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这确实不是苏意的第一次为此事道歉。
傅云青作为事件唯一清醒的当事人，对当晚发生的事情有着清晰的记忆。
虽然他向来对很多身边发生的事情，都习惯性地归类到与自己无关的范畴里，导致他很容易忽略或是遗忘一些事情。
但那晚的经历，从某种意义上给傅云青上了一课。
当他在一片由热水蒸腾出的模糊雾气之中，注视着眼前跪坐在他面前距离不到二十厘米，潮湿、滚烫、眉头紧皱、双眼迷离的青年的时候，他花费了一分钟梳理并接受了有关这个世界独特的部分设定，在这之后，他才意识到在这狭小空间里，显得分外厚重、浓稠、又无孔不入刺激着他的脑神经的味道，原来叫信息素。
他以为他会从生理上排斥这种被某种非自我意识控制的状态，但此刻，当这种名为信息素的奇妙气味，顺着他的呼吸、他的毛孔，一点一点地入侵到他的肺、他大脑的中枢神经的时候，他竟没有产生哪怕一丝被侵犯的排斥感来。
身体和精神都很自然地接纳了这股气息，甚至有些神奇地，产生了一丝由熟悉和怀念而催生出的兴奋来。
傅云青有些讶异自己的反应。
但此刻的他，依然是镇静的、清醒的。
他从高处俯视眼前的青年，似乎在细细地、一寸一寸地审视他，想要在他身上找到某一处可能会于他产生某种记忆共鸣的特别之处，用于解释这种莫名其妙产生的舒适、放松的熟悉感觉，但最终一无所获。
此时眼前的青年终于开口了，他声音听起来好像很平稳，但不知是不是归功于跟随设定变得敏锐起来的五感，傅云青完整地捕捉到了对方每一个发音背后因压抑而显得有些错乱的呼吸频率。
“傅云青，有没有抑制剂？”他听见他问。
傅云青消化了这个在此之前可能对他有些深奥的词语。
他没有立刻回答青年的提问，只是盯着他光洁的后颈，然后淡淡地开口问：“你的阻隔器呢？”
他始终以俯视的姿态看他，很完整地捕捉了青年的每一个细微举动，他看到他动作有些笨拙地摸了摸后颈，那只手的手指白皙修长，指甲盖透着点粉，看起来很干净。
青年沉默的时间要比他想象中来得长，好一会儿，他才说话：“好像在我裤子口袋里。”
傅云青看着眼前的青年因跪坐的姿势，有些艰难地伸手摸索着自己紧身牛仔裤口袋里的东西，然后掏出了一个湿漉漉又皱巴巴的透明圆形物件，他用那漂亮的手指揩了揩上头潮湿的水渍，摊平开来，才动作迟缓地尝试往自己后颈贴。
但不知是不是因为对方此时的状态完全称不上好，傅云青感觉那动作显得很笨拙，来来回回在那一寸皮肤上摸索了好一会儿，看得出来很努力，偏偏最后达成的效果不尽如人意。
那阻隔器歪歪扭扭，完美地避开了位于青年脖颈正中偏左那块在此时显得红润异常的腺体。
傅云青又好心情地欣赏了一会儿青年的笨拙举动，直到对方第三次重新取下那个圆形薄膜，他才慢悠悠地伸出左手五指环绕轻轻握住了青年的右手手腕，然后用另一只手，抽出了对方手里的那个圆形仪器。
傅云青完全没顾及青年此时窘迫场景，甚至把那透明薄膜状物体举到眼前端详起来。
那东西手感有点像水凝胶，不知是不是沾了水触感很湿润，边缘一圈带有微微的粘性，好像能吸附住皮肤。
这小物件能有那么奇妙的效果？
他一边想，一边像是在验证自己的好奇心，向青年因姿势而在他眼前完整暴露出来的白皙后颈上伸手。
带着薄茧的指尖先是试探地轻轻搭在青年的后颈上，来回摸索了两下，似乎确认自己的身体和精神并没有产生什么排斥的感觉后，傅云青才继续动作了起来。
他一动，就整一个地把半个手心，全部覆了上去。
那块发红的、温度微高的绵软腺体，显然在那一瞬间受到了极大的刺激，随着傅云青覆在青年后颈处的手掌下温度骤然升高的那块皮肤、和他的指尖所触碰到的微微跳动的颈部动脉，同时而来的，还有青年从鼻腔里溢出的一声低吟。
