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句话,她哭得更凶了眼泪从眼眶里冲出来顺着脸颊滑下,全都流进了他的领子里。
她来时一路打听得知前不久从贺氏总部停车库送来的中刀病患正在手术关心则乱误会了,蹲在这里哭得昏天昏地。
他倒好却只是在意送不成她花了。
苏稚杳抱上他腰埋在他身前哭得狠一哭就止不住,好久抽泣声才渐渐弱下来
她每哭一声,贺司屿心里就难受一下比刀割到手背的疼痛要难忍得多,心想自己怎么把一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惹哭成这样。
他抚着她脑袋,手指在她发间温柔穿梭轻声哄她:“不哭了。”
还生着他气,她唱反调用力哭了两声。
知道她的小脾气,贺司屿无奈轻笑哄小朋友似的摸着她头说:“都在看你。”
如梦如醒般意识到这里是医院,苏稚杳屏了下声一丝气都没敢再呼出来,静悄悄从他怀里抬起脸。
廊道里是有几个人,但都离得远,这间手术室门口也就他们,再说了他是贺司屿就算人再多也没谁敢往这边偷看。
后知后觉到自己被他捉弄了苏稚杳一拳砸在他心口看着凶巴巴其实没多少力道。
贺司屿顺势捉住她犯坏的手捏在指间细细摩挲她的手指再拉到唇边亲了下她指尖:“先回车里好不好?”
他唇上的温度从指尖钻到心里。
苏稚杳心脏一下暖融融的变得绵柔那一肚子担惊受怕后的复杂情绪都像是被融化掉了。
她吸吸鼻子张开手臂闷着软软的鼻音半是佯嗔半是撒娇:“抱我。”
一旁的徐界微惊明白她的要求那人绝对不会拒绝本能开口:“苏小姐先生他……”
要提醒他有手伤不方便的话说到一半就被贺司屿抬手制止。
贺司屿什么都没说弯下腰右手揽住她背左胳膊绕过她膝窝避开受伤的手用手肘去托她轻轻一下将人横抱了起来。
当时刚哭完苏稚杳脑子有些晕乎何况也没看见他身上有肉眼可见的伤就没多想被他抱着走出医院放坐进车里他左手要从她膝窝下抽回时手背在座椅压到。
苏稚杳明显感觉到他手指一缩条件反射托着她腿窝往上抬了下给手背和座椅腾出空隙。
他面上却是若无其事。
替她关上车门走到另一边坐进车里。
留意到异样苏稚杳才后知后觉
发现他左手戴着皮手套右手却没有。
车子开出医院。
副驾驶座的徐界问:“先生去哪里?”
“餐厅。”贺司屿几乎没有迟疑话落想到什么回头去看身边的女孩子。
看脸上的妆容她显然是精心打扮过但被眼泪浸得有些花不过睫毛湿莹莹的反而有种破碎的美感。
身上的套装裙还算干净就是短靴脏了。
不由回想起很多年前她第一次坐他的车那时他们还不熟她扮乖想要和他套近乎话没说两句又怯场转头问徐界要纸巾岔开话说是鞋子脏了一双靴子仔细擦了四五遍才算过。
那时他想的是女孩子娇气小事情多太麻烦。
现在倒是他自己看不过去了。
她不娇气他反而不习惯。
贺司屿从储物箱的湿巾盒里抽出几张矮下腰俯身过去仔细擦拭她小羊皮靴面的污垢。
左手肘搭在膝上黑皮手套下的指尖随意垂着。
苏稚杳盯着看了会儿他在给她擦靴子她突然伸手捏住指套顶端贺司屿正要反应那只手套已经被她摘了下来。
白纱布缠裹几层手背有鲜红浸染出的痕迹。
贺司屿手背下意识翻过去掌心朝上想说没事小伤而已话还在喉咙里没出来先瞧见这姑娘眼中又有泪光闪烁他忽然间一个字都说不出。
“怎么弄的?”
