害了,开恩科举这样的大事他都能替国家做主了。”
被点到名的萧纪立马吓得从座位上起来,跪在张悯之一侧喊冤:“陛下,臣冤枉啊!”
谢道清冷笑:“嘴真硬,朕还没说什么事你就知道自己冤了?”又指着张悯之道:“萧纪,你敢说你不知道张悯之是何人吗?”
萧纪顿时俯首在地,身体抖颤。
谢道清见他这样,突然柔声道:“你儿子顶替的试卷你难道真的不清楚是谁人所答吗?”
萧纪更说不出话了。
犯错时不怕上司声势浩大,就怕上司温柔起来,很多时候声势浩大说明还有转圜的余地,可温柔刀却要人命啊。
他不说话,谢道清坐在上首看着他跪在地上将头埋进地下也不说话,其他人更是噤若寒蝉,大殿中竟一时静到落针可闻。
良久,萧纪终于在这样的情境下撑不住了,痛哭流涕起来:“陛下,臣是一时糊涂,臣一时鬼迷心窍啊……”
谢道清没理他的鳄鱼眼泪,只扬声道:“此事涉及重大,科举更是国之根本,就交由刑部与大理寺一同严查,不可留情。”顿了顿又道:“吏部侍郎从旁协助。”
裴珺看了眼上方,与有关人一同拱手道:“遵旨。”
之后朝臣就见谢道清拂袖从后殿离去,都心有戚戚,她当政以来还从没发过这么大的火,都预料此事不会这么容易揭过。
待走出殿中谢道清才停下脚步,交待道:“思茂,你记得遣人去照看一下张悯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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