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拉近,苏稚杳的呼吸被丝丝沉郁的乌木香侵袭,香调如那晚一样,这回凑得近,她发现味道是来自他的衣服。
与香水不同,他身上的木质调干净深沉,能压住自身凌冽的冷感,恍惚有凝神静心的效果。
也许是他的衣服清洗后,都会经过乌木熏香这一道护理。
其实一靠近他,苏稚杳心里就打起退堂鼓,想立刻后退开了,但他独特的乌木香迎面入鼻,让她骤不及防出了下神。
也就是这出神的瞬息,脑中那反复横生的妄想愈发变本加厉地往心上袭,毫无预兆地,开始彻底剥夺她良知。
她很清楚,如今的处境,除了眼前这个人,谁都帮不了、也不会帮她。
苏稚杳额穴猛地跳了跳,失控又清醒地知道,希望就在面前。
往简单了想,这就是一场赌博。
赌赢了,潮平两岸阔,就算不成,情况还能比现在的鸟尽弓藏更糟糕吗?
不能了。
所以为什么不试试看。
苏稚杳窝在他身前没有动,紧张得蜷起手指,所有感官都被无限放大。
幸亏这人还算绅士,没有当即拎开她。
一个能果断送自己父亲去吃贪污受贿的牢饭,手起刀落肃清内部羽翼,又在短短两年间用强硬无情的手段收拾得贺氏高层那群老狐狸无计可施的人,他的手腕轻易掰不动。
贺司屿这样的资本家,情绪失控的时候几乎没有,有也不会失了分寸。
所以苏稚杳知道,背后那男子再声嘶力竭,都用不着、也轮不到她废话求情。
时间过去一两分钟,也许更久,久到几乎没任何声响了,苏稚杳压在耳边的手才慢慢滑下去,捏住一点他外套的下摆,很轻地扯了两下。
抬头时,贺司屿正低眸看下来,黑沉沉的眼睛攫住她,不冷不热的,倒也不含刚才要收拾人时的那股狠劲。
“结束了吗……苏稚杳对上他的目光,这副受到惊吓后的柔弱样子一半真一半虚。
贺司屿细了细眸。
她有一双极漂亮的桃花眼,内勾外翘的眼型好似勾着欲,双瞳却又接近浅奶栗色,很水润,矛盾地泛着不谙世事的纯净。
乍一看是故作心机,再回品又会感觉是误会,她的眼神好像再寻常不过。
两年时间,容貌长开了,褪去部分少女青涩,多出了纤丽的气质,但审时度势的机灵劲一成没变。
尤其这扮乖的本事,见长。
不过贺司屿还算受用。
他最讨厌愚蠢的菩萨心肠特别是本就自身难保的人。
贺司屿轻一挥手保镖撤去桎梏男子筋骨连跪直的支力都没有一下往前趴摔在地。
“老大……”他颤巍巍地伸手想去抓他的裤腿却分明隔着老远。
而贺司屿只是冷眼俯视:“省着力气爬去医院你这胳膊兴许还能接上。”
话落他薄情转身。
背后男子虚弱的声音
“信任只有一次。”贺司屿嗓音压得很低眼底积满戾气:“罗祈你清楚。”
他气息阴沉每一个字都发了狠。
“我最恨被人利用!”
再无转圜余地贺司屿径自迈开长腿恩断义绝的背影让人绝望。
可惜最后那句话苏稚杳当时不明白。
因为他们习惯性说的是粤语。
贺司屿不一会儿就走远了苏稚杳来不及思考忙不迭追上去。
那辆黑曜布加迪商务正好驶到面前。
保镖替他拉开后座车门贺司屿刚要坐进去微顿之下想起什么。
一回眸就见那姑娘跟在他后面两步远。
双手纤白揪着一寸身前的浅藕色围巾下巴陷在毛绒领子里站得拘谨瞧着乖乖的。
可能是答应过Zane要关照她也可能有其他道不明的原因贺司屿停住回过身面向她等她自己说出目的。
见他没丢下她一走了之苏稚杳舒口气紧攥的指尖微微放松眉眼舒展开荡漾着她百试百灵的笑容:“御章府你顺路吗?”
她一笑桃花眼就弯了起来带出下眼的卧蚕格外好看。
贺司屿多端详了她两眼。
“我想回家……”
苏稚杳声音逐渐放低眨巴两下眼睛就差合上两只小爪子学猫咪朝他拜托拜托了。
贺司屿依旧面无表情等她使完招他一言不发绕过车身坐进了后座另一边。
而她面前的车门还开着。
这是同意捎她一程了?
