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问句,却带着不加掩饰的强势作风,言语中含着隐约的威胁之意——完全不想听到意想之外的回答。
所以手掌依然紧紧地贴着源柊月的下半张脸,生怕他说出不愿接受的答案。
“……想好了再回答哦。
五条悟笑了笑。
慢慢松开五指。
源柊月终于拿回了呼吸新鲜空气的权利,他深深地看五条悟一眼。
然后,他的回答是——
“杰!!!
前所未有的音量。
“把这个变态赶出去!!
……
禅院直哉在门口蹲着,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山里蚊子多,尽管穿了长袖长裤,狡诈的野蚊子依旧将他咬的浑身是包,奇痒难忍。
他一边挠痒,一边满怀恨意地想:“五条悟是死里面了吗还不出来?死了最好,赶紧死啊这死混球。
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的时间,实际上只有接近一个小时,院子大门打开,五条悟被人推了一把,踉跄着走出来。
“好凶啊。他笑着说,“怎么就知道打我,又没真的欺负他,真是太小气了。
源柊月在他身后探头,表情都维持不住了,咬牙切齿地说:“你给我滚远点。
夏油杰站在门口,单手扶着门板,无奈叹气,满脸心累:“悟……这个,五条同学啊。恢复正常前,你别回来了,赶紧走,有多远走多远,行吗?
五条悟纳闷:“老子这不是挺正常的。
‘魅惑菇’的效果不一般,他的认知被篡改得很彻底,彻底到,哪怕知道自己服用了一种效果不明的蘑菇,也依然不会去修正自己的行为。
毕竟,他相当依赖直觉,总是随心所欲地行事。
大门在他身后被关上——砰!
五条悟走回门口,似乎正在用六眼洞悉门内的情形,表情淡淡的,看不出悲喜。
禅院直哉暗自揣度着他们吵架的原因。
会是因为什么?五条悟不‘正常’?他不是一直都挺不正……
听到了他内心所想似的,五条悟忽然转过头,蓝眼睛瞬间望过来。
他咧嘴一笑,牙齿整齐且白森森的。
“哟,好朋友。
禅院直哉:“……
“我们去找点乐子吧。五条悟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双手交叠扣在脑后,招呼道,“走吧走吧~
禅院直哉不声不响地跟上他,心里怂得要死。
五条悟说的‘乐子’是开会。
总监部在东京设有分部办事处,而他作为御三家代表,有权召开紧急会议,这份权利在凌晨四点半的京都总部被动用过一次,下午三点又在东京分部使用一次。
“开始吧。五条悟愉快地说,“一个个地汇报工作,我会仔细听的——对了,不介意我吃个蛋糕吧?
当然没人敢介意。
他打开一枚纸盒,里面装着一小只草莓味蛋糕,淋面是红色莓果酱,晶莹而鲜红。
大家交换了个眼神,第一个人小心翼翼地站起身,那是一名姓‘石塚’的中年男人,他说:“各位下午好,那我就斗胆第一个汇报……
五条悟吃着蛋糕,一边点头,似乎听得很满意。
石塚的汇报接近尾声,见他表情始终很愉快,隐隐松了口气。
而就在这时——
甜品银叉在五条悟指间转了转,‘嗖’得一下,被投掷出去。
驽钝的三角叉瞬间化为凶器,扎进石塚的左肩,肩膀处的衣料顿时被渗出的血液浸染。
“……啊!!
男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嘘,在开会,保持安静。五条悟似笑非笑道,“你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有数不是吗?
男人顿时脸色苍白,底下头,唯唯诺诺地说:“抱、抱歉……
“继续。五条悟说。
第二个人颤颤巍巍地站起来。
……
会议室十二个位置,三人受伤,一人失血昏迷。
被攻击的咒术师自知理亏,低头不敢说话。
空气中弥漫开淡淡的血腥气。
剩下的人瑟瑟发抖,生怕下一个站起来被爆头的就是自己,于是各个胆战心惊,吓得要命。
禅院直哉当然也没好哪去,不如说,从京都远道而来的他才是最不明白情况的那一个,内心忐忑极了。
这疯子。
以前朝人发难好歹有理有据,今天分外随心所欲。
而五条悟还在吃那块蛋糕,似乎是口味不合心意,他吃得挑挑拣拣,纸托盘上奶油和莓果酱混杂在一起,如同血液与脂肪,甜腻腻的气味也和室内的血腥味交织,莫名显得诡异。
上一秒笑嘻嘻的,下一秒就拧掉咒灵脑袋的可怕家伙,自己却浑然不觉。
“哎……
五条悟叹了口气。
正在汇报的咒术师骤然停下,惊恐万分地盯着他,其他人也纷纷看过来。
而他垂荡
的视线抬起来落在与会众人的身上美丽的、独一无二的苍蓝双眼却带给他们比山更重的压迫感仿佛下一秒会化作冰锥穿透他们的身体。
“我应该喜欢开会……”
五条悟的表情恹恹的。
旁边是他的‘朋友’禅院直哉这里是总监部东京分部他清楚正在做他‘喜欢’的事。
心情雀跃着大脑分泌的激素正在努力使他感到愉快于是他浑身上下处于一种懒洋洋的快乐状态中——
“……但真无趣啊。”
其他人大气也不敢出一时间会议室安静得落针可闻。
“嗯。”
五条悟自顾自地点头。
经过反复测试他终于可以得出一个斩钉截铁的结论——
他喜欢的一切居然还不如最讨厌的那个人有意思。
“太乏味了。”-
“小源我理解你的处境和心情但我有任务在身。”
“杰我也理解你的难处所以只要求你带我一起去。”
“这个任务指名叫我去不方便带人。”
“可以偷偷的我躲在你的行李箱里怎么样?”
