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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一

小说:

遥遥

作者:

拉面土豆丝

分类:

现代言情

刘卫勇给张若瑶打来电话。

接通的时候,张若瑶正在家里洗澡,光头发就洗了三遍,洗发水的泡沫糊了满眼,用水冲了,眼皮还泛红。电话那边倒是很体谅,等张若瑶从卫生间出来,才打来第二遍。

“舅。”

“嗯,你好点了没?”

“好了。”

张若瑶用肩膀夹手机,毛巾罩住脑袋,一只手囫囵地揉,另一只手拎水壶倒水。壶里水凉了,只剩个底儿,倒出来半杯,张若瑶看见杯底飘了点细细屑屑的水垢。

荣城水质一般,从小到大喝水都这样,看不见也就罢了,看见了就不想喝,张若瑶把水壶和杯子都扔进厨房水池洗刷,结果没拿稳,先是壶掉了,砸在地板上,然后是杯子,水飞溅,最后一声闷响是手机,低头去拾的片刻,脑袋上的毛巾也跟着滑下来。

张若瑶直起腰,盯着地上一片狼藉看了很久,抬起愤愤一脚把毛巾踢飞,手机没舍得踢,捡起来,趿拉着拖鞋进卧室去接。

刘卫勇那边自然都听见了,问怎么了,这一顿叮了咣啷。

张若瑶随口说:“......没事,有点别扭,不太舒服。”

刘卫勇劝她不要心理作祟,越是干这个越不能信些玄乎的,她干这行也有几年了,这点道理还不懂,别害怕,心思方正,百毒不侵。

张若瑶说你想多了,她一点都不害怕,就是生理上的不舒服。刚洗完澡,一会儿就去店里。

刘卫勇听出她鼻子堵着,又想到自己第一次接触逝者的时候也是难受,哭了好一通,三十有几一老爷们,办完事躲在殡仪馆后面小花园一棵树底下,鼻涕一把泪一把,也说不清楚是为了啥,明明他就是个拿钱干活的。可能是中国人刻在骨子里的生死敬畏和礼仪孝悌影响太深,主家哭,他也跟着哭,后来被师父照着后背狠狠来了那么一巴掌,一下子给他拍哑巴了,师父说你再哭就别干了,做白事的,你忍不了生理反应,做不到置身事外,你就干不了这行。

刘卫勇给张若瑶发来个单子,主家需要的香烛孝布灵幡,一条条写好了,让张若瑶回店里查好数打包,他一会儿去拿。

“多做几回,以后就好了。”

张若瑶掐着手机,抬头深呼吸。

“你妹明天放暑假,说要去店里找你玩。”

“来呗。”

“你妹说想吃一个哪开的饭店来着?说是泰国菜还是啥的,你跟她一起去呗。”

张若瑶现在是吃不下去一点,光是听刘卫勇讲话都心里发燥,挂了电话,钻进卫生间又洗了个澡,吹头发,她头发短好吹,三两下就干了,然后坐公交往店里去。

-

寿衣店是张若瑶从三姨姥和三姨姥爷手里接下来的。

一开始她只负责店里进货出货,帮忙联系公墓和风水先生,后来学了些习俗,能跟客人讲出些道道了,比如寿衣上几下几,什么料什么工,再后来就是学做整套殡葬流程。

这行没有只开店的,要干就是一条龙。

刘卫勇是礼仪师傅,帮逝者净身穿衣,陪同家属处理后事,搭灵堂出殡等等,是最直接和逝者打交道的,很多家属没经验,大事当头人会傻眼,刘卫勇就起到一个引导的作用。这些年张若瑶守店,刘卫勇在外头跑,舅舅和外甥女儿搭档,客人有需求就彼此介绍一下。

