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珏领军御驾亲征那日,走得特别早,甚至没有惊动京中太多的人,就连姜幼宜都还在睡梦中。
她醒来已是天光大亮,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坐起眨了眨惺忪的睡眼,似乎才想起有什么事给忘了。
等连翘与禾月听到铃铛声进屋,便见她连衣裳都来不及穿就踩着趿鞋下了床,慌里慌张地要往外冲。
“姑娘这是要去哪?”
“我睡过头了,要去送玉哥哥出征。”
连翘这才知道她是要赶着去送沈珏离京,赶紧将人给拦下来。
“姑娘小心别着了凉,陛下早就启程走了,这会怕是队伍都到百里开外了。”
姜幼宜的神情瞬间就垮下来了:“他怎么也不等等我啊,我都没能去送送他,你们该喊醒我的。”
她昨夜在宫里待得太晚了,一直缠着沈珏说话,后面还亲手为他收拾衣服与行李,小情人依依惜别自然还要干些坏事。
她从宫中出来时,手脚都是软的,睡下后更是做了一宿与他痴缠的梦境,生生睡过了头。
姜幼宜垂头丧气地站着,像被人遗弃了的小兽,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我还有话没与他说呢。”
声音还带着重重的鼻音,让人听着都要生出怜惜来。
连翘便小声安抚她:“是陛下交代了,不许我们吵着姑娘,就是怕您瞧见他走会伤心。”
她能明白沈珏的顾虑,若她今晨真的去送,定会掉眼泪想要跟着去的,到时他指不定还要心软。
她也发现自己是愈发离不开他了。
连翘还在发愁,该如何安慰她才好,却见小姑娘转身回屋慌手慌脚地套上衣裳,就跑去了隔壁的书房。
“姑娘,您还没梳洗用膳呢。”
“我先不吃,我要给他写信去。”
连翘:……
您这会写信送过去,只怕信到了,陛下都还没到直隶!
但好在,沈珏显然已经料到了她会做什么,她的信还未写好送出去,那边信使就跑断了气将御笔信函送到了她手中。
信函的外封写着幼幼亲启。
里面第一句便是:我知你见我走了要生气,携人带来一副字帖,每日临一字,写完我便归。
等我。
落笔是沈珏。
字帖就在信使的包袱内,用竹筒细细卷着半点都没折损,摊开就看到是张九九消寒图,是她自小写到大的。
当初沈珏离开前,就为她留下了每年一张的份额,去年春日正好写完,
他这是算得准准的,这张送来恰好又能衔接上了。
这也是告诉她,春日前必会回来。
姜幼宜的那点起床气,就被这封信函给冲散了。
之后沈珏几乎是每日都会送信过来,她也都会给他回信,有时候说说发生的趣事,有时候则附上些小物什,无不述说着她的相思。
但总算是有了这幅字帖与写信两件事吊着她,让她没工夫沉浸在情人分别的伤心之中。
新年一过,京中少了皇帝坐镇,饶是这座举国上下最为繁茂的城池,也多了几分肃穆与冷清。
城中的百姓都是刚经历了战事的洗礼,即便沈珏攻城时,伤亡减已经少到了最低,但仍给百姓们带来了阴影。
这才登基不到两三月,眼见又要打起来了,可不是人人自危。
官员们闭门不出,街头巷尾人迹匆匆,姜幼宜就更是被拘着不许出门,唯有偶尔进宫去探望沈明昭,才得以有出府透气的机会。
这日,姜幼宜刚从话本上看到,可以用青丝寄情,就偷偷剪下自己的一缕长发,用红绳系好塞进了信封里。
而后带上刚得的话本进宫去找沈明昭玩。
说来这位长公主的遭遇也十分令人扼腕,少女时期便被父亲献给了灭国的仇敌,这一囚禁就是六七载。
虽说裴子野待她很好,很是宠爱她,许她以贵妃之位,但她仍如笼中的雀鸟毫无自由可言,不仅要忍受仇敌的把玩与戏耍,还要被迫参与后宫其他嫔妃的争斗之中。
好不容易被救出,弟弟也当上了皇帝,她已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公主,可至亲之人皆已离世,弟弟又御驾亲征深陷刀枪剑影之中。
虽有舅舅表兄妹等人,却也是隔着一层的关系,并没那么亲近,她也不过是个孤寂的可怜人。
姜幼宜知道了她的遭遇后,就不用她请,主动隔三差五地进宫找她玩。带些宫外的小食玩具,还有书斋新出的话本故事。
这也是她们两最常凑在一块看的东西,前几日新买了上册《暴君的出逃小宠妃》,听说书斋到了中册,姜幼宜让人去买了,便立即要给她送进宫。
谁能想到,到了宝华宫却撞见了身着男装的沈明昭。
“阿姊,你,你这是在玩什么?
