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饭菜是吃剩的残羹冷炙，佣人收起来，王婶再备了一些出来。孟栖问她：“还有面吗？”
王婶说：“没有了，芳平就做了两碗。”
孟栖的不高兴溢到脸上。这才是第一天，大哥的心就已经偏到那条小鱼身上了吗？
就因为他长得可爱吗？
不服气，他上楼敲响孟芳平的房门，大声道：“哥，我也想吃面！”
孟芳平的声音传了出来：“过时不候。”
孟栖狠狠道：“你偏心！”
房间里再没有声音飘出来。
孟栖看了眼右边属于姜小鱼的房间，蜜蜡色的门紧闭着，就像姜小鱼的心房也对他关闭。
他心中涌现出一股委屈的气，过去敲姜小鱼的门。门不开，再敲，又不开，继续敲……如此反复，屋里的人终于不耐烦了。
门开了，露出两指宽的缝隙，姜小鱼透过这条缝在门后看他。
“你刚刚听到了没有？”
姜小鱼眨眨眼。
“大哥偏心你，给你做面不给我做，听到后……你有没有高兴一点？”
姜小鱼继续眨眼，睫毛忽闪忽闪。
“你倒是说话呀！”
姜小鱼对他伸舌头，作出一个鬼脸，手一用力就要关门。孟栖目光一瞪，手掌顺着门缝插了进去，接着惨叫一声。
姜小鱼吓到了，担心孟栖的手被夹坏了。
趁此机会，孟栖大力推开门，挤了进去，俏脸上笑嘻嘻的。
姜小鱼感觉他太烦了，不准他进来，双手用力推他的胸膛，想推他出去。孟栖哈哈一笑，握住他的手腕说道：“你在给我挠痒痒吗？哈哈！”
姜小鱼用力瞪他，就是不跟他说话。
孟栖冷冷一笑，松开他的手腕，转而抓住他的腰，向上一提，轻轻松松就把姜小鱼抱了起来。姜小鱼懵懵的杏眼瞪圆了，他的双脚离地，脚尖困惑地前后划拉。
不小心踢到孟栖的膝盖后，孟栖轻轻啧了一声，把这份力道轻微的攻击当成反抗，当即要给姜小鱼一个好看。
他把姜小鱼摔在柔软的床上。
姜小鱼重重陷进被子里，脑袋有点发晕，还没等他缓过来，眼前就是一黑，孟栖压了上来。
他的重量让姜小鱼有一瞬间的窒息。
“我就不信你不说话！”孟栖在姜小鱼腰上挠痒痒。
“哈哈哈……走开！我讨厌你哈哈……”
“说话了吧。姜阿姨说你接下来这段日子都不会跟我说话，现在你说了……哼哼，我治你还是很有一手的。”
“别……不要了呜呜呜……”
姜小鱼呜咽着，语无伦次向他求饶，孟栖听着他的声音却越发兴奋。直到门口的孟芳平冷冷叫住他。
“孟栖！”
孟栖僵住，发现自己竟忘了关门。
他缓缓回头，缓缓露出一个微笑，缓缓道：“哥，中午好啊。”
孟芳平走近，抓住孟栖后领提了起来，孟栖一下子老实了，缩着手脚，讨好地对着孟芳平笑。
孟芳平看向姜小鱼。
姜小鱼躺在紫丁花色的床单上，脸上的泪星星点点，仿佛是阳光穿过树荫落在地上的不规则光斑。他眼中含着水汽，雾蒙蒙的，看过去的目光委屈至极。
孟芳平感到一股怒意在心中如火山般迸发。
他忍了忍，闭上眼深深吸一口气，再睁眼，他松开手，任由孟栖摔在床边。
他极力用平静的声音说：“现在就离开！”
孟芳平的声音落在孟栖耳中十分冰冷，让他心生惧意，不敢反驳，蔫了吧唧地爬了起来。
“等等。”
孟栖回头，眼睛微亮。
孟芳平冷冷道：“没有道歉？”
孟栖咽了咽口水，向姜小鱼看去，可姜小鱼哪里还肯看他，之前是不想跟他说话，经过这事，连看一眼都觉得烦了。
“对不起，我错了，下次不敢了。”
姜小鱼对孟栖仍在恼怒中，轻飘飘一句道歉得不了他的好。为此，他轻声哼了哼，抓住一旁的枕头把自己的脸捂住，以表示自己不愿见到孟栖的决心。
孟栖只好去看孟芳平，孟芳平下巴一扬，示意他快滚。
“啪嗒——”
房门一关，空气一下安静了。
姜小鱼在枕头下睁着眼睛，眼前所见，并非全黑。可是耳朵却忽然灵敏了起来。
他听到孟芳平出门的脚步声，心中一下无限失落起来。
他把枕头甩开，眼睛忽然见光，一时间看着天花板朦朦胧胧的。他躺了一会儿，又听到脚步声向房间袭来，脚步很稳，不疾不徐，一听就知道不是孟栖，孟栖脚跟踩得很重，声音很响的。
姜小鱼翻了一个身，面对门口。
那门没有关拢，留下一条缝。
他就看着那条缝。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轻推开门，接着露出处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略微青涩也带一点稳重的躯体……姜小鱼的目光在那片胸膛上停留片刻，紧接着往上，瞬间落入孟芳平的眼里。
孟芳平的眼睛是铁灰色的，看人时自带一种金属的冰冷质感。
姜小鱼并不怕他这双冷漠的眼睛，见他返回来，顿时支棱地坐起来。他看见了孟芳平手里拿着湿毛巾。
他看着他走近，便抬起脸，问：“你是要给我擦脸吗？”
孟芳平看他自觉扬起脸，露出修长的脖颈，这是一种引颈受戮的姿态，双眼还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依赖。就像一只被主人养大的羊羔，并不知主人手中的刀有何用处，只在意主人的到来，亲近地望着主人。
他微微抬了抬眉，想说不。
姜小鱼继续道：“虽然我自己可以擦，不过你要是坚持，也不是不可以。”
孟芳平垂眸看着少年，竟感到手中的毛巾浸了水后沉重得像一块铁。
姜小鱼满脸泪痕，泪水流到哪里，哪里便像擦了腮红似的。
眼睑红通通，鼻头红通通，脸蛋红通通……
他跪坐在床上，腰肢塌着，像一只没有骨头的软体动物。
孟芳平忽然感到一丝兴趣，姜小鱼的模样使他忽然想起幼时捡到的一只小猫，它刚从猫妈妈肚里爬出，身上残留粘液，在草丛里凄惨地发抖，捧在掌心时就像在捧一朵棉花。
孟芳平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好，我给你擦。”
他动作轻柔，姜小鱼眯起了眼，他想起爸爸在时也是这么温柔的，后来爸爸不在了，被养得娇气的姜小鱼叫姜女士擦脸，姜女士直接一个毛巾扔到他脸上，暴躁道：“自己擦！”
当时姜小鱼刚上小学不久。其实，他如今已经想不起来爸爸的模样了，只在记忆中保留着那种轻柔的呵护。
“我刚刚听到了四种雨声。”
“哦，哪几种？”
“啪啪、咚咚、哒哒、噗噗。”不知哪里又逗到他，又开始笑个不停。
“……”孟芳平把毛巾盖到他脸上：“自己擦。”
傍晚孟先生回来一起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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