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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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风送暖,桃花灼灼。自收到一灯大师的回信,岛上便沉浸在一种忙碌而喜悦的期盼中。竹舍的建造进展迅速,陈玄风领着仆役日夜赶工,不过数日,几座精巧别致的竹舍已初具规模,错落有致地掩映在后山苍翠的林木间,推窗可见碧波,闭户可闻潮声,既实用又不失桃花岛一贯的清雅风致。
这日午后,郭靖与杨康正在新建的竹舍前空地上切磋。郭靖以降龙十八掌中的"突如其来"起手,掌力含而不露,笼罩四方;杨康则以菩提九式中的"镜台无尘"应对,双掌圆转,守得滴水不漏,偶露峥嵘,一阳指力如电射出,逼得郭靖不得不变招化解。两人你来我往,劲风激荡,吹得周围新栽的桃树幼苗摇曳不定。
黄蓉与穆念慈则在一旁观看,不时低声交流几句。黄蓉手中还把玩着一根青翠的竹棒,时而比划几个打狗棒法的精妙招式,显然仍在揣摩消化洪七公所传的精要。穆念慈看得专注,眼中流露出对高深武学的向往与自身勤勉修炼的决心。
洪七公与黄药师并肩立于积翠厅外,远远观瞧。洪七公灌了一口酒,抹了抹嘴,笑道:"药兄,你看这两个小子,如今这架势,放在江湖上,也算是一流好手了。"
黄药师目光如电,将郭靖掌力中的沉稳厚重、杨康指法中的凌厉精准尽收眼底,微微颔首:"根基已固,所缺者无非是火候与阅历。假以时日,超越我等,亦非虚言。"他语气平淡,但能得"东邪"如此评价,已是极为难得。
就在这时,一直蹲在厅子顶上、负责瞭望的周伯通突然"咦"了一声,像只大马猴般三窜两跳落了下来,指着东南方向的海面,咋咋呼呼地叫道:"船!有船来了!!是不是那个......那个段皇爷来了?"他脸上又是好奇又是紧张,下意识地就想往后退,似乎随时准备溜回他的山洞。
众人闻言,精神皆是一振,纷纷凝目望去。只见海天相接之处,果然出现了一个黑点,正缓缓向着桃花岛的方向驶来。随着距离渐近,那黑点越来越大,赫然是一艘规模不小的海船,船帆吃饱了风,鼓胀如云。
"看制式,并非水师战船,倒像是南边来的商船。"黄药师目力最佳,淡淡说道。
洪七公哈哈一笑:"定是一灯大师他们到了!老叫化我这肚子里的酒虫早就馋了,听说大理的'风花雪月'酒可是一绝,这次定要讨几坛来尝尝!"
黄蓉眼珠一转,拉着郭靖的手,笑道:"靖哥哥,杨大哥,穆姐姐,我们去码头迎接吧!"她又瞥了一眼抓耳挠腮的周伯通,"周大哥,你去不去呀?"
周伯通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去不去!你们去!老顽童......老顽童去看看陈玄风那小子房子盖得怎么样了!"说罢,也不等众人反应,身形一晃,便溜得无影无踪。
众人知他心结难解,相视一笑,也不勉强。当下由黄药师和洪七公在前,郭靖、黄蓉、杨康、穆念慈紧随其后,李萍、冯蘅亦含笑同行,一行人穿过繁花似锦的桃林,向着码头走去。
海船缓缓靠近,船头站立数人,衣袂在海风中飘拂。杨康目力最好,一眼便看到了站在最前方的两人,正是他阔别已久的父母——杨铁心与包惜弱!他心头一热,眼眶瞬间湿润,忍不住向前踏出几步,声音微颤:"爹!娘!"
船头,杨铁心面容依旧带着风霜之色,但精神矍铄,腰杆挺得笔直,此刻亦是神情激动,用力挥着手。包惜弱依偎在丈夫身旁,望着岸上英挺的儿子,早已是泪眼婆娑。
船只稳稳靠岸,放下跳板。率先下船的,正是身披粗布僧袍、面容慈和、宝相庄严的一灯大师。他手持念珠,未语先笑,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恭敬行礼的杨康身上,微微颔首,眼中满是欣慰。
"阿弥陀佛,黄岛主,洪帮主,别来无恙。"一灯大师声音平和,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洪七公性子最是爽朗,当即哈哈一笑,上前见礼道:"大师佛法精深,风采更胜往昔!这次劳动大师远涉重洋,实在过意不去!"
