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青不喜欢被捆绑、被造谣、被工作以外的事情曝光、被娱乐记者窥得生活的一角，然后自以为是地放大让其他人评头论足。
这一点从傅云青平日的习惯、或是从别人对他的评价里都可见一斑。
苏意完全能理解，毕竟这是大部分人都反感的事情。
苏意也猜想过傅云青看到热搜后可能的反应，大概率会感到冒犯，感到麻烦，也有可能会生气。
苏意甚至设想了傅云青生气的样子——向来属于他懒洋洋的笑意也会收拾得干干净净，不笑时的傅云青，连脸庞的线条都变得冷硬，眼里也像裹上一层寒霜，平静但锋利，拒人于千里之外。
而此刻的苏意，正面对着与他想象中并无二致的傅云青的样子。
上车五分钟了，傅云青只开着车，没有开口说一句话，也没有将眼神落在苏意身上。
苏意端正坐在副驾驶上，他企图说点什么打破这种凝滞的氛围，他向来果断、主动，但此刻他却找不到自己的声音，盘旋在苏意满脑子里的念头都是——
原来之前他以为的融洽相处、他以为的更近一步、甚至是普通朋友，都是错觉啊。
黑色轿车平稳地穿过车流，驶上高架。
此刻已是傍晚，晚霞仿佛油画一般在天际处铺开一大片层叠的红，夕阳温柔地洒进车里，在那个冷白色、冰山形状的车载香薰上，洒下了一层暖色的光。
傅云青的脸也叫这霞光打上了一片温暖的影子，苏意只敢偷看一眼，所以他漏掉了那张在他看来严厉的、面无表情的脸上，溢出的一声叹息。
紧跟着，傅云青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偷看我这么久，想说什么？”
苏意竟因这一句话感到安慰，他完全来不及思索，就将来回憋了好久的话说了出来。
“——对不起。”
气氛再次沉默下来，十秒后，苏意听到傅云青发出一声不带多少温度的低笑：“对不起？你对不起我什么？”
“我——”
“那条热搜是你买的？”
“不是……”
“还是照片是你曝光的？”
“我没有……”
“那你是在道什么歉？”
这是让苏意陌生的、傅云青的状态，接连的反问让他手足无措，从未被傅云青以这样的态度对待过的苏意，控制不住从心里升腾起一种酸涩，裹挟着令他恐惧的怅然若失。
苏意越想抓住，越是循不到起点。
那头的傅云青耐着性子，给了苏意足够的时间去思考、去回答这个提问，但得到的答案却和他理想中相去甚远。
“我给你添麻烦了。”苏意含糊着声音，语气似乎比刚刚在电话里还要低落，“节目组说不让我插手，但我觉得其实还可以商量一下，公开道歉或者其他能消除对你的负面影响的举措，我都能配合。”
苏意的话很符合他的性格，换做另外一个人，一定会被他的体贴和柔软打动，但傅云青听完却觉得一口气没顺上来。
要说刚才朝苏意摆脸色是为了吓唬他的刻意之举，这会儿傅云青是真的感觉有些生气了。
这种生气又区别于常规意义上的生气，不带火光，也并不激烈，只是像被高密度的棉花严严实实塞满了胸口，让呼吸间都染上几分沉闷的钝痛。
傅云青紧了紧握着方向盘的手，趁着车流缓慢下来的间隙看了苏意一眼。
上车后，苏意的姿势就没有变过，他乖乖抱着背包，并拢膝盖，正襟危坐，呼吸声也轻轻浅浅，看起来安静又沮丧，像是挨了批评的小朋友。
但傅云青并没有因此反思自己过分严厉，一开始作恶的、想欺负人的念头好像带上了一些认真的味道，他非但不曾收敛，反而变本加厉。
“这就是你想说的？”
傅云青绝对不知道当他冷着脸，又接连采用反问句的时候，能给人多大的压迫感。
苏意沉默了好一会儿，他的沉默并不是因为对傅云青的反问产生了抵触心情，他在思考应该怎样去回答这个问题。
傅云青不想听他道歉，那他想听什么呢？
苏意攥了攥背包带子，低头从背包里取出一个墨绿色的方形礼物盒，盒子一拿出来，密闭的空间里就飘散出一股淡淡的、带着清新茶香的甜味。
“傅老师，我买了一盒巧克力想送给你，听说甜食能让人心情变好，希望——希望你不要再不高兴了。”
苏意的样子乖软极了，是任谁也不忍心拒绝的真诚模样。
傅云青有些意外，他偏头看了一眼，视线落在苏意手中有着烫金花纹、又嵌着蝴蝶结丝带的礼盒上，包装工整又精致的礼盒并不大，被苏意莹白的手指握着，那手指略带僵硬地紧绷着，仿佛小小的礼物盒有多烫手似的。
看起来局促的指尖隐约暴露了主人的心情。
傅云青因此心软了一瞬，但话语里却听不出分毫：“这是赔礼？”
这句话带着点指向性，让苏意感到一些违和，在某个瞬间他模糊地、好像距离那个傅云青想要的答案更近了一步。
“也是谢礼。”苏意等了两秒，见傅云青没有接话，又继续说了下去，“谢谢你帮忙撤掉了热搜。”
——对这件事苏意其实并没有自信，因此语气里带着试探，目光也往傅云青那边看，企图通过傅云青的表情反馈证实这个猜测，但很遗憾，苏意并未从傅云青平静的侧脸上得到提示。
傅云青既未承认，又未否认，他脸上的表情依旧冷峻，铁了心要让苏意吃个教训：“导演说，你的态度很消极，但配合度很高，这对他们来说或许是个好消息，但你知道你可能会面对什么吗。”
“退出录制？长时间的网络暴力？如果有人恶意在你学校里宣传，抹黑你的形象，你的生活也会受到影响。”
傅云青的语气平稳，但又透露着严肃，他没有去看苏意的反应，继续往下说。
“苏意，你不应该把自己放在这么被动的位置上，你的每一个选择都要对自己负责，首先，你没能保护好自己。其次，揣测我的想法，替我评价利弊，苏意，我不需要你这样做。”傅云青顿了几秒，或许是终于察觉自己过分强硬，这才和缓了声音，“你可以和我商量。”
下了高架，交通略显拥挤，一直到傅云青一个刹车，在路口停了下来，苏意还维持着愣神的状态。
他完全没有想到傅云青会这么说。
在他做好的心理准备中，全部都是傅云青从自身立场出发去评价这件事，他没有想过傅云青那么长的内容里，中心始终围绕他。
震惊的情绪未退，苏意呆在原地没有说话，傅云青像是因此误会了。
“不高兴了？”他问。
苏意下意识地摇了头，他感到傅云青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便循着那视线回望过去。
此刻傅云青脸上的表情已然松动，不似之前那般沉重冷凝，不过他依然没笑。
“苏意。”傅云青喊，“凑过来点。”
苏意心里迷茫，但不妨碍他潜意识里对傅云青的信赖与服从，他握着胸口的安全带，倾身向傅云青的方向靠近了一些。
而后，苏意见傅云青抬起了手，那双手没有犹豫，指尖准确地落在他的左眼眼尾。
属于傅云青的拇指带点粗糙的触感，停留在苏意下眼睑，留下陌生的温度之后，又蹭过苏意的上睫毛，有点用力地抚过苏意眼角。
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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