苏稚杳出乎意料愣一下怕他反悔想也不想跟着坐上了他的车。
她感觉自己当时就是古西方神话里出卖灵魂和撒旦完成交易的浮士德。
布加迪驶出地下车
库涌入茫茫车流。
果然又下起雪了银色雪粒细细碎碎夜色中和平大院渐渐远去直到望不见了苏稚杳才收回窗外的视线坐端正。
她不声不响就走了
苏稚杳是十足的路盲苏柏虽有私心但疼她也是真的不吝开销出行专机接送行程都有助理负责出门上车落地下车她连驾照都没考的必要。
所以车子一路开上高架桥她都不认得是不是开往御章府的方向。
不过苏稚杳倒没什么怕的毕竟贺司屿也不缺卖她的钱。
就是他心情阴翳座椅之间隔着扶手苏稚杳还是能感受到他周身的低气压冷冽得把空气都冻住。
全球限量的高定商务车空间宽敞内饰豪华坐着很舒服可偏偏收音机都不开寂静得可怕苏稚杳都找不到套近乎的机会。
她往左边偷看一眼。
男人双手交叠搭着腿阖目靠在椅背脸色自停车场起就不太好。
苏稚杳不敢妄自打扰。
西幻故事里说想和魔鬼签订契约就绝对不能惹魔鬼生气。
她深以为然小心翼翼。
好在没持续太久副驾驶座的徐特助出声打破了这凉飕飕的氛围:“先生。”
某人吐出一个字:“讲。”
“盛先生今晚来过电话说是您有空的话替他出席一下周四的慈善拍卖。”徐特助如实道。
贺司屿依旧闭着目语气淡然:“有想要的拍品他还能拿不下?需要我出面?”
徐特助回答:“这……我不太清楚。”
这边苏稚杳在心里犯嘀咕。
承认他的粤语很好听让人怦然心动可就不能说普通话吗?
插不上话她还怎么搭讪。
何况从前都是人家往她身上贴主动勾搭男人这种事她一点儿也做不来。
“……咳可以听音乐吗?”
一个温柔清润的声音很轻地响起带着恰到好处的试探凑进他们的对话。
徐特助下意识回头观察贺司屿的神情没见他不耐烦才问:“苏小姐想听什么?”
苏稚杳沉吟思索道:“《Alice》吧就是那个掉进兔子洞的爱丽丝……”
说着说着还虚头巴脑地叹了口气。
徐特助懵住。
这一声颇为无奈的叹息让他感觉到这姑娘好像是在
内涵什么但不得要领。
贺司屿缓缓掀开眼皮侧过去一眼。
留意到他在看自己苏稚杳抿唇笑笑稍显稚拙地和他搭话:“你们平时聊天也这样吗不习惯说普通话?”
贺司屿侧着左窗的光阴影里的侧脸轮廓更显立体他始终不语就只是淡淡斜视她。
“我不太懂粤语听得有点儿晕……”
苏稚杳瞧着他向他传达眼色你看看我迷茫的样子像不像掉进兔子洞的爱丽丝?
车子下高架驶过红绿灯口外面的光影在他脸上明灭变幻照亮的那瞬苏稚杳看清了他的眼神。
毫无情绪也因此更怵人他目光仿佛是有实质一投过来抽得人皮开肉绽。
警告似的再废话就丢她下车。
四面嘟嘟的喇叭声打断思绪苏稚杳心悸了下
她笑着躲开视线不敢再和他对视。
这人这么帅却又这么可怕。
早知道不如直白说现在好了他都没懂她什么意思显得她很憨。
苏稚杳心怦怦跳好像经历了一波力量悬殊的交手车内暖气又开得特别足她感觉自己的脸蛋热烘烘的手心都冒了层细细的汗。
扯松围巾不见效鼻息暖得她逐渐缺氧。
苏稚杳捏着呢大衣的厚领子受家教原因她踌躇不定悄悄瞅他一眼扭回去过几秒又瞅他一眼。
“看上瘾了?”贺司屿突然出声本就冷淡的音色勾着点不悦。
被抓包苏稚杳不易察觉地哆嗦了下瓮声瓮气地说:“我、我想脱衣服。”
“热……”她特别小声听着还挺可怜。
贺司屿微蹙了下眉。
脱个外套还要征求他意见不知道的以为她是要在这里献身脱给他看。
贺司屿双手交叠搭在腿上视线转向窗外嗓音淡淡的面上几乎没有情绪。
“脱。”
这个字氛围莫名微妙起来明明一清二白空气却一下被暖烫出几分暧昧。
苏稚杳也多此一举地背过去把厚重的外套脱了下来抱在怀里顿时舒服多了。
事到临头她忽然怯场于是故作随意岔开话朝副驾驶问了句:“请问有湿巾吗?”
徐特助回神向她确认:“您是要湿巾吗?”
苏稚杳轻声:“嗯鞋子脏
了。
“噢,有的。徐特助不怠慢,立刻从中央储物箱取出一包湿纸巾,递给后座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给您。
苏稚杳接过来,温声:“怎么称呼你。
“我叫徐界,是贺先生的行政特助。徐界自我介绍。
苏稚杳笑起来:“谢谢你徐特助。
“您太客气了。徐界回了个笑,心想传闻不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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