黄药师身为地主,亦缓步上前,他素来清冷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一丝几不可察的温和,目光在一灯大师那已然落尽青丝、宝相庄严的面容上停留一瞬,随即微微颔首,声音虽依旧平淡,却少了几分往日的疏离:"一灯大师远来辛苦。故人踏浪而至,桃花岛蓬荜生辉。"
一灯大师含笑合十回礼:"黄岛主客气了。能再临海外仙山,与诸位故友相聚,亦是贫僧之幸。"
此时,杨康已快步上前来到一灯大师面前,神情激动而恭敬,撩起衣袍便拜倒在地,语带哽咽:"不肖弟子杨康,拜见恩师!劳恩师远涉波涛,弟子……弟子心中难安!" 他深知师父早已超然物外,此番为自己之事以及应对欧阳锋之劫而破例远行,心中满是感激与愧疚。
一灯大师俯身,伸手虚扶,一股柔和的力量已将杨康托起,他看着爱徒,眼中满是慈悲与欣慰:"孩子请起。你平安无恙,修为更有精进,为师便放心了。世事如潮,你我师徒能于此间相聚,便是缘法,何来不安?"
待杨康起身,黄药师目光转向身侧,对一灯大师道:"大师,这是小女黄蓉,及其夫婿郭靖。" 黄蓉与郭靖闻言,立刻上前一步,恭敬行礼。黄蓉巧笑倩兮:"晚辈黄蓉(郭靖),拜见一灯大师。" 郭靖更是深深一揖,他对这位德高望重的前辈向来敬重有加。
黄药师随即又示意站在稍后方的冯蘅,语气平和:"这是内子,冯蘅。" 冯蘅亦微笑着向一灯大师敛衽一礼,姿态优雅。
一灯大师目光扫过黄蓉的灵秀、郭靖的憨厚稳重以及冯蘅的温婉,含笑点头赞道:"贤伉俪佳儿佳婿,俱是人中龙凤,黄岛主和夫人好福气。" 他此言一出,黄药师虽面色不变,但眼神微缓,显是受用。
紧随一灯大师身后的,是四位气度不凡的弟子——"渔樵耕读"四大护卫。他们虽作寻常打扮,但目光湛然,气息沉凝,显然都是高手。四人上前,恭敬地向黄药师、洪七公行礼。
杨康和穆念慈也向渔,樵,耕,读四位师兄慰问和寒暄。
接着,杨铁心扶着包惜弱走下船来。杨康再也按捺不住,抢上前去,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哽声道:"不孝儿杨康,拜见爹娘!"穆念慈也紧随其后,盈盈拜倒。
杨铁心虎目含泪,连忙弯腰将儿子扶起,大手用力拍着杨康的肩膀,连声道:"好!好!起来,快起来!让爹好好看看!"包惜弱则一把将杨康搂在怀里,泣不成声:"康儿......我的康儿......你瘦了......"
李萍此时也走上前来,看着故人,亦是眼圈发红,唤道:"铁心兄弟,惜弱妹子!"
杨铁心与包惜弱闻声望去,见到李萍,更是百感交集。杨铁心松开儿子,对着李萍深深一揖:"郭大嫂!多年不见,您一切可好?"包惜弱也止住哭泣,与李萍执手相看,万千言语,尽在不言中。
一番激动人心的相见之后,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最后下船的一人。那是一位身着素色布衣的女子,约莫四十上下年纪,面容清瘦,眉宇间带着几分挥之不去的忧郁与沧桑,但依稀可见年轻时的秀丽风姿。她步履略显迟疑,目光复杂地望着一灯大师的背影,又迅速低下头,默默跟在众人之后。
洪七公仔细打量了这女子几眼,忽然倒吸一口凉气,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压低声音对黄药师道:"药兄,这女子...........是……..?"
黄药师目光锐利,早已看清来人,闻言微微颔首,眼中也闪过一丝讶异。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之际,一灯大师转过身,面向那素衣女子,声音平和而带着一种悲悯:"刘瑛施主,既已到此,便请一同入内吧。"
那女子——正是瑛姑——闻言,身体微微一颤,抬起头,目光与一灯大师平静的眼神一触,又迅速避开,低声道:"是,大师。"声音沙哑,却已无往日的尖锐与怨恨。
瑛姑!那个因丧子之痛而性情大变,与一灯大师(段智兴)和周伯通之间有着复杂纠葛的瑛姑!她怎么会和一灯大师同船而来?而且看这情形,两人之间似乎......并非昔日那般剑拔弩张?
这下,黄药师和洪七公显然对这段因果并不完全了解,但见一灯大师态度,也都保持沉默。
黄药师身为地主,虽心中疑惑,面上却不露分毫,开口道:"故人远来,皆是客。此处非叙话之所,诸位请随我入内奉茶。"
当下,众人怀着满腹疑问,簇拥着几位远客,穿过桃林,来到积翠厅。厅中早已备好清茶果品。一番谦让后,各自落座。瑛姑独自坐在角落,低眉顺目,双手紧握放在膝上,显得十分局促不安。
一灯大师道:"阿弥陀佛,贫僧此番北上,亦存了一桩私心,盼能借此机缘,尝试化解一段绵延十数年的旧日恩怨。此事关联周师兄、刘施主,以及那铁掌帮的裘千仞。昔日种种,因果纠缠,造下无数业障。
此言一出,洪七公脸上笑容微敛,露出恍然与凝重之色。黄药师眼神亦是一动,显然明白一灯所指为何,那段涉及儿女私情、皇权更迭与血仇的旧事,牵连之广,影响之深,确是武林一桩公案。他淡淡道:"大师慈悲为怀,欲化解此劫,自是功德无量。且容后细谈。"
一灯大师跟着说:“欧阳施主逆练《九阴真经》,武功诡异,为祸日烈,实乃武林一大劫难。不知诸位近来可曾商讨出应对之策?"
