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卿离开后，几人又坐了一会。
姜钰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总归是借着寻人的由头出来的，也得把慕梓初安稳稳地送回去才是。
姜钰一行人回到皇城，她交代黎炀先把姜璟送回未央殿，她送慕梓初回去。
两个姑娘并肩走在皇城的夜路上。
慕梓初背着手，看着路，悠哉地问：“小钰姐，你觉得复郜生怎么样？”
“为人刚正，侠士做派。”
姜钰短短八个字就概括了。
“那你觉得他聪明吗？”
“酆临河边，告诉我们应对之策，身手不凡，能够全身而退，在等待黎炀的间隙中，伺机窥破望江村瘟疫之事，这般看下来，应当是聪明的。”
慕梓初显然有不一样地看法。她努努嘴道：“我却觉得他迟钝得很。”
“此话怎讲？”
“我跟着小璟，伯卿去皇城驿站，连初次见面的周元岐都能看明白我的心思，配合我，给我腾出空间与他独处，他却看不出来。”
“有没有可能是，他……能感觉到，只不过没有给你回应？”姜钰说完，自觉话中有些伤人。
“难道他是半点都不喜欢我吗？”慕梓初的话里，掺杂着落寞与固执。
“我们在归灵谷认识以后，他会常常对我笑，也会在全是长辈的场合里，找机会同我讲话，做我的试验者，试吃我做的丹药，教给我，我不会的骑马和箭术。”
时至今日，慕梓初回想起那段时光，心底依旧甜丝丝的。
她接着说道：“我自认不是傻子，又怎么会看不出他行事为何意，不然，我也不会和父亲表明心意……可自从有一日，他说自己要去寻一个人开始，一切就都变了，他开始不对我笑了，每天都面无表情的，像一座撼不动的山。”
“如此说来，他应该是要先完成自己的任务，才能回应你吧？”
“可这并不耽误他同我讲话吧？难道我只能干等着他，完成他的任务吗？”慕梓初说完，对着夜空舒了口长长的气。
姜钰扪心自问，在情爱之事上她就如同丈二和尚，没有头绪，爱莫能助。
她换了个角度开导道：“其实，我觉得心悦一人，并不意味着就放弃自己的时间，你喜欢他，和你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也不冲突的。”
姜钰劝慰道：“你可以把重心放在自己身上多一些，你是药修传人，可钻研著书，可遍尝百草，我觉得，不要心悦一人，便忘了自己是谁。”
慕梓初怔然，她点点头，喟然长叹道：“此话有理。”
两人走了一会，便看到慕佃和两个侍从等在怡春宫宫门前。
待人走近，姜钰才看到慕佃那张慈眉善目的脸上布着不小的火气。
姜钰礼貌说道：“慕原主，梓初我给您送回来了。
慕梓初躲在姜钰身后，虚着声音说了声：“阿爹。”
“你啊你。”慕佃恨其不争地抬手指了指她，随后对身旁的侍从道，“你们两个，带她回去。”
慕梓初只好从姜钰身后出来，灰溜溜地跟着侍从回了殿。
“慕原主，人已送到，没什么事，我也回去了。”姜钰说完，便要抬步离去。
“姜小山主，且留步。”慕佃出声，拦下姜钰。
姜钰瞧他神情复杂，像是有什么话想说，困惑道：“慕原主何事？但说无妨。”
慕佃突然眼中含了几分歉意，正声道：“姜小山主，按辈分来说，内子清涟是你的姨母，你也应该唤我一声姨丈。”
他顿了顿，又道：“当年覆水一战，我初闻噩耗，也是深表痛心，那场战事僵持许久，难分胜负，我远在牧北，没有槐江山的帮上忙，这些年，在我心里，在你姨母心里，一直是根磨不掉的横刺。”
姜钰多年翻阅藏书阁古籍藏书，她也知晓牧北襄平原战力不济，所有灵法高深的修士兵将几乎都出自牧北的归灵谷。
“慕原主哪里的话，您说当年牧北没有帮上忙，可却不知我开蒙早，记事也早，我还记得交战之时，我族摄灵长老曾从外界带回大量的灵丹仙草，正是那些灵丹仙草，救下了许多的战损将士。”
