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相见,惊喜冲散了方才的晦气,张小满的笑容和天上的太阳一样灿烂了,“你特意找我的是不是?”
陈令安却没她那般兴奋,甚至可以说有些冷淡,“碰巧而已。”
张小满压根不信,“瞎说,金陵这么大,怎么可能说碰就碰上了。”
陈令安冷哼一声,提脚就走。
“诶,怎么说生气就生气!”张小满在后面紧赶慢赶,“等等我啊,我还有事要请教你呢!”
锦绣亦步亦趋跟在她旁边,自打知道英雄救美的是陈令安,初见的惊艳立刻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防备——饶是她这个小丫鬟都知道陈令安的恶名,可不能让他把姑娘给骗喽!
陈令安没回头,有意无意放慢了脚步。
“我五妹妹喜欢写字画画,我想选件礼物给她,可我不懂行,你帮我挑挑好不好?”张小满一脸希翼。
陈令安终于屈尊纡贵看过来,“你来‘旧院’买纸笔?”
看张小满一脸的懵懂,便知她什么也不明白,陈令安没好气道:“这是秦楼楚馆萃集之地,你不知道,你家里人也不知道?”
张小满稍一琢磨就清楚怎么回事了,她不懂,车夫定然知道,却闭口不提醒,大约也是得了某人的“提点”。
不知那跟车的婆子有没有掺和。
她暗暗叹口气,旋即扬起笑脸道:“我想着贡院学宫都在这边,还以为……”
陈令安唇边浮现一丝讥诮,“多亏了那帮饱读圣贤书,自诩风流的文人才子,十里秦淮才平添许多香艳逸闻。”
“不来了,我再也不来了!”张小满围着他转磨,“帮帮忙嘛,你肚里有真东西的,绝非那些伪君子能比。”
“奸佞小人挑的东西,你敢送,别人也不敢要。”
“你要是奸佞,世上就没好人了。”
“呵,巧言令色。”
……
嘴上满是嫌弃,到底还是带着她们来到一处林荫蔽日的矮山,山脚下是不起眼的笔墨铺子,上面挂着一块黑漆金字牌匾,上书“南湖书斋”。
门面小小的,里面却很宽敞,几乎没有顾客,小伙计支着脑袋坐在柜台后,无聊地打着哈欠。
陈令安轻轻咳了声。
小伙计如梦初醒,听闻是来买画画用的东西,忙不迭开始介绍。
什么湖笔排笔蟹爪须眉、麻纸皮纸宣纸熟生绢,数不清的各色颜料……张小满没多久就听得头昏脑涨,看得两眼发懵,分不清孰好孰坏了。
好在还有陈令安,愣是在小伙计天花乱坠的推荐中,在犄角旮旯找出一盒五颜六色的石头,挑拣了好一会儿,方拣出几小块蓝色的,只问伙计买这个。
小伙计却说不卖,“掌柜的说了,这是一位老主顾订的,别人出多少钱也不能卖。”
陈令安沉默了,眼中闪过一瞥哀痛的光,却是转瞬即逝,再说话时,又是那副冷然的语气了,“去和你们掌柜的说,我陈令安想要的东西,还没有人敢不给。”
一听他的来头,小伙计脖子一缩,急忙进里屋问人拿主意。
不多时他出来了,把那几块石头包好放入一个小锦盒,恭恭敬敬道:“掌柜的说,钱已经提前付了,大人直接拿走就好。”
“我不欠别人的情。”陈令安扔下张银票,转身出了店门。
张小满问他多少钱,“我还你钱,别客气,我现在也是个小富婆啦。”
陈令安挑挑眉头,似笑非笑地伸出一根手指头。
“一两?也还好嘛!”说着,小满低头去掏荷包。
陈令安“哈”的笑了声,摇摇手指,“一两银子还值得我带张银票?”
“那……十两?”小满摸摸荷包,她只有五两碎银,恐怕要迟些再还他钱了。
陈令安不逗她了,“一百两。”
“多少?!”张小满倒吸口冷气,乖乖,就几块指甲盖大小的石头,居然要一百两!
