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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木匠

小说:

谓我何求

作者:

顾慎川

分类:

穿越架空

蓝西峰倒在地上的时候,想象中的剧痛并没有来临,他倒在了一双臂上,听见那人低嘶了一声。

可他并不想感激那人,蓝西峰坐起身来,对谢九尘怒目而视,道:“我一心寻死,你为何拦我?”他断了一条手臂,好不容易才把白绫挂在树上,单手打了个死结。如无意外,他此刻原应走在黄泉路上了,却被这素不相识的人扰乱了寻死计划,如何不愤怒?

谢九尘好心救人,反被责怪,倒也不生气。他用寻常至极的目光看着蓝西峰,并没有刻意忽略那条断臂,谢九尘问:“你为何要寻死?”

蓝西峰措辞冷硬,不近人情:“我为何要寻死,与你有何干系?”

谢九尘道:“你想要寻死,而我恰好路过此处,见到此事,便是天意。既是天意,我自不能坐视不理。你有何难处,不妨说来一听,兴许我能帮你。”

蓝西峰年过三十,脸如盾牌,胡子拉碴,相貌粗犷。他带着谨慎的探寻神色,观察着谢九尘的相貌和气度,过了片刻,他怒气渐散,慢慢冷静下来:“你帮不了我。”

谢九尘问:“何出此言?”

“我是个木匠,失去一条手臂,便当不成木匠了。你如何帮我?救急不救贫,哪怕你给我一些银两,让我勉强糊口,也总不能养我一辈子。”蓝西峰喃喃道,“我失去一条手臂,便无法再靠自己的双手谋生了。我想死,死了之后,来日投胎,倘若有幸再次做人,还能生出一对手臂。这位公子,你不应该救我的。”

对于木匠而言,双手就是性命。失去了双手,哪里还能活下来呢?想要另寻别的体力活,思来想去,一只手什么也做不了。蓝西峰肚子里没有文墨,做不成教书先生,他也不愿弯腰屈膝,四处乞讨,辗转反侧许多日,他恍然大悟,死才是他最好的归宿。

谢九尘却笑了,他道:“你不必寻死。哪怕只有一只手,也是可以做木匠的。”

蓝西峰双眉皱起,断然反驳:“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谢九尘眉梢一扬,“你家中可还有木料?”

蓝西峰的思绪被谢九尘牵着走,他不自觉地点头:“有。”

谢九尘道:“我随你回家,我会向你证明我刚刚说的话。”

蓝西峰脸上布满怀疑,他不相信眼前这个文质彬彬的读书人,可他刚刚才死过一次,濒临死亡的感觉绝不好受,此刻他没有勇气再死一回。他在谢九尘明澈的目光下妥协:“好。”他独臂一撑,站了起来。

谢九尘捡起地上的两块碎玉,收回怀中,若无其事地起身。

蓝西峰这才想起来,谢九尘刚刚为了救他,不惜摔碎随身佩戴的玉佩,他虽是个粗人,却也能看出那玉佩质地通透碧莹,做工精细,而他醒来之后,却只管咄咄逼人,发泄怒愤。蓝西峰想到此处,不由得黄脸一红,他道:“你的玉佩……”

谢九尘侧过脸,微微一笑:“无妨,玉佩与你的性命比起来,不值一提。”

蓝西峰满脸羞愧,他道:“我的命不值钱,可这玉佩对你来说,必然是重要之物。”

“玉佩再重要,也不过是死物。”谢九尘还是那句话,“只要人活着,什么都好说。”

蓝西峰的脸涨得越发地红,他不再多言,与谢九尘进了花溪城,朝自家的方向走去。他们穿过小集市,走入一条闹巷之中,有吃饱午饭的孩童聚在一起玩耍,一些妇人坐在家门口,旁边放着一个箩筐,里头装着针线和布匹,她们一边穿针引线,一边与旁边的妇人闲聊,还要看着自己的小孩,忙碌中也有一番乐趣。

住在同一条巷子的人,彼此之间都算认识。众人见蓝西峰回来,都跟他打了招呼。蓝西峰脸上红潮未退,他点头致意,带着谢九尘快步穿过。谢九尘一路走过,收获了不少好奇打量的目光,他这样的人,仿佛不应该出现在这条巷子中,一旦出现,便是格外引人瞩目。

蓝西峰停在了一扇竹漆的大门前,门鼻上挂着一柄铜制圆锁,蓝西峰抽出钥匙,抬手转动锁孔,抽出锁,“咿呀”一声推开大门。

谢九尘将他的动作看在眼里,心道:“此人虽做了寻死的准备,离家前却仍然记得锁门,且将钥匙带在身上,如此矛盾,也许……他也是想活下来的吧。”

蓝西峰侧过身子,示意谢九尘先进去。谢九尘提袍跨过门槛,蓝西峰随后进来,掩上屋门。

院子不大,一眼便看尽了,院中摆放着一堆整齐的板材,屋檐下有锯、钻、斧、刀、量尺、绳墨等工具。谢九尘将左手背在身后,思量道:“我给你刻一枝假花吧。”

蓝西峰见他胸有成竹,心中亦有好奇,他道:“公子请。”

谢九尘左手不动,右手在材具中挑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放在一块定好的木桩上,他用手掌比量长宽,然后又挑了两块圆形木材出来,松动软土,将木材钉入深处,埋实土壤,用劲推动不挪移后,这两块木桩也算是定实了。