提到正事,厅内气氛顿时严肃起来。黄药师便将陈玄风被迫默写篡改经文、众人分析"逆练九阴"特性、以及刚刚得到梵文总纲并已译解之事,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
一灯大师听得极为专注,待黄药师说完,他沉吟片刻,缓缓道:"阿弥陀佛。欧阳施主武学天赋之高,心志之坚,确是世间罕见。竟能凭借被篡改的经文,另辟蹊径,练出如此诡异而威力奇大的武功,虽入魔道,却也不得不令人......扼腕。"他慈悲为怀,即便对欧阳锋这等大敌,言语间也留有余地。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郭靖、杨康、黄蓉,继续道:"在场诸位,靖儿降龙十八掌刚猛正大,若能融入总纲阴阳互济之意,掌力当更上一层楼,或可正面抗衡;康儿身负一阳指绝学,本就是玄门正宗,专破邪功,若再得总纲加持,指力当更为精纯凝聚,穿透其诡异防御的机会更大;蓉儿机变百出,打狗棒法精妙绝伦,若能以总纲心法为基,棒法中蕴含正气,亦可从旁牵制,寻隙破敌。"
三人听得聚精会神,只觉一灯大师寥寥数语,便为他们指明了方向。
杨铁心在一旁听着,看着儿子与郭靖等人已成为对抗武林大魔头的核心力量,心中又是骄傲,又是感慨。
讨论暂告一段落,洪七公终于忍不住心中好奇,看向一灯大师,又瞥了一眼角落里的瑛姑,开口问道:"大师,请恕老叫化唐突......不知这位刘贵妃......何以会与大师同行?"
此言一出,厅内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一灯大师和瑛姑身上。这可是困扰了武林数十年的恩怨情仇。
一灯大师面色平和,并无不悦,他看了一眼身体瞬间绷紧、手指绞得发白的瑛姑,轻叹一声,声音带着看破世情的沧桑与慈悲:"阿弥陀佛。此事说来,亦是缘法。"
"当年种种,皆因'我执'二字。贫僧执着于霸业与虚名,未能及时施救,铸成大错;刘施主执着于丧子之痛,心生怨恨,半生凄苦;周师兄执着于玩乐与愧疚,避世不出。"一灯大师语气平静,仿佛在诉说与己无关的故事,"这些年来,贫僧青灯古佛,日日诵经忏悔,渐悟众生皆苦,恩怨如幻。月前,刘施主寻至寺外......"
他顿了顿,看向瑛姑:"并非寻仇,而是病重垂危。贫僧将其接入寺中,延医诊治。病榻之上,刘施神志昏沉,时常呓语,所言并非怨恨,多是追忆往昔宫中岁月,提及孩儿,亦是泪流不止......贫僧方知,她心中之苦,远胜于恨。"
瑛姑听到此处,肩膀微微抖动,压抑着低泣声。
"待她病体稍愈,"一灯大师继续道,"贫僧与她长谈数次。谈及佛法因果,谈及放下自在。起初她仍难以释怀,后来......后来许是病中脆弱,许是岁月磨去了尖锐,她竟渐渐听进去了些。她说......"一灯大师看向瑛姑,示意她自己说。
瑛姑抬起头,泪眼婆娑,声音哽咽,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他说......他说孩儿早登极乐,脱离苦海,是福非祸。我执着于仇恨,折磨自己,也折磨他人,若孩儿在天有灵,见母亲如此,岂能心安?他还说......说他早已不是段智兴,他是僧人一灯,超度亡魂,化解怨憎,是他的修行......"她泣不成声,"我......我看着他为我那苦命的孩儿诵经超度,看着他毫不设防地坐在我面前......我这心里的恨,不知怎地,就像雪见了太阳,一点点化了......剩下的,只有空落落的疼......和......和愧......"
