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突然想问一百年前的事？”愈史郎在调颜料。
“你不是已经忘了吗？而且发生过的事，就算再怎么问也不会改变的。”
“有照片。”小醒用平板调出在盘星教里拍到的那些照片，给愈史郎看。
男人看着那些熟悉的面孔，沉默了。
片刻后，他叹了口气，将调色板和刮刀都放到桌上，脱下放水衫出门。
“都过来吧。”
两个孩子对视一眼，跟了上去。
愈史郎家的每扇窗户都有厚厚两三层窗帘，白天从不打开。为了获得更好的光线，他又在每个空间里都安了很亮的仿日光灯。行走在这里，甚至分不清白昼和夜晚。
他们一路爬上阁楼，略矮的半层堆放了许多落了灰的旧箱子，茶茶丸正窝在一个上面睡觉。
看见有人来，它还扬起脑袋“喵”了一声。
泡泡跳上去闻闻猫咪的毛发，后者拍去一个肉垫，两只小家伙很快滚到地上玩到一起。
愈史郎搬出一个箱子，用抹布擦擦上面的灰，递给他们。
“喏，你们想要的答案就在这里，拿去看吧。”
小醒接过箱子颠了颠，不沉，但也有五六十斤。
他们回到下一层打开，里面是许多纸质资料，和另一个小点的长条箱子。
还有一些照片，都是黑白的，泛黄得严重，只能勉强看出原本的影像。
其中有一张和盘星教内看到的类似，其他的都大不相同。
很多人，很多不一样的人都和孩童合过影。头上有疤的，叼着竹子的，哭哭啼啼的，顶着个猪头的……
每一个看起来都……嗯，很个性，很有辨识力。
不到一半的照片里出现了彦卿的身影，他有时候在笑，有时候看起来很严肃，有时候只是在角落里一闪而过。还有不少图像里，泡泡被不同的人抱着，或举过头顶。他看起来很高兴，就像在经历一场愉快的旅行。
不管配置怎么换，照片的主角都是小醒。
这个面无表情，从头到尾连合影姿势都没换过的小家伙。
“这些照片……是真的。”彦卿轻轻拿起一张，说。
“这颗星球的科技水平并不发达，伪造不出这么有岁月感的照片，而且还是很多张。”
而且每一张都没有破绽。
“可是我不记得有见过这些人，也不记得什么时候拍过照片。”他说。
“嗯。”小醒点头。
他也是。
彦卿用指节抵着嘴巴，猜测道：“或许……这里有忆者或者类似的存在，修改了我们的[记忆]？”
“不可能。”小醒否定。
如果说之前还会怀疑不记得愈史郎是因为被人盗取修改，或者自己的[记忆]又出了毛病，现在就完全不会了。
昔涟姐姐的分身在他身上，一切试图触碰他[记忆]的行为都会被捕获。令使的碎片依旧是令使，除了星神没人能无声无息地在他[记忆]里动手脚。
……哦，可能还要加一个流云诗。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啊！明明那是他的记忆，为什么流云诗可以在里面畅通无阻，就像回了自己家一样！
可恶，那个神秘又恶劣的家伙，下次见面一定要先给他一下，然后问清楚！
“我想只有一种可能。”他说，“过去，现在，未来，它们可以被打乱。”
这句话他用的是仙舟语，现场除了他和彦卿没人听得懂。
“这里的时间不是稳定的。”
“时间不稳定？”彦卿露出思索到一半被卡住的表情。
“你是说这里的物质并不[真实]，而是像梦境一样可以被逆转的产物？但这里几乎不存在作为这种现象基石的忆质，至少我们都没遇到过。”
“所以这是问题。”小醒翻起那些陈旧的纸质资料。
没什么好说的，都是些他们完全没有印象的事。什么不同报社对“恶鬼吃人”的报道，什么字迹歪歪扭扭的工作日志，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草稿和好几张超级大超级复杂的地图。
他们把那些地图都拿出来，铺在地上拼起来……
嗯……
根本拼不起来！
太复杂了，各种线条全都混在一起，看不出哪张应该衔接哪张！
彦卿歪着头把一张图片转了好几圈，才得出结论：“这个地图有Z轴啊！怪不得，2D的纸怎么能画好3D的地图！”
他们的沙盘都是3D的，各种角度都可以转，一看就明白。
2D地图放在自然环境里勉强还能用，但对于复杂多层建筑和洞穴这种多层交叠的场景就完全不够看了。
只能说画出这些地图的人很nb，勘探的人更nb。
“你们转的时候小心点啊喂。”愈史郎正在吃饭，“虽然早就没用了，但怎么说也是个见证，很有纪念意义的。”
“所以这是哪里？”小醒指着那些杂乱的地图问，“战场吗？”
“你不是猜出来了吗？”
“……这不算猜，除了战场，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场景需要硬画这么多地图。”
“那里已经不存在了。”愈史郎把茶茶丸的饭放在地上，小猫不紧不慢地迈着小腿过来喝。
“它曾是鬼王躲藏的巢穴，但在那场战役中，它被大家共同摧毁，不复存在了。”
“鬼王……他是报纸上那些‘恶鬼’的首领？”彦卿问，“可是这种大型种群的兴亡，我看到的史书里怎么没提过？
“——等一下，你在喝什么？那是人的血吗？”
小醒转述。
“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吗？”愈史郎不以为意，“反正你们也不是人，怎么，喝血不可以？”
“……只要你获取它们的途径是合法的。”彦卿说，“还有，我们都是人科。”
“按照寰宇现在公认的规定，只要物种属于人科，或者具备人的意识和认知，就算身体全是命途狠活一点原生的也没有，那也是人。”
小醒转……太长了不想转述，直接浓缩成一句话：
“能喝；你才不是人。”
愈史郎：“……”
彦卿：“……”
“有没有人说过…你很会拱火？”彦卿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精炼过度也就算了，但不至于连意思都变了吧？”
小醒看向天花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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