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春尘意识到自己生病了,第一次明确这件事是在令狐明秀的冠礼上。
那场景真真是朱门酒肉臭,就连不爱同人来往的王逐玉都来了。
看到王逐玉,令狐明秀眼睛都亮了几分,快步去迎他,奈何宾朋太多,他不能长久同王逐玉说话,于是将自己族弟令狐雅叫出来专门陪王逐玉说话。
令狐雅身边跟着一位素衫的女子,衣衫素净却难掩自身的殊丽,眉眼间含一点愁态,顾盼间脉脉生语,似是道尽了万语千言,其实一字未言。
孟春尘站在朱楼上望着她,心中对她的身份有了猜测,问陈落华:“阿姐可识得那位姑娘?”
京城之中的关系盘根错节,各家各户的人更是多,但陈落华几乎尽知,她辨认了一会儿后道:“应是京兆府小吏,捕头孟获的长女,名惹小字楚歌,是令狐雅的心上人,坊间说二人两情相悦,或能突破门第之见成就一对佳侣,不过依我看,未必是两情相悦。”
确实不像两情相悦,孟惹装作不经意,极为偶尔左顾一下又隔一段时间右盼一下,若然不是盯着她看,定然不能发现她这一行为。
她像是在等谁来。
孟春尘走下朱楼,撇着嘴,斜睨着王逐玉走向王逐玉——他们之间的仇恨还没有解开,她记得清楚着呢!
但她想凑近听听孟惹说话,所以只能走过去。
令狐雅在说:“没想到你竟然来了,若是为了科举入仕一事,劝你还是歇了这个心思。”
王逐玉道:“多谢明珮兄明言,瑾还是要试一试。”
令狐雅一副明了的神色:“你向来逍遥,这次这么积极,你老师想必捏到你的把柄了。”
科举一制是永宁王与右相共倡上达的,王逐玉的老师便是右相宇文坚。
王逐玉敛去几分端方透出些不羁来,带着些惆怅道:“你既然猜到了,就替我劝劝明秀,以他的才情,科举何惧嘛!”
令狐雅也惆怅道:“你真是,明人说什么暗话,这是才情的事吗?雅倒是有意科举,正好有机会同天下读书人一较高低!但我若是去了恐怕都要被逐出宗族了,更何况明秀,而且……”
他低头瞧了旁边孟惹一眼,又说:“你老师和永宁王也不大会做事,不会搜罗人才,没找对人,以我未婚妻楚歌之才,将来必为律法大家。”
孟惹一直没说话,此时微微生出些不高兴,皱了皱眉头后对着王逐玉道:“叫公子见笑了。”
又闲谈几句,她推脱头疾发作告辞了。令狐雅想要搀扶她,被她不着痕迹避开,令狐雅似是有些落寞却还是立马跟了上去。
孟春尘看在眼中,心说:“这是郎有情妾无意吗?”
王逐玉早看到了孟春尘,不愿意搭理她,又有人围过来,他心知这些人开口恐怕便是关于科举一事的高谈阔论,他懒得听,转身要去寻令狐明秀,走了两步忽然又停下,回头道:“喂,你不懂……”
他未尽的话遭遇到一双委屈倔强含着一点浅泪的眼睛,叫他生出了气性,带着压不住的轻视说:“物物而不物于物,没读过这句话吗?你现在被浮华和名利役使成了什么样子?不是俗物是什么?”
孟春尘没说话。
可能是阳光太刺眼,让她幻视了,有一瞬她像是看到谁躺在病榻上,黑白无常手拿大镰刀喊她:“你外祖父就要死了,你还不回来吗?再不回来有你后悔的!”
忽然便觉得天大地大,生不对,死不对,笑不对,哭也不对。
只有黑白无常挥舞着镰刀想要收割她,那是她第一次出现幻视,她看到了一黑一白两只鬼影。
她想或许吧,或许她从前真的不是俗物。
曾经在学堂上,古先生说:“功课就是这些,这次分组进行,将分组的名册交给我……孟春尘,怎么只有你自己一个人的名字,你同谁一组?”