她说不下去了,伏在案上,痛哭失声。这哭声里,不再有疯狂的恨意,只有无尽的悲伤与释然后的空虚。
众人听得默然。洪七公长叹一声,黄药师眼神深邃,一等人更是心下恻然。谁能想到,这段纠缠数十年的恩怨,竟会以这样的方式化解。
一灯大师双手合十,低宣佛号:"阿弥陀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刘施主能勘破迷障,实乃大善。她听闻贫僧欲来桃花岛,言道欲寻一处清净地丁却残生,不再涉足中原恩怨。贫僧念其孤苦,又确已放下仇怨,便带她同来。望黄岛主能予她一隅之地容身。"
黄药师看眼痛哭的瑛姑,又看看一灯大师,淡淡道:"桃花岛空地甚多,她若安分,住下无妨。"
就在这时,一个桃花岛仆役匆匆走来,在黄药师耳边低语了几句。
黄药师眉头微蹙,对众人道:"陈玄风来报,后山竹舍已全部完工,只是......周伯通把自己反锁在了一间竹舍里,声称那是他的'新洞府',谁也不许进去打扰,尤其是......"他顿了顿,看了一眼瑛姑,"尤其是怕见什么'穿白衣的贵妃'。"
众人闻言,神色各异。洪七公哭笑不得:"这个老顽童!真是......"
瑛姑听到"周伯通"三字,身体一颤,哭声戛然而止,她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眼中神色复杂难明,有怨,有愧,或许还有一丝残留的情愫,但最终都化为一片苦涩与茫然。她喃喃道:"他......他还是怕见我......也好......也好......"说罢,又重新低下头去,不再言语。
众人见瑛姑神情凄楚,周伯通又避而不见,一时间厅内气氛颇为微妙。洪七公正欲开口说些缓和之言,却见一灯大师缓缓起身。
“阿弥陀佛。”一灯大师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因果纠结,皆因误解与未尽之言。周施主躲避贫僧数十载,其中或有巨大误会。今日既逢其会,贫僧当去与他说明白。”
众人皆是一怔。黄药师微微颔首:“大师请便。”
一灯大师合十行礼,又看向瑛姑,温言道:“刘施主,有些尘封往事,也到了该让周兄知晓的时候了。” 瑛姑身体一颤,默然不语。
一灯大师不再多言,手持念珠,跟着桃花岛的聋哑仆役,步履从容地走向后山竹舍。
后山,最大那间竹舍门窗紧闭,周伯通在里面烦躁地踱步:“……麻烦麻烦!段皇爷来了,那个……那个她也来了!老顽童这次脸丢大了,没脸见人啦!”
此时,一灯大师平和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周施主,故人段智兴,特来拜会。”
竹舍内的声音戛然而止。片刻后,传来周伯通慌乱的声音:“你……你走!我不见!我没脸见你!我知道错了,我不该……不该和刘贵妃……是我对不起你,让你当了活王八……我……我没脸见你啊!” 他的声音充满了羞愧难当。
一灯大师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更深沉的悲悯,他温言道:“伯通,你躲避数十年,原来一直为此事愧疚?”
“不然还能为啥?”周伯通在门内带着哭腔,“是我……..是我对不起你……”
“阿弥陀佛。”一灯大师长宣佛号,声音沉痛而清晰,“伯通,你错了。贫僧……我当年虽有恼怒,但绝非仅仅因此事。你可知,你离开大理之后,发生了何事?”
“还能有什么事?总之是我错了……”
“刘贵妃她,”一灯大师打断他,语气凝重,“当时已怀有身孕,那是你的骨肉。”
“什么?!”竹舍内传来周伯通一声惊叫,紧接着是“哐当”一声,似乎是他惊得跳起来撞到了什么东西。“你……你说什么?孩子?我的孩子?”
“是。”一灯大师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沧桑,“那孩儿出生后,聪慧可爱。然而……在他未满周岁之时,遭奸人裘千仞重手打伤,只为逼我耗费功力相救,无法参与华山二次论剑……我……我因一时名利心起,心存迟疑,未能及时施救……那孩儿,最终……夭折了。”
门内死一般寂静。过了好一会儿,才传来周伯通颤抖的、几乎不成调的声音:“孩子……我有孩子……孩子……裘千仞……杀了?”
“是贫僧之过。”一灯大师坦然承认,声音低沉,“贫僧为此愧疚半生,亦是此事让我看破名利,皈依佛门。刘施主因此事,由爱生恨,半生凄苦,其怨恨对象,主要是我段智兴,而非你周伯通。你这些年的躲避,实则是替贫僧承担了部分本不属于你的怨恨与压力。”
竹舍的门“砰”地被猛地拉开,周伯通站在门口,脸上再无平日的嬉笑,只有巨大的震惊、茫然和一种前所未有的痛苦。他眼圈通红,嘴唇哆嗦着,看着一灯大师,又似乎透过他看到了那个从未谋面便已夭折的孩子。
“我……我不知道……我有个孩子……我不知道他……”周伯通语无伦次,巨大的信息量冲击着他简单的心智,“裘千仞……那个铁掌帮的混蛋!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他猛地爆发出怒吼,须发皆张,状若疯狂。
“周施主!”一灯大师提高声音,一股平和的内力伴随声音涌出,稳定周伯通激荡的心神,“裘千仞作恶多端,自有其果报。但仇恨只会滋生新的仇恨。那孩儿早已往生,刘施主历经磨难,如今也已放下仇恨,只求清净。难道你,还要将这沉重的枷锁再次捡起,背负上身吗?”