张若瑶说她也想学学干活。

上午是第一次,刘卫勇带着张若瑶一起去了丧主家,这也是张若瑶第一次接触陌生的逝者,那种感觉和接触亲人完全不一样。

其实她全程没插手,就是站在旁边看着,看刘卫勇跟家属交代,帮老爷子擦脸擦手穿衣服入纸棺,礼毕她跟着一起鞠躬,下楼。刘卫勇和几个男人扛着纸棺走在前,她跟在后,身后则是家属此起彼伏的恸哭,等走出楼道,阳光晃在脸上,张若瑶忽然就觉得心里堵得慌,像是被胶水涂上了似的风雨不透,一转身,干呕了,眼泪鼻涕一起下来,止都止不住。

幸亏主家没瞧见,没怪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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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辽在医院门口等中介,等了挺长时间。

他要租房子,要求不高,一个人住,三室一厅就够了,一个卧室,一个衣帽间,另一个没想好,可能放点杂物,再放台跑步机。

客厅大点小点无所谓,不过要有个阳台,探出去的最好,落地窗次之,他平时洗东西洗的勤,衣服可以用烘干机,床单被套他还是喜欢晒,晒出来的盖在身上感觉不一样。

哦对,再就是装修,闻辽给中介发了个文档,上面列举了他要求的装修材料,他能接受什么规格以上的乳胶漆,什么价格范围内的床垫,他还自己备了甲醛检测仪,明确告诉中介,别拿串串房糊弄他。

摊上了个上帝,事儿太多,中介原本不太爱搭理,但这上帝就一点好,不差钱儿,给了额外的红包,比中介费还多,诉求就一个:上点儿心,最好稳准狠一击即中,毕竟大热天看房子也挺折腾的。

谁跟钱过不去?中介又酌情给闻辽介绍了几个,都是荣城数一数二称得上高档的小区,有一家还是一对小两口原本打算自住的婚房,硬装软装地段朝向都不错。

闻辽还是没看上。

他背着手几个房间走一圈,指着客厅里木头为主的新中式家具品鉴说,风格太硬朗了,像博物馆。

“没有家的感觉。”

中介怎么琢磨也琢磨不明白这个家的感觉究竟是个什么样,只恨不能把自己家拾掇拾掇租给闻辽。还没等拾掇,上帝又发话了,这次是另外的需求,问,手里有没有门市出租?

中介问,要做什么用?

闻辽说,还没想好,反正是想做点小生意,要求仍然不算高,一临街,因为他喜欢敞敞亮亮的,不要七扭八拐,二热闹,不管干什么买卖都得有客流量,三邻居别多事儿,他最懒得和人扯皮。

中介想这位上帝,可没谁比您事儿更多。

七月初,太阳能把人晒化了,闻辽穿了件白色T恤,亚麻色短裤,薄肌感小腿顺下去是一双户外运动鞋,防晒太阳镜反搭在脑后。

之前在藏区待了小一年,整个人晒得红黑红黑,如今好不容易养回来了点。高原的风和太阳都雕人骨骼,闻辽照镜子的时候自觉比从前壮实了点,下巴鼻梁的线条都更突出。啧,顺眼,满意。

他和中介一起蹲在路边的马路牙子上,旁边就是个卖水果的露天小摊,他买了半斤荔枝,好蹭人家遮阳伞。

中介一边扒荔枝一边跟闻辽解释原委:“就后面这家,寿衣店,劈一半店面往外租。”

闻辽不吃,他最近控糖:“自家门市?有多大?”

中介把手机上的资料给闻辽看,原本面积有七十多平,回头中间打个隔断,愿意做啥就做点啥,房东不管。

很多人不愿意跟寿衣店当邻居,但是对面是医院,这个不是再正常不过?而且客流位置都是顶好,用中介的话说,是干什么都赚钱,真的。

中介打量闻辽说:“我感觉你不忌讳这个。”

闻辽回头看,那家蓝白灯箱,没有招牌,就寿衣寿盒四个字,今天太阳好,就更显得里面旧,暗,还挺神秘。

刚他们进去看了一眼,店里没人,老板可能是出去了,大喇喇支开半扇玻璃门,没锁。想来也无所谓,没人进寿衣店偷东西。

闻辽确实不忌讳,他不在意这个,唯一在意的是:“有点小吧?”

