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早在迈进疗养院之前,邬知子就已经对这一切彻底厌烦。
包括这家依山傍水的疗养院。
拜宗无所赐,她现在根本没有心力去维系一张假面。
所以他为什么还不死透?
讲什么「赏罚」、「共犯」,说得好像这世上除了他以外她便别无选择,是谁给他这种自信的?
要知道死人唯一应该做的就是好好闭上嘴巴,心甘情愿被埋葬。
那群在喷泉涌动刹那哄乱纷飞的白鸽也一样。
“把这些鸽子驱散掉,我付钱。”
邬知子在走进院长室的第一时间这样讲,甚至没分给坐在长桌后的年轻医生一个目光。
她自顾自走到窗边落下帘子,皮箱随手扔在一边,顺便编撰好谎言:“我讨厌鸟类的视线,以及所有群居物种。”
骗人的,她只是讨厌很多美满,以及不合时宜的灿烂。
这种态度即使在病院也算得上恶劣至极,可你只要多看一眼她那张漂亮脸蛋,又难免会觉得拒绝她不忍心。
哪怕是要一群白鸽作为坏心情的陪葬品。
医生垂眸看向资料上的姓名,似是流连几遍才抬手推去一叠纸:“可以再谈,但你要先写完这份问卷。”
“不可以。”
邬知子对于不满意的回答向来斩钉截铁。
她一直如此刁蛮,不妨碍人人都爱,“现在就去。”
或许她对自己的需求有点过分明确了,也只在乎自己。
颇有如果她无法得到满足,那么别人的需求更不值一提,低到尘微里去。
对着这样一位任性的小姐,除了纵容以外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医生摘下眼镜,捏着鼻梁拿起内线电话:“鸽子,解决掉。”
“是放生。”
“好,放生。”
一个用词并不会改变什么既定好的结果,但似乎能为她留下一点仁慈印象。
竟然愿意浪费三秒钟为几只鸽子垂怜,她该有多良善。
电话挂断,医生向她扬起一个和煦的笑:“现在可以了?”
“需要时间。”
邬知子在坐下之前随手抽走书架上的一本,“等你处理好我们再往下谈。”
算是为难吗?
他可能会觉得还差一点。
她只是把自己放在优先位,搞不好还很敏锐,何况她手里的那本书也很好看,是一个荷兰作家写的,她一定会喜欢。
就这样待到日光变冷,一室色调转变成海蓝。
桌边的风铃草被拂动,白色花苞像一个个小铃铛摇啊摇,内线电话忽然惊扰。
邬知子下意识看了眼电话,又看向坐在对面的人。
很温柔的长相,淡如水。
短暂的视线交汇,他再次拿起听筒,邬知子跟着放下根本没翻过页的书,听意思是已经办好。
她喜欢看别人妥协的模样,尤其是在她无理的要求面前,所以她现在完全可以大发慈悲地听他聊一聊:“现在可以去挑选房间了吧?哦,你是不是要讲什么来着,路上再说也一样吧?”
“你需要先填完这份测评表。”
邬知子皱眉放下书,轻飘飘地压住那些纸张:“我不需要测评。”
“但我需要根据你的测评进行具体治疗方向。”
“你听不懂吗?我不需要。”
“我理解,但是浪费这一点点时间对你不会有太大的害处,对吗?”
医生抽走她面前的书,放回到书架上。
鸽子不再打扰,周围仿佛更寂静了。
或许正因如此,邬知子才会好奇他是何时悄无声息地来到她身后,在她耳边轻轻念道:“可以不用填写姓名。”
当她回神,手中已经握起了桌面上的笔。
笔尖在白纸上晕出一滴黑墨,停止的地方正是姓名栏。
她是怎么握起这支笔的?
邬知子一边疑惑一边放下笔,紧接着听见没头没尾的第二句:“难道你不只杀过鸽子,所以才非常害怕被窥探?”
她的手抖了一下,莫名就在第一道选择的A下打了勾。
问卷评估算是开始进行了。
其实邬知子也不能太确定刚才是不是幻听,可情况似乎也不是允许反问的样子。
她于是装作将注意力集中在纸页上,随口说:“这种一眼就知道什么是「安全答案」的问卷除了浪费时间之外到底还有什么用?”
“是吗?”
医生从她耳侧探手,衣袖上的扣子轻轻刮过她的耳尖。
邬知子呼吸一滞,麻密的搔痒从一点扩散。
她这时候的神经正处于紧绷状态,别说一秒钟的触碰,就是一阵风也足以让那根弦断开。
这种秘密仿若被轻飘揭开却又无法确定的感觉过分微妙,她在思索如何表现才算作“合格”。
正常情况下的普通人该要怎么做?
真是烦死了,她怎么会知道那种平凡的事啊。
索性就这样承认算了,告诉他:嗯,对啊,现在知道这个秘密的你也活不长了,放轻松,很快的。然后再用手上这支笔穿刺他的心脏。
然而就在计划实行的前一秒,医生的手指抚平纸张,划过,停在第一个问题的旁边:“那你为什么不选所谓的「安全答案」?”
她下意识看向那道题。
Q1.「你认为自己总是一个人在房间里吗?」
A.不是
……
该死,她怎么会选不是?
医生的手指继续往下挪,邬知子也随他看向第二道问题。
Q2.「你认为世上会有一种与‘双生花’类似的情感依存症吗?」
“可能有一点难懂。”
他在这时插了句解释:“一蒂双花,相爱相争,用伤害表达爱,却又要通过相互依附而存在,直至一并腐朽为止。”
邬知子觉得自己不需要懂,她根本不想做题了。
......
A.是的
真是疯了。
她的手貌似完全不听使唤,既没选择合她心意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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