周伯通愣住了,一灯大师的话和那平和的内力如同清凉的泉水,浇熄了他刚刚燃起的暴怒火焰。他看看一灯大师平静而带着悲悯的脸,又茫然地望向积翠厅的方向,想到那个苦命的女人和她承受的一切,再想到那个他甚至来不及知道存在的孩子……种种情绪交织,他这个向来只知玩乐的老顽童,第一次体会到了人生如此复杂沉重的悲怆。
他双腿一软,瘫坐在地,没有像刚才设想的那样嚎啕大哭,只是呆呆地坐着,眼泪无声地顺着脸颊流下,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都不知道……我怪自己……原来……原来还有这么多事……”
一灯大师在他身边坐下,轻轻叹了口气:“如今你已知晓全部。往事已矣,不可追悔。重要的是当下。刘施主需要安宁,而你,周师兄,也该从这莫名的愧疚和躲避中走出来了。你并未背负害死孩儿的罪责,无需如此惩罚自己。”
周伯通抬起头,看着一灯大师,眼神复杂,有同情,有释然,也有深深的疲惫。他知道了真相,虽然这真相如此残酷,但至少,他不再被困在那个“对不起朋友”的简单愧疚里了。他明白了段智兴出家的原因,明白了瑛姑怨恨的根源,也明白了自己这数十年的躲避,某种程度上是何等的无知和……无谓。
“我……我明白了。”周伯通的声音沙哑,他用手背胡乱抹去眼泪,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走吧,段……大师……我……我跟你出去。”
他跟着一灯大师走向积翠厅,脚步不再像之前那样抗拒和迟疑,虽然沉重,却踏实了许多。当他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时,虽然眼睛红肿,神情落寞,但那份刻意装出来的疯癫和逃避已然消失。他看了一眼瑛姑,目光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愧疚,有同情,但不再有恐惧。
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走到瑛姑对面的空椅坐下,低着头,仿佛在消化这巨大而沉重的真相。
众人虽不知一灯大师与他说了些什么,但见周伯通如此神态,心知必定是触及了根源,一时厅内寂静,唯有海风轻拂。
积翠厅ting内,气氛凝重而微妙。周伯通坐在角落,低着头,双手无意识地搓着衣角,与平日那个上蹿下跳的老顽童判若两人。他知道了全部的真相,那个未曾谋面的孩子,像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他心上,让他第一次感受到了生命无法承受之重。
瑛姑依旧坐在原来的位置,低眉顺目,但紧握的双手指节泛白,显露出她内心的不平静。她能感觉到周伯通的目光偶尔扫过自己,那目光不再是以往的闪躲和恐惧,而是充满了她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一种混合着巨大愧疚、深切同情和茫然无措的痛苦。
一灯大师与黄药师、洪七公低声交谈着,似乎在讨论武学总纲之事,但众人的注意力,或多或少都分了一丝在这对沉默的旧日情人身上。
夜色渐深,海风带着凉意涌入厅中。仆役悄然进来,为众人添上热茶,又默默退下。茶香袅袅,却驱不散那弥漫在周伯通与瑛姑之间的沉重空气。
终于,周伯通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猛地抬起头。他动作幅度很大,引得所有人都看向他。他脸上已没有了泪水,但眼圈依旧红肿,眼神里有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决绝。
他站起身,没有看任何人,径直朝着瑛姑的方向走去。他的脚步有些僵硬,甚至同手同脚,显示出他内心的极度紧张。
瑛姑感觉到他的靠近,身体瞬间绷紧,头垂得更低,几乎要埋进胸口。
周伯通在离她五六步远的地方停住了,这个距离既不显得过于亲近,又能让彼此听清话语。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几声无意义的“嗬嗬”声,似乎不知该如何开口,脸憋得通红。
厅内鸦雀无声,连洪七公都屏住了呼吸。厅里众人见状,都知趣地退了出去,给老顽童和瑛姑留出地方。一眨眼功夫,人就快走光了,唯独黄蓉还不想走。她一把拉住穆念慈,满心不情愿,正想找个角落看戏,却被她娘冯蘅瞧见,直接给拉出去了。
“那个……刘……刘贵妃……”周伯通终于挤出了声音,干涩沙哑,他显然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她,最终还是用了最生分、也最符合她过去身份的称呼。
