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谁低低惊呼了声,人们停顿了一下,随后又潮水般后退,让出当中一条道来。
张小满惊讶地回头望去。
一抹红色身影慢慢从朦胧雨雾中显现,鲜明灿然,张扬肆意,晦暗的天色都要被这团火逼退。
他没有撑伞,手里摆弄着一把折扇,微微昂着头,带着一种懒洋洋又不乏冷傲的神色。那张脸固然俊美得无可挑剔,却让人生不出一丝亲近之意。
只有张小满不一样。
“你特意来找我?”她兴冲冲跑到他面前问。
“不是。”陈令安依旧否认,慢悠悠越过她,只看着吓傻的周太太,“正主儿在这,哭啊,喊啊,有什么冤屈说啊。”
周太太哪里还出得了声音!
哗一声,陈令安猛地打开折扇,惊得周太太浑身一颤,往后缩了又缩。
此时张小满的目光被那把折扇吸引住了,不由自主发出一声赞叹。
“第一次见?也是,三十六档象牙通雕花鸟山水折扇,牙片质薄如纸,通体镂空,大骨浮雕山水树木,小骨拉丝浅浮雕珍禽折枝花卉,皆以黄金上色,刀法老道,设计精妙,华丽却不媚俗。”
陈令安悠闲地摇摇扇子,“莫说你,就是宫廷上用,也找不出比这把更贵重的象牙扇。”
“那得多少钱?”张小满脱口而出。
陈令安笑笑,伸出三个手指晃晃。
“三……百两?”有了前面青金石的震撼,张小满不敢说三十两,鼓起勇气往高里猜。
陈令安摇摇头。
张小满失声道:“不会是三千两吧!”
陈令安点点头。
围观人群一阵倒吸气。
“老天爷,三千两!一把扇子!”
张小满两眼瞪得溜圆,“我一辈子也挣不来三千两!好家伙三千两,都能把咱宣府王家湾方圆百里的地全买了。”
陈令安慢慢合拢折扇,颇多感慨叹道:“庄户人辛辛苦苦一辈子,也不过勉强糊口,宽裕点的,至多攒个二十几两。”
“便是这富贵窝子应天府,殷实人家能有个几百两的家私,就算烧高香了。”
“可这样的扇子,周家轻轻松松就拿出四把!”
惊呼声此起彼伏,这时人们眼中不仅没了同情,还添了不少的痛恨。
陈令安继续道:“二月十六送次辅陈绍,以期在京察时列个上等,升任外省实权肥差。周太太,我可有说错?”
周太太委顿在地,头也不敢抬。
张小满听了却是心头一动,二月十六,那不就是周家摆她一道那几天吗?原来真是抱上了大粗腿!
陈令安轻轻笑了声。
“另有营私舞弊、贪墨放贷诸般大罪,明明是个搜刮民脂民膏的大贪官,怎么反叫起冤枉来?”
“印子钱,转子钱,青苗钱,虚钱实契,放高炮都被你们放出花儿来了!在你们眼里,老百姓不过蝼蚁,只要能保住你们的权势,他们的死活又算得了什么?”
看热闹的人们大多是普通老百姓,或多或少都受过当官的欺压,一听这话立时感同身受起来。
真是穷苦百姓说贪官,听取骂声一片!
周太太脸上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压根不敢分辩,只膝行上前哀声求饶,“饶过我们这一遭,以后再也不敢了。”
陈令安冷冷道:“只消哭一哭,跪一跪,就能把做过的事一笔勾销,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便宜事?”
周太太再也挨不住,两眼一闭,身子软软向地上倒去。
角落里出现两个婆子,畏畏缩缩往这边走。
陈令安眼光一闪,低低对周太太道:“既然你如此记挂你丈夫,不如去诏狱陪着他吧。”
周太太吓醒了,“不、不,求求大人……”
陈令安不怀好意一笑,忽提高声音,“周太太爱夫心切,自愿入诏狱照料周大人,本官当然要成全她。”
周太太“呃”的发出怪声,两眼一翻直直后仰——这回是真的晕了。
锦衣卫从不说空话,立时有身着便衣的校尉从人群中闪出来,拖起昏死的周太太便走。
那两个婆子对视一眼,哆哆嗦嗦回家报信去了。
热闹没的看,加之陈令安名声在外,人们到底有几分惧怕,交头接耳一阵,便三三两两的散了。
纵然蒋夫人一个劲给张小满使眼色,她脸上的笑却怎么也压不下去,“我就说他是个好的,母亲,这回你总信了吧。”
蒋夫人含糊两声,打算带小满离开眼前这个是非人。
然而是非人偏偏站在她前面不动地儿,还微微一躬身道了声,“蒋姑姑好,多年不见,小侄给姑姑请安。”
他竟是个自来熟?蒋夫人疏离一笑,“这可不敢当。”
“我爹爹曾在蒋先生门下求学,十六年前,爹爹调任国子监祭酒时,带着我和娘亲去府上问安。”陈令安声音很轻,好像怕惊扰到什么似的。
蒋夫人听他提起自己的父亲,一阵酸涩冲上鼻腔,眼中已有了泪意,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我记得那天姑姑正好回娘家,怀里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胖娃娃,我还抱着他摘树上的石榴。”陈令安笑了起来,“小公子可真沉,压得我手都酸了,转天手都提不起笔,我娘还以为我偷懒不想练字。”
蒋夫人仔细回想片刻,好像是有这门回事,可小公子……她看看旁边雀跃不已的张小满,犹豫了下,没有说破。
“母亲,母亲,”张小满摇着蒋夫人的胳膊,眼睛往外放光,“你们是故交啊,算起来比我认识他还早好几年呢!”
想起陈年往事,蒋夫人的心软了几分,语气却不改先前的疏离,“太久远的事,想不起来了。”又笑,“那时陈大人不过四五岁,能记得什么?想必记错了也是有的。”
张小满惊讶极了,看母亲的神色,明明是有印象的,为什么装作忘了?
陈令安不以为意笑了笑,“或许吧。”
张小满看了,心里立时五味杂陈,若是她,一定难过得掉泪,陈令安却没露出丁点伤心的神色。若说他冷硬无情不在乎,她是决然不信的。
只能是因为这样的事经常发生,经得多了,人也疲了,不得不看开。
“今儿你又帮了我一次。”她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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