沈明昭的面色一僵,前几日有前线的军情送来,说是沈珏打了胜仗,裴子野身受重伤,她得了这个消息便夜不能寐。
好不容易支开了宫里那帮缠人的嬷嬷,打算带上自己的亲卫去一趟直隶,没成想却撞见了姜幼宜。
这小姑娘知道了,岂不是等于沈珏也知道了?
她只想悄悄地过去,想做什么她自己也不清楚,只是有个念头,让她在听到那个人受伤了的时候,过去见他一面。
或许也是最后一面了。
而她的这个心思是谁也不能说的,本朝长公主担忧前朝的亡国之君,这说出去,不论是她还是沈珏都将成为天下的笑柄。
沈明昭的目光落到了姜幼宜手中的话本上,突得灵机一动。
毕竟她想到穿男装溜出京的灵感,也是从话本上得来的。她清了清嗓子,将人拉到了暗处,压低嗓音道:“我昨儿做了个梦,梦见父皇说阿珏会有危险,我便坐立难安,食不下咽。”
姜幼宜之前可是梦见过多次娘亲的,对托梦之事很是相信。
不疑有他,立即跟着紧张了起来:“那可怎么办啊?”
“我想去直隶找他,不然我在这也是担惊受怕夜夜不得安寝。”她说着顿了下:“幼幼,我带你去直隶找阿珏,去不去?”
姜幼宜早就打算跟着一块去,也就是沈珏不同意,听说他可能会有危险,再加上能见到他。
哪还管如何去,她自己有没有危险等事情,干脆利落地点头道:“去!”
沈珏刚操练完将士,回营帐看各地的军情邸报,就重重地打了个喷嚏。
身旁的长林立即关切地道:“陛下,这几战皆是大胜而归,对方的人马少补给也有限,将他们驱逐出境乃是迟早之事,您该保重身子才是。”
沈珏却只满不在意地抬了抬手:“没那么娇弱。”
直到信使将今日的信函送到,他阴沉的脸色才舒缓了许多。
“你们先下去。”
读她的信便是他一日之中最放松的时候,甚至还能给看多了军情的脑子换换思路。
沈珏摸了摸信函,觉得有些奇怪,今日怎么没摸到里面的厚度。
小姑娘平日就是个小嘴停不下的性子,换成是信函也一样,每次都是厚厚一叠,几乎从她早上起床起到睡下都有什么好玩的有趣的,恨不得让他全都知道才好。
可这次却只有薄薄一层。
沈珏拧着眉打开了封口,就见里面滑出了一缕乌黑的秀发。
从没沾染过情情爱爱的少年天子,第一反应竟然是浑身一寒,误以为这是谁将她挟持,以此来要挟他的东西。
等看到那缕秀发还认真地系了红绳,才后知后觉,这或许是青丝寄情的意思。
沈珏周身那股寒意才渐渐散去,想了想,
将披散在肩的长发扯了一缕,抽出腰间的匕首抬手一割,他的手中就多出了另一缕乌发。
说来也奇怪,明明是两缕差不多长短也差不多厚度的发丝,可交缠在一块,仍能看出不同。
姜幼宜的青丝偏细软柔顺,而他的则又粗又硬,还有些毛躁,但不知为何,两股头发缠在一块总有种意外的和谐感。
令沈珏的心底也生出几分蜜意来。
他的腰间悬了个明黄色的荷包,用的是最好的锦缎,可上头却用褐色的丝线绣了团看不出是什么的东西,一问才知道那是球球。
而荷包自然是出自他的小未婚妻之手,虽是练手之作,但他挺满意的。从拿到手就一直悬在腰间,也不管那荷包与他浑身的气场十分违和。
此刻,他仔细地将结成的头发放进荷包中,连带她今日的信函内容少了许多也没在意。
他发现不对劲,已是三日后。
