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晚上九点半。
因为临时增加的一个行程，付启年这时候才到跟顾洪约定的地点。
付启年在路边找到了顾洪，顾洪背对着他，他隔着几步叫了顾洪一声。
顾洪回身，先是愣了一瞬，接着眼前一亮，笑了起来：“我还以为是别个谁——你很适合这种风格。”
付启年低头看了自己一眼：暖棕色系的运动休闲套装，比衬衫西裤的装扮温和太多，甚至还有些显得软弱——所以付启年并不常穿。
“适应场合罢了。”付启年没有把话题留在自己身上，转头看向人山人海的广场。那里正热闹，山呼海啸的欢呼让脚下的地面仿佛都在颤。
他问，“现在还能过去吗？”
“里边有你喜欢的歌手或乐队？”
“没有吧。”
“那就带你去吃东西，走。”
“你还没吃晚饭？”
“我说没有的话，你会感到愧疚吗？”
“……”
顾洪笑了，“我吃过了，不过这里的排档还不错，而且我找了处特别合适看风景的地方。”
付启年跟着顾洪沿着海边的木栈道往前走，然后拐进小路上了山，那里有一片造型古怪的角楼，灯火通明，食物的热气从窗户往外飘散，是与广场上不一样的热闹。
“老板，我的烧烤好了吗？231号。”
顾洪站在一楼的店家窗户朝里喊，里头堂食的客人竟也没人觉得他奇怪，扭头来看的寥寥无几。
一个洪亮的声音从里头，不知道是哪个角落响起：“231好了！前头柜台外带！”
“好嘞！”
顾洪又带着付启年绕了半个角楼，在一张摆在走廊上的桌子跟前停住了。桌子上面堆满了外卖餐盒跟塑料袋，服务生利索地拿出了两个袋子递给顾洪。
顾洪接了，又回头对付启年偏头指了个方向，“这边。”
付启年开始觉得新鲜了，想知道顾洪到底卖什么关子。
他们一路弯弯绕绕，上了角楼旁边的一座小山，上头也坐了一些人，不过因着这边没灯光，上来还要攀爬，人倒也不多。
他们在礁石山突出的喙部坐下了。海风呼啦啦地吹过来，一会带来广场上的音乐声，一会带来沙滩上的欢笑声，时不时的，还能听到后边有人用喇叭说话的声音。
视野也不错，左是大海、右是广场，前有篝火沙滩，后也透着不知道哪儿来的一片光影。
颇有些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观摩感。
“风景不错吧。面朝大海，山顶VIP。”顾洪盘起腿，把外卖袋子放在腿上，不忘得意。
“……”
付启年随意拈搓掉了手上的泥，故意笑问诘难：“这就是你说的给我赔罪？”
顾洪立刻反问：“你不是说咱们没嫌了吗？”
“……所以这是因为没嫌才降了级？”
“错，是升级。”
顾洪转而敛了玩笑浮态，一边拆着腿上的餐盒，一边说道：“我觉得你有些像古时候的名门子弟，遵循礼义，不自知地框在一个高标道德框里。所以我想带你来体验一下。”
“体验什么？”
“人间。”
顾洪的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圈，指的是山下的“芸芸众生”。
人间。
付启年笑了，“你对我可能有些误会。”
“哦？”
“我见过的人间，应该比你见过的丰富得多。”
“哦——？”
付启年却笑而不语了。
顾洪也不追问。他从袋子里掏出两瓶汽水。汽水是自制的，用八|九十年代的汽水玻璃瓶装着，瓶子上还贴了张橙色的纸：凭空瓶退2元。
他拿了一瓶拧开，插上吸管，递到付启年跟前。
“好吧。那至少，你看上去对现在的风景也还算满意，对吧。”
付启年调侃，“下次能提前知会我就更好了，我可以多带件外套。”
顾洪忽然拉起自己外搭的衣襟，“我可以脱给你。”
“……算了吧。”
顾洪就笑。
两人就着海风吃了会烧烤，渐渐的话题也打开了。先是顾洪自顾自说起自己的感情史，然后终于聊到了付启年身上。