苏稚杳忍着哭腔小心翼翼将他的手托过来神情严肃地看住他:“不许骗我。”
贺司屿迟迟没有出声。
她一脸心疼他实在讲不出让她难过的话。
他这人有苦都自己咽肯定不会老实说苏稚杳没追问直接开口问徐界徐界两头为难沉吟片刻见老板没有阻止自己在心里权衡了下还是把事情告诉了她。
也没讲太详细只说先生是被那个叫陈彧的男孩子持刀伤到的保镖赶得及时不严重倒是陈彧太疯狂把自己当肉盾跟身强力壮的保镖拼命刀子不甚捅到了腹部。
“就是当初在港区尾随您的那个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徐界提醒。
三两句话苏稚杳已经听得内心恐慌。
——你不要怕杳杳我不是想伤害你。
——我喜欢你很多年了
当年在旧巷子里被那人堵住的情景涌现脑海苏稚杳微微乱了呼吸心有余悸:“记得是我的私
生……”
她蹙着眉,忐忑又困惑地看向贺司屿:“可他为什么要害你?”
徐界替他回答:“具体原因尚不明确,他目前还在手术,需要等病情稳定,警方再调查。”
其实不用调查,苏稚杳大致能猜到原因,陈彧和贺司屿无冤无仇,中间唯一的牵扯就是她,陈彧今天出现在这里,很明显这三年都没有放弃跟踪,联系他病态的喜欢,最有可能的原因,他偷窥到了她和贺司屿私下里的关系,恼羞成怒,不想伤害她,所以对贺司屿实施报复。
左右都逃不开是她的原因。
苏稚杳垂着眼,双手托着贺司屿的手,目光落在他染血的手背,不说话了。
她想得到原因,贺司屿没理由想不到。
见她低着头像是自责,他右手抬过去,让她的脑袋靠到自己肩上,轻轻拍着:“是我大意了,不是要紧的事。”
苏稚杳鼻子又酸涩了,明明是他自己受伤,他还要把她这么哄着。
她捧起他的手,在唇边吹了吹:“疼吗?”
“不疼。”贺司屿笑了下。
苏稚杳认真看着他的眼睛:“如果今天进手术室的是你,你也打算瞒着,不让徐界告诉我?”
贺司屿安静几秒,不以为意,柔声:“只是不想你担心,不过是一点刀伤而已。”
当初在奥地利比赛,她被针扎到手指,他都要叫医生到酒店,又打破伤风又吃药。
到了他自己,就这么不在意。
苏稚杳眼睛再度泛红,声音微微哽住,问他:“我不能担心吗?”
贺司屿顿住。
“什么叫不过是一点刀伤而已?”苏稚杳因这话气哭,鼻腔塞得透不过气:“就算是蹭破点皮,我不可以心疼你吗?”
说着,她的泪簌簌落下。
他不提,就是见不得她伤心,但她现在还是哭成了这样,贺司屿眼底笑意敛去,摸她的脸,摸到一手的湿。
指尖抚到她眼尾,想揩去她的眼泪,被她一把推开了手。
“难道贺司屿就要和别人不一样,有苦不能说,受伤不能喊疼,一定要忍着,装得刀枪不入吗?”她别过脸去,声泪俱下。
贺司屿当时没多余思考,只迫切想着怎么哄得她高兴:“我没有事,别哭。”
他越这么说,她越怄气:“就哭!”
贺司屿被她惹笑,无可奈何。
苏稚杳抹了把眼泪,肩膀时不时抽两下:“我要是受委屈了,肯定告诉你,才不跟你一样,这不说那不说,做手
术都想要瞒着我。”
贺司屿看她的双眼渐柔,笑着轻叹:“我这好好的,也没要进手术室,你就先为这个哭了一场,是不是不太吉利了?”