中介伸手,从这边,到那边,一划拉:“不小了,这一条街都这样,一间劈两三家的都有,挤挤巴巴,都愿意在这扎堆。”

闻辽大概扫了一眼,的确如此,他目光所及,鲜花水果,自选盒饭,昼夜药房,寿衣白事,大多是跟医院搭边的,再加上他们背靠居民区,日常生活需求基本不出这条街就都能满足。

荔枝太甜了,招小蝇,中介把荔枝壳归拢进塑料袋,起身去扔的工夫,回来看见闻辽不知道从哪个兜里掏出了一小瓶风油精,正在往手腕上点,还问他要不要。

中介说:“这个季节蚊子多,下个月就好了,荣城就这样,每年就七月份最热,一到八月末马上凉快下来。”

闻辽说:“我就是荣城人,我在这长大的。”

中介诧异:“那你没什么口音啊,听不出来。”

闻辽接了中介递过来的烟,不怎么抽,他平时不抽烟,抽烟不健康,还老得快,顶多别人递他他接着,抽那么一两口意思意思,不过肺。他朝中介笑笑,说自己小时候住城西,后来读高中的时候就走了,再没回过荣城。

恋家的人若是在外混得好,都是盼着有一天衣锦还乡,荣归故里,闻辽不是,过去的十几年里他好像没想过回荣城看看,这和是否取得了世俗意义上的成功无关,就是冰上取火,从没燃起过这个念头。

这是他第一次回来。

闻辽对自己的评价是想象力丰富,执行力又很高,基本上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随心所欲,前脚想去拉萨开个咖啡店,后脚就买机票出发了,事情嘛,做着做着就摸到门道了,路走着走着才能宽,当然了,他倒也不会觍着脸说这是他个人能力优秀,家中良好的经济条件给了他非常多的自由度和托举,他心知肚明,并欣然接受,没什么羞耻或骄傲的,平常心就好,毕竟各家有各家的难易之处,谁也不必刻意拿出去说。

这次回到荣城来是和父母打过招呼的,父母不问他回来干什么,只问有钱吗?闻辽甩了张理财截图过去,他也不是二世祖到傻了吧唧的程度,大学毕业以后折腾的这些年,有赔有赚,积蓄总体来说还是稳步上涨的,不用家里再操心。

父母便说注意安全,常联系。还有一句是发在家庭群里几秒钟又迅速撤回了的,他妈想问问闻辽,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儿了?心情不好?还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回荣城?没等闻辽看见,赶紧点了撤回。

晚了。

闻辽看见了。

但他没回复,因为他自己也没想明白呢,要溯源的话,就要归结于他前段时间做的一个梦,他梦见回到了小时候,跟爸妈住在城西塑胶厂。

那是个老厂子了,周围一片是家属楼,父母都是厂子职工,他从小就在家属楼长大,上的也是附近的小学和初中,有几个一起撒尿和泥的小兄弟,好得穿一条裤子。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小屁孩的地方江湖之风刮得更猛,那时候也分帮派,分得简单,就是男生一帮,女生一帮,互相看不顺眼,互相抢地盘,院子里新铺了一大块平整砖地,立起了一圈健身器材,闻辽和兄弟们玩双杠比谁挂得久,女生们要拿那双杠柱子的两头撑皮筋儿,她们要跳皮筋儿。

闻辽站了出来仗义执言,可还没等他开口,对方领头的小姑娘就扬手一挥:“把他给我捆了!”

闻辽小时候个儿矮,初中才开始窜个子,小学课间操一般都站前三排。梦里的小个儿闻辽眼睁睁看着那散发着香味的彩色皮筋儿一圈圈将他捆起,领头小姑娘比他高,气势压迫人,她用手指一勾皮筋儿,再一松,啪一下子,他白白嫩嫩的小脖颈上就多一道红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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