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主居然就是这个世界的本体,这是雪满照没想到的事。
章鱼身躯庞大,一举一动都能掀起滔天巨浪,因此行动极为不便,对她照不成什么威胁,然而那些触手却极十分灵活,难缠得很。
而且正如她预想的一样,章鱼的修为并没有比她高多少,也仅仅是化神期而已,因此雪满照有足够的信心能杀了它。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到底怎样才算完成任务、通关试炼?既然要求是得到吾主的认可,那她杀了吾主的话,真的会通关吗?
怎么想吾主都不会认可这种做法吧?
所以雪满照不敢全力以赴,只将将招架住袭来的触手,立在剑上思索对策。
不能从自己的角度出发,她在心里提醒自己。
毕竟她是桃花源中的意外,这场试炼如果没有她的参与,可能根本不会到闹到现在这种地步,逼出吾主真身什么的,那些没有修为的普通人也办不到。
所以试炼一定存在一个正常的通关渠道,而这个渠道在她的掺和之下破灭了,才会造成现在的局面。
如果没有她……
雪满照一心两用,在识海中推演起来。
如果没有她,在第一天,就会有许多挑战者因为精神异常而走入篝火中,被活活烧死。
在先知提出幸存者中存在背主之人时,即使有陶岑情急之下想出的缓兵之计,情况也绝对会向糟糕的方向发展。
——他们一定会自相残杀。
唯一的问题是,主动站出来的曲迟,他到底是因为自己分析的那段话才改变了想法、还是从一开始就抱着主动站出来的态度?
假如是因为自己,那这无疑是个死局,曲迟根本不会主动暴露自己,除非有其他人提出破局之法,否则所有人都要死。
这个时候,他们唯一的选择就是随便推出一个替死鬼。
而如果这是曲迟本身的打算,那即使没有雪满照出现,他也会主动站出来承认,而后被畸形人带走消失,曲白同格桑一起到圣湖寻找他。
这时,有她没她的区别就是,有她时,她会亲手掀掉圣湖、朝吾主出手。
想到这里,雪满照隐隐抓到了什么。
以上,要么被带到吾主前的是真的背主之人,要么就是假的,要么全军覆没,所以唯一可能的生路就在背主之人上。
究竟是真的能救命,还是假的能?
考虑到曲迟的情况,排除掉错误的选项,毫无疑问,正确的选择应该是假的背主之人。
——只有将假的背叛者带到吾主面前,才有通关的可能。
推演到这里,明明应该得出真相了,雪满照却不由皱起眉。
不对、这不对。
她暗自道。
这一切都是基于自己的认知,可在自己认知之外,也许还会发生什么关键性的事件,扭转整个问题的结论。
就比如……曲迟到底是不是背主之人,他有没有欺骗自己?
在雪满照纠结的时间,吾主却越来越狂躁了,触手疯狂地攻击着,好似要将雪满照拉下水,以此封住她的退路,彻底绞杀她。
雪满照利落地躲掉一条触手,在空中一刻不停地御剑飞行。
终于,吾主按捺不住了,将所有的触手伸出,呈半圆状迅速探向雪满照的上空,她立刻明白了吾主的意图,加速想要从包围圈冲出去。
然而晚了一步,触手彻底形成封闭,遮挡所有的光,如一个倒扣在海平面上的网,密密麻麻地笼住雪满照。
她眼前一片漆黑。
雪满照强迫自己定下心神,打出灵力,想要撕开一个口子,但强劲的灵力对上之时,触手甫一破碎,就会有新的补上来。
没完没了。
触手开始缓缓紧缩,企图以这种方式将她压入海水中。
雪满照徒劳地睁着眼睛。
先前能看见的时候,她还能找到吾主的本体所在,以此来对吾主造成伤害,可现在眼前一片黑暗,触手又多到杀不完,她彻底没了办法。
这时她想起了自己纳戒中的避水珠,先前她忘了这东西的存在,还是江岸舟提醒的她。
……不如将计就计。
雪满照取出一颗避水珠来,塞到口中,而后跃下长剑,直直落入水中。
海水很凉,有些刺骨,让她不由想起了[泳池]试炼。
避水珠开始发挥作用,她没了顾忌,开始打量四周。
水下,一切都像被降噪了一样,带着模糊的光晕和潮闷的声音,再往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暗,看不清有什么东西,只能看到四周全是章鱼的触手,漆黑肿胀、密密麻麻。
她朝触手最多的地方游去,吾主的本体最有可能藏在那里。
海水似乎限制了触手的能力,它们不再灵活疯狂,反而如水草一般慢悠悠舞动着,雪满照游在其中,像是误入了什么奇怪的水下森林。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随着一根根触手溯源到吾主那巨大的、酷似章鱼的本体。
白色的胴部露在水上,水下则潜藏着它真正的头部,巨大的眼睛附近是无数细小的复眼,有的睁有的闭。
它安静地浮在水中,隔着光晕和荡漾的水纹,犹如独属于远古传说时期不可言说之物的油画,色彩并不艳丽,但过于饱和,无数种不同程度的黑糅合在一起,形成诡谲绮丽的画面。
水下似乎是它的盲区,雪满照小心翼翼地游过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它却完全没有反应。
终于,雪满照游到了可以细致观察它的距离。
这样近了,她才不妙地发现,先前并不是错觉,不仅是章鱼的胴部,其实它全身都是鼓起的囊肿,一下一下地跳动着,仿佛下一秒就会炸开。
等等!
囊肿为什么越来越大了?
雪满照脸色骤变,眼睁睁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囊肿在眨眼间鼓胀起来,鼓到章鱼的黏膜都被撑到发白,如被吹到临界点的气球。
心中不妙欲盛。
雪满照立刻转过身,用尽此生最快的速度,向远离本体的方向游去,甚至不惜疯狂动用灵力。
她发现了,自从进入这个试炼,无论她讨厌什么恶心什么,最后都会被强制接触到。
比如圣湖水,比如触手上的黏液,再比如……眼看就要炸开的吾主。
……砰、砰、砰。
身后接二连三地传来炸响,断断续续的,似乎是最先撑不住的几个囊肿破裂了,雪满照根本不敢回头看,只咬着牙往海面上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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