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成砚缓缓睁眼,神色晦暗的看向今日主事的荣妈妈。
“今日将芫儿交给你,出门前想必夫人已经再三叮嘱过了。”
他不轻不重的问:“既已叮嘱了还能犯下这泼天大祸,我处置你,你可服气?”
荣妈妈扑通一声跪下,磕了一个响头,额头和青石板碰撞的声响,听得在场所有人都是一颤。
“没有看顾好二小姐,让二小姐身处险境是老奴的过失,”荣妈妈没有丝毫辩解,再抬头已是老泪众横:“老奴认罚。”
荣妈妈好歹跟了自己这许多年,封氏满脸不忍地别过头去,并没有开口求情。
前厅一片死寂,安静的都能听到秋风吹起树叶的沙沙声。
荣妈妈出身封家,在这个家中颇有威望,是除了管家最受尊崇、最得脸的下人,连主母都不敢求情,看来老爷是真动了大怒。
跪在最前面的汤芫更是哑了火,自身难保了属于是。
“既然认就好,”汤成砚冷冷的道:“念在你为了汤家多年操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今日也算处理得当没有酿成大祸,我不罚你。”
没等荣妈妈松口气,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压了下来。
“但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汤家是留不得你了,赐银归家,颐养天年去吧。”
荣妈妈错愕的瞪大双眼,她什么处罚都设想过了,唯独没想到会是这个。
“不...不不不、老爷我我错了,我不该不该大意、”她语无伦次,说到后来抽出手来狠狠给了自己几个耳光:“是老奴不长眼。”
“老爷怎么罚我都好,罚银子、降职、哪怕打我一顿都好,”她苦苦哀求:“别赶我走、别赶老奴走!”
“我、我求您了、”哀切的声音叫人动容:“夫人——”
封氏看向夫君,见他始终不为所动也只得长叹一声:“都听老爷的。”
“夫人呜呜...”荣妈妈眼见希望落空再次痛哭不已。
奴仆家丁分两种,一种是长期雇用一种是卖身给主家,后面这种算卖身为奴,所生的孩子也是奴籍。
这样从小养起来的用着更得心应手,世家大族都会豢养自己的家奴。
家奴犯了错,因身契掌握在主家手里,就算打杀了都不为过,仁慈点儿的就远远的发卖了。
赐银还家是主家为其脱了奴籍还其自由之身,算是恩赐。
可对荣妈妈来说,她打小便卖给了封家,此后跟在老夫人身边长大,又由老夫人做主许配给了庄子上的管事,诞育的子嗣也都是封家的家生子。
她身家性命、家族荣耀前途命运全都攥在封家手中,赐银还家...离了封家她哪里还有家?
家破人亡夫妻离散的一幕仿佛就在眼前。
最后的希望落在了汤芫身上,荣妈妈膝行几步无比绝望的开口:“二小姐、您替老奴求求情,老爷夫人最疼您,我...今日之事您最清楚了不是吗?”
汤芫偷偷抬眼一看,被脸色阴沉的爹爹下了一跳,她到这家中三年,父母从来都是怜爱疼惜,给她最大自由的同时又为她兜底。
这样严厉的模样她从未见过。
可今夜的事皆是因为自己而起,汤芫心里一番挣扎后还是心惊胆颤的开了口。
“父亲别生气,都是女儿的错,别、别气坏了身子。”
“不关荣妈妈的事,乞巧节街上人多眼杂实在看顾不过来,是女儿不好...”
“你可知你不会水,”封氏捂着心口打断她的话:“我只要想一想你有落水的可能,这心口就疼得喘不上来气。”
相较于封氏的心疼,汤成砚毫不客气:“今日落水的是你未婚夫,他若是为救你没了,就算是个牌位你也得嫁!”
“时国公府是怎样的门第?累世官宦、权可通天!咱这一家子都不够给人家陪命的!岂知嫁过去不会磋磨死你?”
汤家子嗣艰难,唯二的两个闺女儿就是老两口爱着护着如珠似宝,可再怎么爱护那也要有命在才行。
长长的叹了口气,汤成砚无比后悔:“我只恨没有好生教导你,竟纵得你不知轻重到如此地步!”
汤芫这才隐约觉出些后怕来。
她以往杀人都借着风雨楼的手,什么官员都没有放在眼里过,仗着足够隐蔽,行事从不收敛。
仿佛因为知道未来的事,天然将自己放在高人一等的位置上。
全然忘了这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时代,行差踏错一步就能要了自己的命。
“还有你,”他冷眸如刀扫向荣妈妈:“你不必觉得冤枉,芫儿是我的女儿,养不教父之过她做错了事自有我担着,时公子若有什么我尚能承担。”
这番话,汤成砚说得毫不迟疑,但很快他话锋一转。
“可若今夜落水的若是芫儿,就算她运气好被救上来,大庭广众之下让人看到湿了身子,明日她就该搅了头发上山做姑子、或是一根绳子一碗毒药自我了结以保全家中清誉。”
“京中这样的女子少吗?这世道容不下她们!逼着她们去死!”
“一人一口唾沫星子就能淹死我的芫儿!”
“爹爹...”汤芫心神俱震,她原以为今日这一出只是为了教训自己闯祸。
谁知爹娘最担心的是自己名节受损,落得凄凉下场。
“不必多说,这汤家留不得她,你既为她求情,便自行将人领走,要怎么处置都随意。”
“你自去祠堂里跪着,为父处理完这里在慢慢和你算账。”
往日里犯了错跪祠堂都是软垫子,跪得歪歪扭扭也无人管,哪里像这样实打实跪着的,加之秋日石砖甚凉,寒意穿透薄薄的草垫子直达膝盖,让汤芫好半天起不来身。
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踉跄几步险些一头栽倒在地,看得上首的封氏心急不已。
她咬牙等着腿麻的劲头过去,才一瘸一拐的和爹娘道别,第一次诚心实意的去祠堂罚跪。
而这一切,被荣妈妈带回来、困住手脚堵住嘴的小丫鬟看得一清二楚。
她被扔在地上,侧脸贴着石砖抖若筛糠。
连荣妈妈这样的老人都被重罚,她这场人祸的始作俑者...会是什么下场?
处置了荣妈妈,是不是就轮到她了?
小丫鬟越想越害怕越害怕越抖,生生吓晕了过去。
亲闺女离场,汤成砚没了顾忌,气场全开。
“二等以上丫鬟小厮自去领罚,二等以下仆役寻小姐有功,今日乞巧节辛苦,月例银子翻两倍,另赏银一两。”
“今夜之事出了府,我不希望听到一个字。”
二等女使小厮几乎都是在各位主子院里的心腹,今日出门的拢共也就四个,有荣妈妈这个例子在前,剩下三个都甘愿领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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