瑛姑的肩膀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没有抬头。
周伯通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语速极快地说道:“对不住!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有了孩儿!我也不知道孩儿他……他被奸人害了!我……我要是早知道……我……” 他急得抓耳挠腮,后面的话却堵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他能怎么样?他当时远在江湖,甚至不知道自己有个孩子。
瑛姑依旧沉默着,但紧握的双手微微松开了些。
周伯通见她没有反应,更加慌乱,继续语无伦次地说道:“我……我老顽童不是人!我混蛋!我只知道自己对不住段皇爷,没脸见他,躲了他几十年……我不知道你……你受了这么多苦……我……我……” 他“我”了半天,最终颓然地低下头,声音变得很小,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认命,“……我现在知道了,也……也没用了……”
说完这句,他仿佛被抽干了力气,肩膀垮了下来,转身就想逃回自己的角落。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瑛姑忽然开口了,声音很轻,带着长年哭泣后的沙哑,却异常清晰:
“不怪你。”
简单的三个字,如同定身咒,让周伯通瞬间僵在原地。
瑛姑缓缓抬起头,脸上泪痕已干,只剩下深深的疲惫和一种近乎虚无的平静。她看着周伯通那震惊而茫然的背影,重复了一遍,语气更加肯定:“那些事,不怪你。”
她顿了顿,目光越过周伯通,仿佛看向遥远的过去,声音飘忽:“怪只怪命运弄人,怪裘千仞心狠手辣,怪……怪我们自己,当年都太执着。” 她没有具体说执着于什么,是段智兴的皇位,是她自己的爱恨,还是周伯通的自由与愧疚。
周伯通猛地转过身,难以置信地看着瑛姑。他以为会看到怨恨,看到指责,却只看到一片近乎荒芜的平静。
“段皇……一灯大师说得对。”瑛姑将目光转向一旁静坐的一灯大师,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又垂下眼帘,“孩子走了,是解脱。抓着过去不放,苦的是活着的人。我……我已经累了,不想再恨了,也不想……再记得那么清楚了。”
她这番话,与其说是对周伯通的原谅,不如说是一种彻底的放弃和自我的解脱。她放过了周伯通,更是放过了她自己。
周伯通呆呆地看着她,看着她脸上那被岁月和痛苦侵蚀的痕迹,看着她眼中那片死寂的灰烬。他忽然明白了,他这几十年的愧疚和躲避,在瑛姑所承受的丧子之痛和漫长怨恨面前,显得那么苍白和……微不足道。她不需要他的道歉,她需要的,或许只是一点真实的暖意。
一股巨大的、空落落的悲伤席卷了老顽童。但这一次,他没有选择逃离。他犹豫了一下,不再是转身,而是向前挪了挪步子,有些笨拙地、轻轻地在瑛姑身旁坐了下来。在众人无声的注视下,他伸出手,拉过瑛姑那双因常年练武而粗糙、此刻却冰冷无比的手,合在自己掌心,然后一下一下,轻轻地拍着。他不懂如何安慰人,这个动作纯粹出于本能,就像一个不知轻重却又满怀真心的孩子。
他没有说话。这个简单的动作,胜过千言万语的道歉,也超越了任何形式的礼节。它传递的是一种无声的陪伴:我不再逃了,我就在这里。
瑛姑的身体先是微微一僵,随即在那缓慢而温暖的拍抚中,渐渐松弛下来。她没有看他,也没有抽回手,只是任由两行清泪无声地滑落,但这一次,泪水里不再是蚀骨的怨恨,而是终于得以宣泄的悲恸。
没有痛哭流涕的忏悔,没有戏剧性的和解。只有沉重的真相,无言的陪伴,和一种混合着巨大悲伤的、笨拙的温暖。
厅外众人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中各有各的滋味。洪七公是连连叹气,不住摇头,眼中却有些许宽慰。黄药师默然不语,眼神深邃难测。再看那黄蓉,一边紧紧攥着郭靖的胳膊,一边将大半个身子都探了进去,看得目不转睛,连大气都不敢出。
一灯大师双手合十,低眉垂目,轻声念诵着超度的经文,为那早夭的婴灵,也为这对终于从恩怨枷锁中解脱出来的旧人。
海涛声声,月色清冷。桃花岛的这一夜,注定漫长。
~第四十五章完~
~第四十六章~
Part 46! Part 46! Part 46! Part 46! Part 46! Part 46! Part 46! Part 46!