“倒也不用你有点神经过敏了。”夏油杰无奈微笑试图把源柊月的手拿开“虽然是‘逆转爱恨’的状态但悟那家伙的本性没有改变不是吗?他要是真的恨你应该对你下死手才对但他一下都没打过你哦?”
“……他现在这个状态这比下死手更恐怖。”
源柊月面如死灰一点也不在意形象了抱住夏油杰的大腿——是物理意义上的——人坐在地上双手抱着夏油的腿不许他出门。
夏油杰:“‘最讨厌你’的状态吗?”
源柊月崩溃:“啊啊啊啊你不许说了啊!!!”
夏油杰趁他不备成功抽身。
“好了好了。”他安抚道“不要慌我马上就回来。”
源柊月眼泪汪汪地目送他离开。
虽然没有受到任何实质性的损伤但他毫无疑问也是一名魅惑菇受害人被自己的植物害惨了。被追着喊‘宿敌’、‘最讨厌’的杀伤力比诅咒之王更恐怖。
太可怕了。
但据他对五条悟的了解对方既然带着禅院直哉大摇大摆出门应该是有事要处理
本来应该是这样。
本来……
本……
“笃笃、笃笃。”
相当礼貌克制的敲门声。
“笃笃。”
没有得到回应,又敲了两下。
“笃笃。”
笃笃、笃笃。
像某种恐怖来临前的预兆一样。
源柊月已经猜到是谁了,抱着某种侥幸,万念俱灰地打开门侧监控屏。
画面上只有一个人,白发张扬,神情淡淡地站在门口。
笃笃。
门板似乎正在打寒颤。
他拖长了音调,甜腻腻的,好像在撒娇:“给我开下门嘛——”
下一秒,立刻抬起头来,那视线仿佛穿过摄像头,直接落在了源柊月的脸上。
他直勾勾地冲着镜头露出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莫名令人毛骨悚然。
“我已经,看到你咯?”
……
源柊月:“……”
五条悟平时还是会掩饰一下的。就像六眼提供给他绝对的视野权,在背后与他说话也不影响他正常视物,但他依然会和人对视,以表礼貌。
但现在……在‘逆转爱恨’的影响下,越发随心所欲了,懒得伪装出一副绝对正常的样子,不想表现得亲切可爱以融入群体。
也就是说,以对方目前的状态,完全干得出一个‘苍’轰掉大门闯进来抓他的事情。
源柊月的心凉凉的,不情不愿地推开一道门缝。
“五条同学。”他特意加重了咬字,“请问找我有什么事?”
五条悟:“找你玩。”
源柊月:“‘宿敌’不是一起玩的关系。”
五条悟:“嗯,你说得对。”他摸了摸下巴,进行了一番严肃的思考,“那……那你先放我进来,我们仔细讨论一下。”
源柊月:“不。”
说完就准备关门——
但又瞬间停下了。
五条悟眼疾手快,一只手预先卡在门板和门框之间,如果关上,绝对会夹到他的手指……当然,是开着无下限的状态。
“……”源柊月深呼吸,“你能走开吗?我不想和你讲话。”
“不能。我想和你讲话。”
“你是讨厌我没错吧?”
“当然!”他振振有词,“没有人能比老子更讨厌你了。”
源柊月强忍羞耻,破罐子破摔:“那请你离你讨厌的人远一点。”
五条悟:“不行,要想方设法地恶心你才对。”
源柊月:“……”
牛皮糖吗这是…
…也太难搞了。
好头痛。
“老子也不是空手来的。”五条悟拿出支票本,五千八百万的金额,龙飞凤舞地签了个名,递给他,“赔偿金。”
五条大少爷的美德,一掷千金。
嘴上说着讨厌,钱依然会从银行卡里飞出来。
然而源柊月压根不想收,头一次面对钱半点不动摇,心比不锈钢还硬:“不用了,你走吧。”
“喂,怎么给你钱都不要。”他皱了皱眉,“我不是ATM机吗?”
源柊月:“……”
生怕对方继续胡搅蛮缠,他接过那张支票:“好,我拿了,你可以走了。”
“收了钱,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抱歉,我是一个没有素质的人。”
“这样子啊。”对方愣了愣,恍然大悟道,“好巧,老子也一样,不如硬闯好了!”
源柊月:“…………”
显然,五条大少爷是铁了心想进门,怎么样都打发不走。
他重新拉开门,颇为绝望地问:“你想要什么,能直说吗?我尽可能满足你,行不行?”
语气近乎祈求,很少有人能逼他到这个地步,没想到五条悟凭着本能就做到了。
而这个问题似乎把对方难住了,一时半会儿没能答上来。
“非要说的话……”五条悟慢吞吞道,“老子还没成为你最讨厌的人。”
源柊月敷衍:“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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