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八月十四。
“王爷,都准备好了。”管家批着一身白衣站在一侧候着,平阳王在这棺墩前已经坐了整整两日了,头发似乎花白了不少,像是一场雪落在了他的头上。
分明是轻似鹅毛的雪,却想要压垮他一样。
“嗯。”他的声音落得很轻,起身的那一刻险些又跌落了回去。“勒伍。”
“在呢。”勒伍自正厅外一个闪身进来,连忙上去扶住平阳王,眼前的男人神色哀苦唇色发白已经许久没进食了。
“路途遥远,王爷不如用了饭再启程?”管家有些担心,世子还未安置妥当,王爷要是再出了事儿,偌大的王府就要乱成一锅粥了。
“不了,叫人进来抬吧。”平阳王将身子的重量都压在陈管家身上,战场上冷面肃杀的男人如今像是风都要吹倒了一般。
“是。”陈管家应下后,再回来时身后跟着十二个侍卫,都是跟着平阳王这么多年的亲信。
“永林这最后一程便有劳各位了。”平阳王说完便自棺前让开身,六个侍卫那个木棍就朝着棺墩过去。
“且慢。”尖细的声音打乱了几人用麻绳要将棺墩绑起来的动作。
“哎呀,这...”陈管家嘟囔的埋怨着,回头看见来人是陛下身边的公公,立马噤声堆着笑迎了上去。“公公这是来?”
“这不是陛下也想在王爷动身前再见见世子。”公公捏的嗓子解释着,“陛下本吩咐好早些时候就来的,可这临近中秋不少官员送来的拜帖让陛下忙活了好一会儿。”
平阳王在勒伍的搀扶下,有些费力的转过身子,公公嘴上说的是赵煜怀忙忘了时候,私底下是真是假谁有说的准。
偏生在这快抬棺启程的前一刻,赵煜怀怕是故意等着这一刻,管家连带着那些侍卫都看向了平阳王,平阳王有些疲乏,闭着目。
“那便等皇兄一刻吧,想来永林也是想再见见他皇叔一面。”
约莫等了一刻钟,一顶小轿才停在了平阳王府的门口,那九五至尊才慢悠悠的迈着步子进了正厅。
“是我考虑不周,让皇弟久等了。”众人见赵煜怀,皆是忙着行礼跪陛下圣安,平阳王颤抖着说要起身,被赵煜怀按了回去,“皇弟免礼,不知一切可都准备妥当了?”
“回皇兄,已经准备妥当。”
“好。”赵煜怀点点头,“不知我能否再为永林上柱香,也算是送别了。”
平阳王说不出话来,给管家递了一个眼神,他立马毕恭毕敬的取来一炷香,那公公接过去将香点燃了才递给赵煜怀。
赵煜怀接过香,朝着棺材俯了俯首,公公立马接了过去插在了香灰坛子中。
“明日便是中秋,不如明日过后再启程?”赵煜怀提议着。
“皇兄,我昨日进宫同你商榷过,永林母亲是随州人,我想将他带回他母亲的故里安葬。”平阳王满目皆是不解,分明他早就说了今日要起身,赵煜怀拖着时间才来,就好似不让他离京。
“我知你心急,但我也不舍,这一别不知何日再见。”随州相去甚远,平阳王离了京还不知道要翻出什么浪来。
陈时昨日写了信来,说是除去有一两个地方的小官欺压百姓外,一切照常并无异处,晏临江也是中规中矩的执行着御史的职务,也并无逾矩的举动。
倒是途中交谈,觉察晏临江如今谈及天下时事似乎有些力不从心。
可几年前他自以为是犯下的错误让他依旧不敢掉以轻心,若是平阳王趁着出京后又卷土重来呢?
“皇兄是知道的,永林母亲去的早,他自小就最念他母亲,请王兄全了臣弟的心愿的吧。”平阳王说道情深时,泪水止不住的往外滚落,“不要误了我儿的时辰。”
平阳王这几日郁结于心,又滴水未沾,只凭着一口气吊着,说多了话抢着自己止不住的咳嗽,要将心肝都咳出来,随他儿去。
像是想起了什么,他一把推开扶着他起身的勒伍,身子没了支撑一下子跪在了赵煜怀身前,他这一跪跪的突然,赵煜怀也没来得及接住他。
“煊允知道自己年少时翻傻,惦记着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如今永林已逝,煊允知道自己错了,”平阳王跪伏在地上,一步步膝行到赵煜怀脚下。
“求皇兄放我一条路吧,就当是为了当年年少时我们的情谊,放我一马吧。”平阳王声声嘶哑,字字催泪。
赵煜怀看着脚边的弟弟,两人虽不是一母同出,两人的生母也是关系极好的手帕之交。两人自小关系也是极好。
他母亲还在世的时候就叮嘱过,为君者难免面对算计厮杀,要他们二人好好扶持着对方。
太上皇还再世的时候,为防止谁赶尽杀绝登临帝位,或多或少都给每个皇子留了点底牌,太上皇念及太子赵煜怀不善武,便是给了他几位名士。
那时的六皇子赵煊允最是喜好舞刀弄枪,太上皇便从指缝中漏了点兵力给他。
那时的赵煊允没少用这些兵力给他撑腰,甚至还在刺客的刺杀中,为他挡了刀,在鬼门关走了一趟。
“皇兄...你还不信我吗?”平阳王抬眼看着赵煜怀,他的眼通红哀求着,“兄长...”
赵煜怀透过那双眼似乎又看到了那个年少时为他挡剑,浑身是血,哭红了眼对他说好疼的阿弟。
赵煜怀登基为帝,赵煊允受封平阳王后,那点兵力在他的带领下倒是只不错的良兵,虽说不是什么以一敌百的精兵,留在他手中赵煜怀还是不安心。
平阳王知道他在顾及什么,便交了兵符,自请送子安葬后便居随州。
他该怎么罚他?
他能怎么杀他?
“我信你。”赵煜怀抬手将他扶至座椅上。
赵煜怀的目光落在勒伍身上,这个随着赵永林一起出京的人,如今回来守着平阳王看来,或许是他多想了。
“那我便不留你了,早些启程吧。”赵煜怀交代完,平阳王强撑着身子抬手,勒伍看到了他的指示,立马对着那几个侍卫递了指示。
几人将拧好的几股麻绳从棺墩下穿过将木棍紧紧的绑好,有将麻绳绕过上面,将棺墩结结实实的捆个扎实。
“走吧。”平阳王见他们收拾好了,搭着勒伍的手起了身。
“皇兄,来日再见。”平阳王作势要行礼,赵煜怀上前扶住了他。
“此去一定要平安。”侍卫抬着棺墩经过时,赵煜怀扶着棺墩的一侧轻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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