恰好这几日为了围堵重伤的裴子野,他抽不出什么空闲来,问了几次信函,信使却说姜姑娘被长公主留在了宫内。送来的皆是些糕点小玩意,起先还有只言片语,到后面连信都没了全是东西。
沈珏便觉其中有古怪,就算阿姊将她留在了宫内,那她也不可能不给他写信的。
“长林,去查。
姜幼宜过往十八年,从没有离开过家人的庇护,就连出府的次数都屈指可数,没曾想头次就整了个大的,直接跟人坐马车出京了。
许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沈珏不在京,沈明昭这个长公主就是名义上权势地位最高的人。
她略施小计就跟随采买的队伍混出了宫,而后在侍卫的保护下,赶在城门落锁之前朝直隶狂奔而去。
这一路简直顺利得让她不敢相信。
为了不引人注目,她们的马车自然也是青蓬顶的小马车,里头不算宽敞,挤下她们两正正好,再多个伺候的宫女就有些拥挤了。
姜幼宜刚出来时整个人都处于兴奋的状态,这简直是她幼时幻想中的场景。
能离开一方小小的庭院,去外面的天地看一看。
可幻想太过美好,现实却很残酷!先不说颠簸到想吐的马车,冷到直打哆嗦的牙关,就是窗外看出去一片雪白,几乎没有区别的景色,与她想象中的出游实在是天差地别。
更何况,她们是偷偷摸摸逃出的京城,随时有被家里发现的可能,每每都令她后悔莫及。
只有想到很快就能见到沈珏,她才忍住回头的冲动。
如此忍了两日,
期间不敢停下休息吃饭睡觉都在马车上轮流由护卫驾车总算在第三天的傍晚赶到了直隶。
直隶府虽是京城北面的最后一道防线但因暴雪与地理原因整个城池都显得有些陈旧与寂寥。
侍卫打扮成了家丁护院的模样寻了城内最大的客栈想要包下整家店。
可惜她们到的太晚了只剩下了一间上房不管是出于安全考虑还是不引人注意的前提两人都很自觉地住进了一间屋子。
客栈虽说是城中最大的店铺了但仍显得狭小简陋连翘与同行的婢女很是利落地将被褥铺好屋子也简单打扫了一遍才勉强能住人。
“今夜得先委屈下两位主子了等见着了陛下住进府衙就不会有这些问题了。”
姜幼宜倒是适应良好她以前住得可比这差多了
且她更关心的还是什么时候能见着沈珏。
出去打听的婢女很快也回来了她们一行全都是做男装打扮一来是男装便于行走二来也是为了不引来多余的麻烦。
一见人回来姜幼宜就蓦地站起:“有消息了嘛?”
婢女先看了眼沈明昭才摇了摇头压低声音道:“陛下不在城中听说近来都宿在军营中。”
姜幼宜立即道:“那军营怎么去啊?”
婢女为难地挠了挠头:“这恐怕不太方便听说军营离咱们这还有好几十里地呢。”
想想也是若军营就在城门外岂不是一打起来就会累及城中的百姓难怪当初沈珏不肯带她同行还说即便带她来了也是十天半个月的见不着。
婢女顿了下又道:“况且奴婢还听说这军营是不许女子入内的。”
姜幼宜低头看了下自己的装扮她现在可不是女子了是个白面小郎君。
但她也明白跑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own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