“这么贵,咱们是不是被骗啦?”张小满小声提醒他。
陈令安失笑,拿着一块石头解释说:“这是青金石,也叫群青,是非常珍贵的颜料,价比黄金都说少了。”
张小满啧啧两声,心在滴血。
“你画画吗?”陈令安斜睨她一眼。
张小满摇头。
“这不就得了?再难得的颜料,在你手中也是无用,你特地给小妹妹买礼物,应是真心想与她交好的,送礼,当然要送到心坎里。”
看她还是龇牙咧嘴一脸肉疼的样子,陈令安猛地想到什么。
果然,张小满期期艾艾道:“那个……我能不能慢慢地还你钱?”
嫡母赏的东西万万不可变卖,她也没有可出息的私产,能支配的只有每月一两的例银而已。
要省钱偷偷给宣府阿婆寄去,还要留出打赏府里丫鬟婆子的钱,落在手里的能有三四百钱就很不错了。
本打算买个二三两银子的礼物,结果一下子出去一百两,猴年马月才能攒够啊!
这样下去可不行,张小满眉头慢慢皱起来,开始考虑赚钱的法子。
“休想赖账。”陈令安瞥她一眼,“写欠条给我,胆敢不还,我就在大朝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找张文讨债!”
“人家又没说不还。”张小满嘀咕一句,眼见陈令安自顾自走远了,忙提裙跟上。
一直充当背景的锦绣忍不住腹诽:这一路怎么都是姑娘追赶陈令安?反了吧。
走出去没多远,便听林荫深处传来一阵读书声。
张小满好奇张望,“这里还有学堂?”
陈令安“嗯”了声,语气中带了点他自己也没察觉到的尖酸,“南翠书院,培育国之栋梁的地方。”
听着耳熟,好像是大哥读书的地方。张小满瞅瞅面色不善的陈令安,聪明地止住了这个话题。
张家的马车依旧停在原地,车夫和跟车的婆子正坐在茶摊儿上嗑瓜子喝茶聊大天,气氛那个热烈,锦绣叫了他们好几声,才慢吞吞地走过来。
却见张小满身旁多了位俊美无双的冷面公子,不由都是一愣。
陈令安连个眼风都没给他们,冲张小满晃晃手中的欠条,一言不发地走了。
因有外人在,锦绣满腹的话也没法说,好容易憋到家,刚进房门就迫不及待说:“姑娘,赶紧问太太要二百两银子,咱可不能欠他的债!”
张小满笑道:“不碍事,慢慢还,总能还上的。你可别和太太说去,不然我可真恼了。”
锦绣犹豫着答应了,“我是姑娘的丫鬟,当然要以姑娘的意思为先……可是今天的事,指定瞒不过老爷太太,姑娘还是想想待会儿怎么回话吧。”
张小满心不在焉点点头,手里把玩着那几块青金石,不知怎的,心里有点酸不溜丢的。
想了想,包上一小包盐津梅子,让锦绣送到北镇抚司衙门。
锦绣使劲摇头拼死不去。
说实话,亲近的人一个两个都对陈令安避如蛇蝎,张小满心里着实不好受,她深吸口气,缓声道:“你今天也见着他了,你看他吓人吗?”
锦绣迟疑了会儿,微微摇了摇头。
“这就是了。”张小满松口气,继续循循善诱,“今日若不是他,我们还不知要受多少羞辱,姓周的背后诋毁他辱骂他,他也没把姓周的抓进诏狱,可见他并非凶残横暴的人。世上最不可信的就是传闻,人们还说我是无知无礼蠢笨不堪的草鸡呢,其实我秀外慧中,聪明得紧!”
说完眉头高挑,下巴一抬,大有睥睨天下之姿。
把锦绣逗得“噗嗤”笑出了声,刚刚坚决的心已是松动了。
“姑娘不如送点别的,男人一般不爱吃蜜饯,咱家老爷大公子,都极少碰这些零嘴儿。”她说。
张小满让她只管去,“他肯定会收。”
锦绣拿着盐津梅子忐忑不安出去了,一脸惊奇地回来了。
“北镇抚司的人说陈大人有事进宫了,回来就把东西呈给他,我一提姑娘,他们立马恭恭敬敬的,态度别提有多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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