他挑了一块细长的木板,以石头和木桩辅助,伸展绳墨,丈量好尺寸之后,将木板立起,瞧准那条墨黑的线,眼疾手快将斧头劈下,木板一分为二,一大一小,不偏不倚,竟与所画之线分毫不差。

蓝西峰瞠目结舌,这看似瘦削的公子哥,居然会有这样的技巧,这样的稳准,这样的力气,这样的劲魄!他于谢九尘清朗的眉眼之中,窥见了一丝希望。

谢九尘凝眉垂眸,专注手上的活,他用手不便,便用石凳与左腿“夹”住板材,躬身用花边刀削着板材,一刀一片小花,堆在脚边,十分可爱。院子里的瘦树叶不庇荫,灼人的阳光打在谢九尘的脸上,使得他出了薄薄的一层汗,一滴汗顺着他高耸的眉峰滑下,又经过挺直的鼻尖蜿蜒,最后沿着下巴,离开脸庞,滴进了一朵假花之中。

谢九尘无法抹汗,便只能甩了甩头,让汗避开双眼,继续削花。

瞧着花的数量差不多了,谢九尘便扔掉板材,将地上的假花都捡起来,拢到石桌中央。他用同样的姿势抵住刚刚劈下的板材,又削又缠,将四方板材慢慢打磨成圆形。其实他本来可以直接选圆木的,可那太简单了,他怕激不起蓝西峰生的斗志,决定化简为繁,用单手演示一个复杂的过程。

圆木削成之后,谢九尘以细长的木材为骨,将假花一朵一朵地粘在上面,粘花也有讲究,位置和粘法都很重要。最后,一枝栩栩如生的假花做出来了,风拂过的时候,薄如蝉翼的花朵还会盈盈而动,不免让人感慨“假作真时真亦假”。

谢九尘直起身来,才感到双腿震麻,他跺了跺脚,缓了缓,唤醒脚上的知觉之后,才走到蓝西峰的身旁,将假花递给他。蓝西峰接过假花,手上是圆润的触感,鼻边是木屑的清香,他双眼亮堂,嘴唇半张,半响才道:“妙极,妙极!”

谢九尘的衣衫都湿了,黏糊糊地贴在身上,难受极了。可他的眉眼中并无抱怨,反而笑意满满,道:“只要用心练习,假日时日,你也可以做到。”

蓝西峰倏然闭起眼睛,两行清泪从他的双目中淌出,他啜泣了几声,道:“天不亡我,天不亡我啊!”

谢九尘背过身去,男子汉大丈夫,怕是到了伤心处,才会不顾及在场的外人,痛快流涕。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身后哭声渐止,谢九尘转回来,从怀里掏出几锭银两,放在石桌上:“这几个月,你先熟练技艺,等习练得差不多了,便可重新开张。这些银两你先收着,用作这几个月的花销吧。”

蓝西峰盯着桌上的银两,嘴唇蠕动,既颤且抖,过了片刻之后,他“咚”地一声朝谢九尘跪下,道:“公子,你救了我的性命,又助我度过困难。你的恩德,蓝西峰铭记于心,一生都不敢忘记。”

谢九尘连忙上前,将他扶起来:“快起来,快起来。”

蓝西峰被谢九尘扶了起来,道:“世上恶人无数,好人亦不少,我这条手臂被恶人所砍,原本心灰意冷,对人间都没了期盼。可遇上了公子,我才知道,原来世上还有这么好的人。公子放心,这些银两我绝不白拿,请问公子贵姓,家住何方?等我赚够银两之后,一定上门拜访还钱。”

“我姓谢,名九尘,家住朱雀街二号。”谢九尘道,“银两你慢慢用,不急着还,倘若不够,可去谢府找我。”

蓝西峰用手擦净泪痕:“谢公子高德,帮我到这个份上,已经是仁至义尽,我又怎能再找公子要钱?对了,我叫蓝西峰,公子直呼我的名字即可。”

谢九尘无意窥探蓝西峰的隐私,但听他方才所言,似有不平之意,谢九尘还是问了:“蓝公子,你说你的手被恶人所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此事说来话长。”蓝西峰请谢九尘到里屋,用家中最好的茶杯,给他倒了一杯粗茶,二人落座,蓝西峰叹了一口气,将自身经历娓娓道来。

蓝西峰今年三十三,花溪城人士,八岁拜师学木工,十六岁出师,在左邻右舍中接些木工活,慢慢也有了点名气,日子过得虽不富足,但也不算拮据。

十七岁那年,他娶了邻家妹妹,妻子针线活做得好,夫妻一起生活,虽无浓烈爱意,但也过得幸福平和。

但妻子身娇体弱,二人成婚多年,妻子腹中都没有动静。她将责任全赖在自己身上,劝蓝西峰纳妾,可二人的日子过得刚刚好,再多一人,蓝西峰真怕捉襟见肘。他的父母早逝,上头还有两个哥哥,两个哥哥各有所出,有子有女。蓝西峰想,他与妻子无所出,应当也算不上不孝吧。

于是他反过来宽慰妻子,没有孩子也没关系,反而还能过得轻松一些。

蓝西峰三十岁那年,妻子因病去世,蓝西峰悲痛数日,亲自给妻子做了一口精美棺材。丧葬过后,日子还是要继续,他一个人住,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做木工活,一个人去送货,渐渐地,也就习惯一个人的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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