厅内那沉重而胶着的寂静,最终被一名前来禀告晚膳已备好的仆人打破。众人仿佛如梦初醒,各自暗暗舒了一口气。
黄夫人冯蘅心思缜密,早已悄然张罗妥当。仆役们很快便在偏厅摆开了两桌上等斋菜,菜品精致,色香俱佳。冯蘅温言对众人道:“此一席,一为给一灯大师与众位远道而来的接风洗尘;二来……也是为那早夭的孩儿祈福,愿他早登极乐;这三来嘛,”她语气微顿,带上一点不易察觉的无奈,“今日蓉儿贪玩,未曾下厨,只好由我献丑,我的斋菜尚能入口,还望诸位莫要嫌弃。” 她这话说得委婉,实则点明了黄蓉因着紧“看戏”而忘了本职,众人会意,气氛顿时松快了些。
黄蓉在一旁听见,立刻挽住母亲的胳膊,撒娇道:“娘!明明是您说今日不用我下厨的!”这般小女儿情态,顿时让席间气氛轻松了不少。
待众人依序落座,精致的素斋便一道道呈上,虽是素食,却色香味俱全,足见女主人的巧思与用心。饭桌之上,最初的拘谨很快便被打破。
只见老顽童周伯通瞅着一盘做得极为逼真的“素红烧肉”,夹起一块端详半天,喃喃道:“这明明就是肉嘛,黄老邪,你家的青菜都长成这样?”说罢迫不及待地塞进嘴里,咀嚼几下,脸上露出极为困惑的表情,“是芋头?怪哉,怪哉!味道倒是真好!”他那抓耳挠腮、研究菜式的模样,引得众人莞尔。
黄蓉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打趣的机会,笑嘻嘻地说:“老顽童,你慢点吃,小心把舌头也当成素菜吞下去啦!我娘的手艺,连七公都赞不绝口呢!”
洪七公正埋头对付一块素烧鹅,闻言抬起头,佯怒道:“老顽童,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不过……冯家妹子的手艺确实没得说,老叫化今天可有口福啰!”说着又夹了一大筷,吃得啧啧有声。
黄蓉眼珠一转,又看向一旁的杨康与穆念慈,见他二人举止亲密,便悄声对郭靖说:“靖哥哥,你看杨世兄和穆姐姐,怕是好事近了吧?咱们是不是该准备一份大礼?”她声音虽轻,但在座多是内力深厚之人,如何听不见?穆念慈霎时羞得满脸通红,低下头去。杨康也是面露窘色,却是悄悄握紧了穆念慈的手。郭靖则老老实实地点头:“蓉儿说得是。”他这一本正经的回应,反而更添了几分趣致。
一灯大师与弟子们面露微笑,杨铁心与包惜弱见儿子如此,也是心中宽慰。就连神情一直郁郁的瑛姑,看着这充满烟火气的热闹场面,紧绷的神色也不知不觉柔和了几分。这顿斋饭,便在这样略带笑闹的温暖氛围中,将那积压已久的冰霜彻底融化了。
老顽童也知趣地给身旁的瑛姑夹了一大块素鸡肉,怂恿道:“快吃,快吃!多吃点,吃穷他黄老邪!”
顽童这话音刚落,满座先是一愣,随即笑声轰然炸开。洪七公笑得胡须乱颤,一口茶险些喷出。黄蓉更是伏在郭靖肩上,笑得直不起腰。而最令人瞩目的,是那一向神色冷峻、喜怒不形于色的黄药师,此刻竟也唇角上扬,进而清晰地笑出了声音。这笑声如石破天惊,虽短暂,却瞬间抓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用罢斋饭,仆役撤去残席,奉上清茶。洪七公、黄药师与一灯大师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洪七公放下茶盏,神色转为肃然:“老毒物此番卷土重来,势必要掀起腥风血雨,我等须得早做筹谋。”
黄药师接口道:“不错。昔日华山论剑,我等五人争锋,如今重阳真人仙逝,缺了一人,阵法合力难免有损。”他目光转向虽已平静,但仍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的周伯通,“伯通,你乃全真门下,武功已臻化境,更曾得重阳师兄亲传。今日之事,需你暂代中神通之位,我等四人合力,研议一套克制老毒物的良策。”
周伯通正回味着那素斋的滋味,闻言愣了一下,嘟囔道:“啊?又要动脑子?麻烦麻烦……”但见三人神情郑重,再想到欧阳锋的狠毒,终究是挠了挠头,不情不愿地应道:“好罢好罢,打架我老顽童是不怕的,只要你们别弄那些太费脑子的玩意儿就成。” 如此一来,东邪、西毒(假想)、南帝、北丐、中神通(代)竟以这种形式再度聚首,堪称当世“四绝”共斗西毒欧阳锋。
冯蘅、李萍、包惜弱,亦是心细如发。她们见瑛姑情绪低落,便不着痕迹地围拢过去。冯蘅以女主人的身份温言邀请,包惜弱只是挽着瑛姑的手臂,李萍在一旁轻声细语。三位女子将瑛姑引至一旁窗下软榻坐下,低声叙话,虽不知具体说些什么,但看瑛姑眉宇间的郁结之气,似乎也稍稍纾解了几分。逐渐有阵阵的微微的笑声传出。
黄蓉却拉了穆念慈到林里练起“逍遥游”。