姜钰笑了笑：“如今，槐江山的药灵堂内还剩下许多。”
慕佃瞧她话里没有一丝怨怼，不禁暗叹她的气量。他欣慰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独当一面这么多年，定是辛苦。”
姜钰没答话，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忽而，慕佃以拉家常的语气问道：“可有考虑过自己的终身大事吗？”
“我……”姜钰眨了眨眼，被这突如其来的“关心”问住。
慕佃分析道：“中州给你送去的那个，我看着，虽然人长得不错，相貌堂堂，说起来是现今皇主的独子，有个皇子的称号，可我来中州这许多次，却觉得他并没有受到中州九都域的重视，还从坊间听说他是黎皇主从外面带回来的孩子，何况灵力功法也不高，说到底是个绣花枕头。”
“他不像是能同你挑起重担，共同守护槐江山之人，他没有那样的能力。”慕佃断言道，“你同他一起，以后，也难护得住你。”
“我这次来，你姨母特意交代我了，你如今也大了，若是想觅个良人，我和你姨母倒是认识不少名人义士，可以帮你张罗一二。”
“慕原主真是药修的集大成者吗？我怎么听着，倒觉得您说亲做媒才是专家本行。”
姜钰闻声看去，只见黎炀说着话，从不远处走来。
黎炀送回姜璟，见姜钰一直未回，便出来寻人，却不想正巧听到这些挑拨离间之词。
慕佃把手背回身后，挺直腰杆道：“我身为姨丈，说到底也是为姜小山主考虑。”
黎炀走近，道：“自家千金的婚事还没个着落，却要帮许久未联系的亲戚操心姻缘？”
“这同你有何干系！”慕佃一脸嫌弃地看着他。
“慕姑娘自是同我没关系，可姜钰是我的……”黎廷一顿，住了口。
“她是你什么？”慕佃追问道。
姜钰出口打断了两人的你来我往，她道：“慕原主，我知悉您是一片好心，可我想，还是不劳您与姨母费心了，我的事情，我自有定夺，这么多年，向来如此。”
这话噎得慕佃没话说下去了。
“何况我不需要有谁来护住我，我自己也可以努力守护好我想守护的人和事。”
“姜钰告辞。”姜钰拉着黎炀的胳膊，转身便走。
两人走远了。
黎炀忽然又问她：“你也这样想吗？”
“什么？”
“我不是能同你挑起重担，共同守护槐江山之人。”
黎炀问得认真，姜钰微微一愣：“我只是觉得这些没有必要施加在你身上。”
看黎炀没反应，她又郑重补上一句：“这是我的责任。”
回寝殿的路上，两人一句话也没再往下聊，只是安静地走着。
其实，对于姜钰来说，慕佃的一番话让她很温暖。
真的会有人丝毫不需要别人的关心吗？
她不觉得。
可姜钰说出口的话，也并不是逞强，是实实在在地觉得那些东西是不需要别人来和她一起分担的。
只是，黎炀听完她的话，情绪变得低沉了很多，低沉到姜钰走在他身边，都有些不自在。
黎炀送她到未央殿正殿门前。
“早些安睡。”他说着，合上搁在两人中间的殿门。
姜钰想说些什么。
她猛地扶住殿门，喉间微哽，犹豫着开口。
“黎炀，你很好。”
她的声音不易察觉地绷紧了一瞬，像一颗温润的玉石掉进风平波息的湖面，给黎炀的心里添上了一笔浓墨重彩的酸涩。
他没有说话，勉强地挤着嘴角，笑了笑。
黎炀走后，姜钰梳洗好，困惑地躺在床塌上。
她不明白，自己方才夸赞他之后，他虽是笑了，却为何觉得他并不开心？
姜钰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不太一样了。
不知从何时起，黎炀的一颦一笑似乎都会牵动她的心绪，他的喜怒哀乐、一举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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