她特别不喜欢古先生,也不站起来,懒洋洋坐着回:“不同谁,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我自己一个可以!”
古先生说:“不可以,谁愿意同她一组?”
孟春尘道:“为什么不可以?人心同人心隔着两层肚皮,远着呢,彼此永远不可知,又何必合作呢?我觉得自己一个人时最真实,谁也别打扰我才好!”
古先生指着她鼻子骂道:“朽木不可雕也!你真是一如既往刁钻,君子相交周而不比坦坦荡荡,小人比而不周长戚戚亦,心与心只要坦诚,便是十层肉皮隔着又何妨!人非草木,唯有真心以赴,方为颠扑不破的真理,你如此小人之心,同人合作都不能,将来该如何和睦他人,又如何执掌中馈做个贤妻良母!”
孟春尘挑眉,眉宇间透出一股傲然色:“都说了我自己一个,不戚戚不成家,吾丧我则物与我两忘,我才不是朽木,我境界高着呢!”
古先生是拘于山上下来的大儒,最讨厌别人在他的课堂上引用别家典故,听到“吾丧我”怒气更炽,这时候陈落华站了起来,声如清泉道:“先生,春尘妹妹素来性急,她怕同人同组惹人不快,这才只写了她自己的名字上去,我与她同组就是了,妹妹冲撞了先生,是我这个长姐没能教导好她,我给先生赔罪,还望先生饶了妹妹这一回。”
少年人之间往往被裹挟在真性情的文辞下,谁也不肯违背自己的真实讲一些虚情假意的话,陈落华则不然,她自小是个周全的人。
这样的人在老师的面前面子很大,古先生没再同孟春尘计较,孟春尘也识好人心的,就坡下驴,给古先生道了歉,也谢了这个名义上的堂姐。
只是从此后“性急”这个字眼莫名灌在了孟春尘身上,成了她在众人眼里的性格。
原来来自高位者的评价,哪怕同你毫不相似,也会成为众人眼中的事实。
她听到旁人同陈落华说:“阿实,孟春尘性子那么急躁,汝阴公主很不喜欢她,可别牵累你了,你以后可别同她玩了。”
好在陈落华从不因为她“性急”嫌弃她,还常常带她去各个府上的宴会。
又有人摇头说:“阿实,你人就是太好了,每次都带着她来,她出丑了你还得帮她,何必呢?谋逆犯的女儿谁知道有没有其他心思,有她在,我们说话也不方便了。”
谋逆犯这个字眼是孟春尘的逆鳞,她上去把这人揍了。
等打了那人几拳,差不多打完了,陈落华抱住了她,不让她再动手了。
被打那人凄凄惨惨哭道:“你真是恶毒!从前你家没败落时,每次你生辰都让我坐到最后面,我就知道你不是个好人了,你还打人,你太坏了!我要告诉公主去!”
一向庄重的陈落华连忙带着她逃走回府去了。
这事儿在人情官司上来看做得很不体面,但此事后,陈落华的名声却又更好了些,说她有个麻烦的便宜妹妹,但她不急不躁什么都能处理好。
隔了几日后,在学堂中,发生了差不多类似的事,王逐玉正巧经过,等人散了,只留下陈落华和孟春尘时,他看着陈落华,如玉的脸上有一层冷意,说出的话让人不寒而栗:“她傻,你老是利用她有意思吗?”
这所学堂名叫葳蕤学堂,是武安候陈家的私学,因为武安候是当世大儒,名气大,又请来了拘于山上的古先生讲学,吸引了各家弟子来听学。
王逐玉偶尔也来。
王逐玉平素低调冷淡,甚少同人说话。
那时的孟春尘敏感却不敏锐,听不懂王逐玉的话,见他走了,立刻去追,好不容易堵在他前方,额头上冒着细密的汗珠道:“我不傻,她利用我是什么意思,她怎么利用我了?”
王逐玉冷淡看她一眼,不理她,越过她继续往前走。
奈何孟春尘韧性足,追了王逐玉好些天,每天还给他带些吃的,王逐玉似乎十分不耐烦被缠,终于说:“你打的那两个人的爹先后去了户部、工部任职,这两个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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