苏稚杳噎了下声,理屈词穷,不和他周旋,声音低到听不清:“少转移话题。”
他笑,抽了张纸巾去擦她湿嗒嗒的脸。
这回她没躲开,抬着脸给他擦:“以后再有事,还瞒不瞒着我了?”
贺司屿不想把她的眼妆再弄花,一点一点慢慢轻压过去,出声也很慢,停顿半天才回答。
“以后我尽量不受伤。”
故意回避她问题,苏稚杳更恼了,一下拍开他手,就要扭过身去不理他,被他搂住,往怀里抱。
“好了好了,不瞒。”他安抚道。
怕用力过头扯到他左手,苏稚杳象征性地挣了两下,伏在他胸膛不动也不吭声。
贺司屿抚着她头发,就范:“都会跟你讲。”
他明明白白答应了,这事才算是过去。
苏稚杳鼻音浓重地“嗯”声,乖乖在他怀里偎了会儿,想到什么,突然坐起来。
见她一惊一乍,他问:“怎么了?”
苏稚杳低头翻出包里的粉饼和唇膏,苦着脸抱怨:“补妆,难看死了,都怪你。”
贺司屿后靠进座椅,偏着头笑看她。
车子开到餐厅,终于能够安心坐下来,享受这顿迟到两小时的情人节晚餐。
海上的全景餐厅氛围浪漫,落地窗的外玻璃沿着海,深蓝的水面荡漾着丝绸般的涟漪,望向远处,维多利亚港光影璀璨。
餐桌布置得格外有气氛,白色纹底的餐布铺展开,玻璃花瓶里插着新鲜的貂蝉玫瑰,欧式烛台上,点着几支蜡烛,柔和的火光微微闪烁摇曳,在夜色里弥散开朦胧的光晕,照亮了桌上的香槟和高脚杯。
两人很有仪式感地面对面坐着。
小提琴和大提琴合奏的乐声悠扬,一个清灵跳跃,一个低沉稳重,交融在一起,有种两个孤独的灵魂互相抚慰的感觉。
贺司屿开了香槟,刚倒上小半杯,面前伸来一只细白的手,将酒杯从他指间抽了过去。
抬眼,就见对面的女孩子一脸正经。
“手都这样了,不要饮酒。”那小半杯酒搁到自己餐盘旁,她又探身,把他手里那支香槟酒也抱走:“这个我喝。”
酒瓶护在怀里不给他碰,贺司屿勾起唇角笑了笑,指尖叩了下那只杯子,轻一声响:“你的酒量,就这一杯。”
苏稚杳不服气
:“谁说的起码三杯。”
他笑意深了不反驳。
夸完海口苏稚杳无端心虚悄悄去瞅他发现他穿得很考究尽管平日也十分正式但今晚有些不同。
很少见他穿浅色系的西服兴许是不太显严厉但今晚他穿了浅灰的西服里面同色系马甲和白衬衫都是搭配过的袖子扣着纯钻袖扣领带特意别了领带夹褪去很多冷感显得格外斯文和温柔。
总归他对今晚的约会是重视的。
女孩子就是难过得快开心得也快苏稚杳心里甜滋滋的放下香槟从包包里取出那只方形首饰盒放到桌上:“送你的生日礼物。”
贺司屿扬眉:“是什么?”
她推到他面前让他自己看。
首饰盒里是那支貂蝉玫瑰样式的宝石胸针那晚她特意去珠宝店选的玫瑰的色泽烟紫偏灰和他今晚的西服正搭。
贺司屿将这小玩意儿拿在手里宝石胸针没什么特别但这朵貂蝉玫瑰送给他越看越钟意。
“漂亮吗?”苏稚杳托着两边脸用傲娇掩饰期待:“我自己去挑的差点都被拍到了。”
贺司屿眼中笑意暖了几分一语双关:“我们小貂蝉当然漂亮。”
苏稚杳抿住笑。
谈恋爱的气氛就是暧昧的话不明说。
她顺着这句话调子轻轻软软意有所指问:“那……你喜欢吗?”