“喜欢的类型？”付启年笑了下，说，“我没事先预设过。一个人会喜欢上什么样的人，只有遇到的时候才会知道，不是吗？”
“比如？”
“比如？”
“……”
顾洪便知道付启年不会对“喜欢江阔”这事松口，也就作罢。
他问付启年：“那你觉得我怎么样？”
付启年毫不迟疑地回答：“你很好。”
“……好人卡？”
付启年想了想，语气笃定：“朋友卡。”
顾洪笑了，举起几乎喝空了的饮料瓶说：“谢谢。”
付启年也举瓶跟他碰了一下。
恰此时，右边广场上传来一浪欢呼，烟火升空，骤然明光烁亮。
顾洪惊喜，“哟，看来我们今晚运气不差。”
付启年没说话，他仰头望着天，眼梢带着笑。
烟火持续了十几分钟，快结束的时候，小山后忽然传来了喇叭喊话的声音，在没有音乐声抗衡的海滩上格外突出。
付启年转身去看，树跟石头挡着视线，并不能看清什么。
顾洪也跟着看了一眼，接着笑道：“说来也巧，隔壁是你们家的节目组，在录一个加更福利。”
付启年一愣，“不负韶华？”
“对。”
顾洪开始收拾起吃完的餐盒跟空瓶，完了站起来，对付启年笑，“要过去看看吗？”
“……”
·
付启年终究还是过来了，倒也有正当理由——上下山一趟，身上蹭了不少泥土。
这边的拍摄已经结束，顾洪半路被拉去解决一个灯光问题，付启年自己去了海边酒店的洗手间。
哗啦啦。
温热的水冲着双手，付启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开始后悔——他又不会去找江阔，找了也没话题，海边店家那也可以打理自己，何必？
他摇摇头，决定清理完就赶紧回去。
但就是那么巧。付启年转身去看自己衣裤是否整洁的当口，洗手间里又进来一个人，高大年轻，戴着鸭舌帽，是刚卸完妆的江阔。
两人都是一愣。
付启年的身体先于意识，堪称灵活地侧过身，以正面端立抹去刚才对着镜子照屁股的奇怪画面。
但似乎并不见多少效果。
“付董。”江阔打了招呼，一贯的没有多少温度。
付启年略僵硬地点头，“你好。”
话落，他又僵硬了许多——因为他突然意识到，这是他跟江阔第一次的独处。
在卫生间。
还被目睹了一个诡异的姿势。
或许不能再糟糕了。
——这样想着，付启年反而放松了一些。
“啊，对了。”付启年努力找着一些话题，“我看过你之前拍的一些电视剧，角色虽然戏份很少，但能看出你有认真对待，在镜头跟前很自然。艾丽也说你在节目组里这一个月舞蹈进步很大，可塑性很强。”
“谢谢付董。”
“……”
付启年看出来了，江阔并不想与他多说一个字，怕是他在江阔心中，还是那个好色的资本家角色。
可能心里还对他厌恶着。
付启年忽然觉得这个空间压得人难受，他吸了口气，用力笑着，“期待在云天能看到你更多的进步。”然后便离开了。
江阔先是皱眉，本能不喜欢付启年这种带着“暗示”的话术。但接着他就意识到这暗示或许是有来头的。然后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哐。
洗手间里一个隔间的门被推开，同样卸了妆的秦西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的脸色不太好，先是看了门口的江阔一眼，又立刻移开了视线。
江阔本来就是来找秦西的，节目组要准备收拾离开了，但秦西刚才说要接凯哥的电话，去了就没回来。
不过现在这已经不重要了。
“秦西。”江阔迈步不紧不慢地走到秦西跟前，一针见血，“你找过付启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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