郭靖、杨康、杨铁心及渔樵耕读等人,则安静地坐在外厅,一边低声交谈,一边等待着里间“四绝”商议的结果。山庄夜色渐浓,一场关乎武林安危的谋划,正在这看似平静的夜晚悄然铺开。
积翠厅内室,烛火通明,映照着四位当世绝顶高手凝重的面容。海风穿过微敞的窗棂,带来潮湿的咸味与远处桃林的暗香,却吹不散空气中那无形的压力。
黄药师、洪七公、一灯大师以及代位“中神通”的周伯通围桌而坐。桌上摊开着那张誊写了《九阴真经》内功总纲的丝帛,旁边还有几张黄药师方才随手画下的五行八卦方位图及人体经络简图。
“老毒物内力根基,依旧是至阴至寒的□□功,此点毋庸置疑。”洪七公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他手指在桌上虚点,仿佛在模拟劲力走向,“棘手之处在于,他以这雄厚根基,去强行催动那些被陈玄风篡改得阴阳逆乱、违背常理的《九阴改经》外功招式。使得其劲力运转方式变得极其诡异,阴寒中带着扭曲、螺旋的特性,防不胜防。”
一灯大师微微颔首,指尖拨动念珠,缓声道:“阿弥陀佛。欧阳施主此举,无异于刀尖起舞,火中取栗。那篡改后的经文,运气路线颠倒错乱,强行修炼,必致经脉承受巨大负荷,甚至损伤。他能练成并发挥如此威力,全仗本身功力深不可测,且心性偏执狠厉,能忍常人所不能忍之痛楚。然其中隐患,恐怕连他自己亦未能尽察。”
黄药师目光锐利,接口道:“大师所言极是。此路武功,可谓‘邪径’。其威力虽增,但根基已损,如同无根之木,看似繁茂,实则内里已被蛀空。长久下去,必遭反噬。”他伸指在那经络图上划过几处关键穴道,“观其招式,发力多走偏锋,强冲关元、气海,逆涌督脉……短期可爆发出惊人力量,长久则损耗本源。我等只需稳守正道,以《九阴总纲》阴阳互济之法为基,未必不能以正胜奇。”
“麻烦!麻烦!”周伯通听得头大,抓了抓乱发,“说那么多道理,到底怎么打嘛?他倒立踢腿,我就不能也倒立踢腿?他满地打滚,我就不能满地打滚?以怪打怪,多好玩!”
洪七公瞪了他一眼:“胡闹!你若也学他那般逆乱经脉,不等老毒物动手,自己就先走火入魔了!咱们是要破他,不是学他!”
黄药师沉吟片刻,道:“伯通虽言戏谑,却也不无道理。对付这等全然不循常理的打法,有时亦需跳出窠臼。并非要我们自损经脉去模仿,而是需料敌机先,针对其招式因逆乱而必然存在的‘别扭’与‘破绽’下手。”
他继续分析:“其招式因强行逆运内力,虽角度刁钻,威力奇大,但转换之间,必有滞涩。尤其是一些违背人体发力的动作,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瞬,便是可乘之机。例如他那‘倒立飞踢’,以足代手发出阴寒指力,看似出其不意,但发力瞬间,下盘空虚,支撑之手亦是旧力转换之关键……”
一灯大师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接道:“不错。我之一阳指,专破内家真气,劲力凝聚,擅攻一点。若能在其招式转换、气机稍滞之刹那,以精纯指力直袭其支撑点或内力流转之节点,或可打断其诡异节奏,迫其回防。”
洪七公拍须笑道:“正是此理!打狗棒法,讲究‘绊、劈、缠、戳、挑、引、封、转’,最擅寻隙而入,攻其必救。他招式再怪,总要近身发力,我便以棒法缠封,扰乱其步法,引其露出破绽,届时药兄的弹指神通或是大师的一阳指,便可一击建功!”
周伯通听到这里,总算明白了些,兴奋地插嘴:“我懂了!就是让他别扭着打,咱们找他的别扭处打!我的空明拳以虚击实,正好可以牵制,让他那些怪力打不到实处,憋死他!嘿嘿,这个好玩!”
四人你一言我一语,思路渐渐清晰。他们决定不以硬碰硬的方式去对抗欧阳锋那诡异莫测的“逆练九阴”,而是利用《九阴总纲》的正宗心法稳固自身,洞察其因逆乱而必然存在的招式转换破绽与内力运行节点,再以精妙招式(如一阳指、弹指神通、打狗棒法)进行精准打击,配合空明拳、降龙十八掌等武功进行牵制与强攻。
“此外,”黄药师补充道,“欧阳锋多疑狡诈,且与裘千仞等、完颜洪烈勾结,势力庞大。我等需做好万全准备,以防其并非单独前来,或另有阴谋。”
洪七公点头:“药兄所虑极是。届时需得安排人手,留意周边,提防宵小之辈趁乱偷袭。靖儿、康儿他们,如今已可独当一面,正好可以担当此任。”
计议已定,四人又就一些配合细节、可能出现的变数以及如何将《九阴总纲》心法更快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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