他笑着回答:“很爱。”
贺司屿没把胸针放回盒子里垂首直接别到了西服领上。
送礼物最大的喜悦就是对方也喜欢。
苏稚杳笑盈盈一只手心朝上伸到他面前。
“嗯?”他抬眉。
她讨要:“我的情人节礼物。”
贺司屿眼眸划过迟疑见他这反应苏稚杳笑容淡下去质问:“你没给我准备礼物?”
贺司屿指尖点在桌面陷入一丝犹豫。
他当然有准备礼物但这礼物用意特别送出去要花上些时间照她的性子
还是等她先吃饱以免饿着。
他这么想着还没来得及说话苏稚杳就沉了下肩颓颓丧丧地说:“算了。”
没丧两秒她仰起脸凑过去。
嘴唇微微嘟起翕动两下:“么么。”
等老半天也不见他回应苏稚杳轻嗔道:“快点儿啊你亲亲我就当礼物了。”
贺司屿唇角一弯
,倏地笑了。
起身越过半张餐桌,掌心托住她后颈,倾过身低头,轻轻含了下她莹润而饱满的唇。
远处的维港有人在烟火,烟花升起,在海面上空怦然绽放,洁净的玻璃窗上,倒映出他们亲吻的影子。
心情愉悦了,今晚的餐品都格外美味。
香槟的酒味并不浓郁,含在舌尖会有淡淡的甜香,喝下去没有感觉,苏稚杳不知不觉就喝掉了小半瓶。
餐后甜点是特制的海盐椰奶圣特罗佩挞,是苏稚杳最爱吃的口味。
她吃东西很斯文,小口小口地,不发出一点声音,咽下最后一口甜点后,她放下银叉。
“吃饱啦。
声音很绵,酥酥的,透着乖巧,听起来嗓子像是被香槟酒泡得软了。
贺司屿抿了口茶,抬眸去看她,果真见她睫毛虚敛着,眼神迷离,腮帮烫出一抹酡红。
他神情凝重:“醉了?
“没有啊,我才喝了……她醉醺醺地歪了下脸,掰着手指头,朝他比了个四:“三杯。
都胡言乱语不灵光了,看来醉得不轻。
贺司屿叹口气。
情人节,外面又有烟花,苏稚杳跑过去贴到窗前,满眼憧憬:“贺司屿!
贺司屿应声走过去,扶住她栽歪的身子:“我们去外面走走,清醒一下,回来我有事要和你说。
“喔。她笑眯眯:“那我想放烟花。
她喝醉,完全是状况之外,用餐时他都在思考要说的话,餐厅垂下的幕帘后,是他托人布置的求婚现场。
满室都是今早刚空运到的玫瑰花,花海中一只巨大的兔子玩偶,他觉得她应该会喜欢。
求婚这种事情,是要郑重些,但贺司屿没有喊周逸他们过来活跃氛围,只想和她私下两个人。
尽管彼此的感情到今天,无可怀疑,他依旧不想当众给她压力,哪怕一丝道德束缚。
婚礼应当盛大,但求婚不能,四下无人处,单独听她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意愿,是对一个女孩子最基本的尊重。
但又怕她怪他敷衍,于是选择了包下这里。
谁承想他在为求婚心情紧张,期间偶尔走神,她就把自己喝到晕乎。
她不清醒,这婚也没法求。
贺司屿只能带她到外面走走。
他们在餐厅外的玻璃长廊散步,苏稚杳想放烟花,拉着贺司屿去到天台,餐厅的天台没有开发,只壁边拖下一只老旧的钨丝灯泡,灯芯亮度微弱,橘光半明半暗。
几盆绿植和花卉被丢弃在四周自生自灭,却不见打蔫,意外长得很好。
餐厅负责人给他们送来仙女棒和几支落地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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