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顶大红的喜轿晃晃悠悠,沿着长街而行。
明月的光芒暗淡极了,一阵又一阵森森的阴风从前方吹过来,将喜轿的帘子吹的一起一落。
明明是象征是大喜之事的喜轿,却偏在深夜里出行。而且,没有礼乐,也没有送亲迎亲的人。再加上,喜轿中的新娘一路都在悲伤的啜泣,此情此景,实在是有些诡异而瘆人。
喜事办的不像喜事,倒像是丧事。
“哎呀姑奶奶,你别哭了!”一个内侍实在是有些怕,只想快快的把轿子抬到宫里完事,见喜轿中的新娘哭个不停,不免有几分烦躁,斥了一句。
却听轿中,细细的哭泣的女子声音道:“我爹爹他离世不过七日,你们就这样……”
“别说了!”这内侍身上都起鸡皮疙瘩了。大夜晚的,谈什么死人!
忽地,这内侍定住了。
他哆哆嗦嗦的揉了揉眼睛,只见,前方确确实实,有一道白影幽幽飘过。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这内侍惊叫起来,其他几人也俱是看到了前方的白影子,无不鬼哭狼嚎,砰一声丢掉轿子,四散逃走了。
红色的喜轿静静停在地上,轿中女子掀开红盖头,紧张道:“谁?”
一个脚步声朝这边走来。
随即,帘子被掀开,轿子女子看到了一个裹着白色长袍、披头散发的人。
她紧张的抓紧了手中的红盖头。
鼓起勇气:“你是什么人,不、不要装神弄鬼!”
“嘘,莫怕。”只听穿白袍这人道,“鄞州司马赵平之女,赵锦瑟,是吗?”
“我是来救你的。”
穿白袍这人,正是亦欢。
陆寅说,当年讨伐燕国,是一场被人精心设计好的骗局。
一开始,物资和粮草都十分充足,十万大军锐气无边,一鼓作气,长驱直入燕国腹地,打了一场又一场胜仗,赢下一座又一座城池,传回一个又一个捷报。
所有人都以为,赢定了。
可是,到了后来,越是接近燕国首都,事情就越变得奇怪起来。
首先,便是盔甲、长矛、盾牌得不到补充供应,这倒还好,只要能打胜仗,他们便能从燕国那方缴获一些回来。
可是渐渐的,最重要的东西,粮草,断了。
亦欢初听时绝不相信:“或许真有此可能,押运官从中作梗,可是,你就不会上书向皇上告知此事吗?”
陆寅说,上书了,可是,皇上从来都没有答复。
——送信的使者也出了问题。
于是,陆寅派了手下亲信,亲自骑着快马,返回大梁面见皇帝,可是,他送出的亲信,一个也没有回来。
这已经不是一场阴谋,这是一场明晃晃的、将之展示在天下人面前的阳谋。
可偏偏,他们丝毫无能为力。
看似他们在胜利,他们在向前,可事实却是,他们越往前一步,就越接近弹尽粮绝的死亡局面。
陆寅决定放弃燕国首都。
他决定后退,带着他们回家。
燕国与大梁之间隔着汹涌湍急的泗水,渡过了泗水,他们就能回家。当日夜间,陆寅带着手下将士,偷偷撤退,一路行军到泗水边。
四周寂静,草木无声,他们望着宽阔泗水对岸熟悉的风景,热泪盈眶。
他们马上就要回到家。
可是,就在他们渡过泗水的途中,千军万马的步伐响起,泗水边亮起通明的火把,锋利的冷箭对准了水中的他们。
有人告了密。
十万大军,折损在燕国的黄沙上,淹没在冰冷的泗水中,到最后,没一个回到了家。
陆寅说,当年的粮草押运官,是当时大梁铁面无私、忠心耿耿的尚书令裴少闻。
燕国吞并大梁后,直接迁都到了大梁的首都,燕国皇帝为显其仁慈,并未将大梁的旧臣斩尽杀绝,甚至,还大度的让一些人仍旧官居原职,这其中,就包括裴少闻。
时至夏日,皇宫御花园中百花绽放,美不胜收,燕国皇帝本就是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的性子,如今趁此时机,自然也不会放过玩乐的心思。
他在宫中大设“百花宴”,一些平日里他喜欢的官员,通通受邀参加,听说这场宴会将足足开上两月余、直到御花园中的花朵凋零为止。
因时日过长,燕国皇帝直接辟出几处偏殿,让参加的官员们当下都住在了宫中。
所以,陆寅要入宫,当面找到裴少闻,将当年之事问个清楚。
不过,如今能看到他和听到他说话的人只有亦欢,所以只有她才能将他想说的话传达给裴少闻。
亦欢仍旧迟疑,陆寅这套说辞倒是逻辑自洽,可谁知道,这是不是他编给她听的谎言呢?
但不知何时,阴阳眼竟神不知鬼不觉的从亦欢的包袱中摸出了她爹娘留下来的那只黑盒子,拿在手中细细打量。
亦欢一惊,忙夺回:“你是什么时候拿出来的?怎么如扒手一般啊!”
却见阴阳眼高深莫测的一笑,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这盒子下的暗锁,机关精巧,别出心裁,依我看来,只有宫里的工匠,才能做得出来。”
……亦欢决定进宫了。
这黑盒子,亦欢其实无所谓,但是,爹娘却将它看的出奇的重要。他们临死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说是不要让这盒子离了她的身。
如今,没想到这盒子竟和皇宫有关。
爹娘已离开她十年,但如今,或许他们留给她的遗物会有一个解开秘密、重见天日的机会,亦欢自是不可能放过。
亦欢打定主意,顺便又卖了陆寅一个人情:“罢了,机关暗锁什么的,我也不怎么感兴趣。但狗……哦不,陆将军所言,却是深深打动了我。”
“当年之事,到底是何真相,就让我们去宫中一探究竟吧!”
陆寅阴沉沉的看着她,神色中颇有几分无语,不过最后,到底是欲言又止,将想说的话咽下去了。
不管是什么目的,她首先愿意入宫就好。
既要入宫,那就得有入宫的法子。
亦欢一介平民,在宫里也没有什么人脉,黑盒子里倒是有和皇宫有关的东西,但是,此刻还没有打开。
她思索,到底如何才能进呢?
就在这时,陆寅带来了一个消息:“鄞州司马赵平病逝了。”
“?”亦欢撇嘴:“所以呢?我们是要找入宫的法子,关心这个有什么用吗?”
陆寅冷冷:“燕国皇帝好色。”
亦欢:“???”
她还是不怎么理解,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
陆寅:“坊间有传言称,赵平之女赵锦瑟,容貌倾国倾城,天下无双。”
“……”亦欢终于懂了:“能不能一口气把话说完?”
燕国皇帝好色,早就垂涎上了赵锦瑟。
赵平尚在世时,竭力保护女儿,免受皇帝染指,可如今他病逝,家中只剩可怜的孤女,燕国皇帝没有了忌惮,开始为所欲为。
果然,这两日亦欢在万花楼打听到消息,燕国皇帝下了一道旨意,说是怜赵平幼女无人照料,故着人将其接到宫中,好有个庇佑。
赵锦瑟从鄞州启程,算算日子,今夜就能到京城。
亦欢从永州城出发,快马加鞭,赶到京城。
果然,深夜的时候,等到了赵锦瑟。
在远处看到大红色的喜轿,亦欢就忍不住心中唾骂一声:燕国这狗皇帝!装都不装了!说是接孤女来皇宫照料,可是,都明晃晃的用上喜轿来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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