“麻烦、快点。”
完全把青年的催促当做乞求来听的傅云青，此刻才良心发现，觉得自己对这位可怜小孩的举动似乎太严苛了点。
事实上何止严苛，在这个由ABO世界观筑成的世界里，已经完全可以称得上是性骚扰的地步。
此时的两位当事人却都还对这个突然降临的第二性别认知有所偏差，一个因无意识而纵容，另一个虽意识过剩却毫无分寸。
只是可能正是因为两人的反应都太过理所应当，导致看起来分明很旖旎的场景，愣是显出了几分公事公办的光明磊落来。
直到傅云青将那个阻隔器中规中矩地贴在他大致应有的位置上时，那满屋的蜜桃香才有所停歇。
之后傅云青堪称熟练地打开了排气扇，又到房间里取了Omega专用的抑制剂，又准又狠地给苏意来了一针。
青年要比傅云青想象中恢复得更快一些，他的意识像是很快清醒了过来，只是身体显得还有些无力，虚虚地搀扶着湿滑的浴室墙壁瓷砖，好一会儿才慢腾腾地站了起来。
他刚站好，似乎就因此耗费了大量体力，没了下一步动作，只是倚靠在墙上缓神。
傅云青隔着一段距离看他，似乎没有放过青年的打算，他缓缓开口，语气因太过平淡显得有些严厉起来。
“苏意。”傅云青叫他的名字，“你不打算解释一下？”
那个时候，傅云青就记得，苏意的反应和此时此刻一模一样，轻轻地皱着眉头，表情有些懊恼、又仿佛妥协般地开口，偏偏声音里是干干净净又认认真真的道歉语气。
“对不起，发生了一点意外。向您保证，不会有第二次了，今天谢谢您的帮助。”
还用了敬语，显得客气又生疏。
倒是和此时苏意对他的态度相差无几。
傅云青借着红灯偏头去看苏意，苏意正淡淡地看向窗外，脸上不含什么表情，但可能是因为他的长相很柔和，面无表情的时候，却也显得安静又温柔。
直到绿灯重新亮起，傅云青才慢慢回复苏意的问话。
“逗你的。”
不知是不是因为受此时氛围的影响，傅云青的话语里竟也带着些温柔的语气来。
“早就翻篇了。”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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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苏意和傅云青一前一后回到小屋的时候，已然夜深，或许因为第二天是工作日，大家都早早地回自己房间休息了，一楼只留下客厅的一盏灯。
苏意没打算在一楼多待，他倒了杯水，和傅云青打了个招呼，就往自己房间的方向走。
没想到在回房的路上，和刚好出门的钱森打了个照面。
“去哪了，这么迟？”
钱森穿着睡衣，此时的他摘了眼镜，微微眯着眼睛看向苏意。
“和一个朋友出去了。”苏意回，“我先回房了，晚安。”
钱森迷迷糊糊地站在原地，恍惚了一会儿，又继续往楼下去。
他没戴眼镜，虽然近视度数不深，但昏暗的光线让他没什么安全感，他扶着楼梯向下走，远远地又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朝他走来。
直到来人走到距离他只有两米远的距离，他才认出来这个穿着黑色外套，行走间仿佛带着一股夜风凉意的人，是傅云青。
傅云青显然也看到了他，钱森与他短暂对视，在钱森反应不及的惊讶眼睛里，年轻的影帝先生朝他颔首，擦肩而过的时候留下了一声低语：“早点休息。”
钱森这次是真的站在原地发了好一会儿的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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