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边境西侧——酆临河。
日过正午,四人行船于水上,漂泊着一路向东。
“阿姐,快看,前边沿岸有油茶铺子!”姜璟惊喜地站在船头,一手指着前方,一手横在额头,遮蔽着日光,编发上的铜钱被风吹着,叮当作响。
“早已经过了饭点,你现下定是饿了吧?”姜钰抬手摸摸他的白发,顺便帮他把头顶的几道发丝捋顺。
“阿姐,我们下船去尝一尝吧!”
姜钰笑笑,点头答应。
单调的木棚下,掌柜清闲地扇着蒲扇,那是个面相和蔼的老汉,眼瞅着来人,急忙过来招呼。
“几位客官,快快请坐!”
几张空桌中,他们选了个靠边靠里的位置落座。
“掌柜的,来四碗油茶,一碟酥饼,几道清淡小菜。”伯卿交代着,从袖袍中拿出一块绸缎的软布,将桌上的餐具挨个擦了个锃光瓦亮。
“伯卿,怎么在家不见你这么爱干净?”姜璟捧着脸问道。
“爱干净还有错了?”
伯卿话里带刺。
姜璟倏然皱起眉,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他,气冲冲地将脸扭向一边。
伯卿平常不会如此出言无状。
姜钰看他情绪不对,她抿抿嘴,对姜璟道:“在外不比家里,伯卿是不想让你把不干净的东西吃进肚子里,是为你好。”
姜璟鼓着嘴不作声,姜钰又看向旁边放下软布的人:“是吧?伯卿。”
“是啊……我担心你吃了什么脏东西,又要闹这疼那疼的,到时候哪还有精力跟我去九都街上听话本?”
姜璟一听话本,眼中一瞬亮光,扭过头来,软巴巴道:“伯卿,还是你好。”伯卿拿他没办法,无可奈何而又宠溺地笑了笑。
黎炀坐在一边,眸色晦了又晦,像个局外人一样插不上话,只好搓弄着手指解闷。
“去去去!都什么时候了,还敢在这做生意!”
一伙官兵前来扫荡。
姜钰一行的目光被声音吸引过去。
那伙人面上皆蒙着白布,其中一个瞪着手端茶碗的掌柜,上来就是一拳。
掌柜惊惧,旋即热茶撒了一地,润湿了地上的泥土。
他连滚带爬,捡起脏污的茶碗,好声好气地央求道:“好好好,兵爷,小的我这就收摊,您千万别生气!”
“还有你们!闹着瘟疫还在这喝茶,不怕传染啊!”
“一群不拿命当回事的!快滚!快滚!”
“兵爷,您别砸,这生意我不做就是,可这些家伙什是我半辈子的营生,我求求您,行行好。”
“谁知道你这上边有没有毒,碎了更好!更放心!”
那掌柜伸着手欲要去拦,那官兵狠狠握上他的手腕,几乎要拧断。
姜钰放下手里的茶碗,掌心生出一股灵力犹如正待出鞘的刀剑,渐渐凝起。
“住手!”
姜钰覆手,收回灵力,顺着这道女声,转头看过去,是一个背着棠梨布包,身着黄衣的姑娘正跑上来。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俏丽的少女姿态,宛如携着将至未至的明媚秋意。
她提声嘹亮道:“吃着官饷俸禄,欺压平头百姓,你们中州就是如此为官的吗?”
官兵之间面面相觑,一人道:“你是哪个?”
“我是谁不要紧,要紧的是……”她手上举起一块耀目晶光的金色手牌,“皇主令在此,还不跪下!”
那帮人眯着而眼上前查看,登时睁大双眼,惶恐道:“是皇主令……快跪下……跪下……”
黄衣女子瞧着众人伏在地上,趾高气昂道:“本姑娘奉旨前来驱疫,我的意思便代表皇主的意思,你等可听好了。”
“是!姑娘何令请讲。”
“依照姑娘我的意思,虽是明令禁止疫发期间做生意,可念在这位掌柜一把年纪,这桌客人也没动筷,不如放过他,我在这亲自监督他,将铺子拆掉就是。”
姑娘边说,边手指把弄着自己黑亮顺滑的发梢。
“我等遵命。”
见着那伙官兵怕惹事,走得极快。
姜钰起身上前:“这位姑娘怎么称呼?”
“尔尔与慕,念念如初,在下名为慕梓初。”她捧着手行了个礼,笑的时候眨眨眼,脸颊两侧分别凹下酒窝,衬得人娇憨可爱。
姜钰眉心动了动,一瞬怔然,她道:“你是梓初?那你父亲可是襄平原原主慕佃?”
“你怎知……”慕梓初看向姜钰腰间挂着的御灵佩,她不可思议道,“无垠玉?你的玉佩……你是……你是表姐?”
“嗯,我是姜钰。”
“小钰姐?”慕梓初愣是没想到从那九都皇城出来一趟,还能提前碰上自家亲戚。
姜钰母亲名为妘涟漪,出身桑南遥山隐,而慕梓初的母亲名为妘清涟,是妘涟漪的姐姐,也就是姜钰与姜璟的姨母。
姜钰的记忆中,母亲是家中二妹,同妘清涟二人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三妹妹妘漪澜,十多年前,姐妹三人自遥山隐分嫁到牧北、西陵与东海。
妘漪澜膝下无子,又因着东海西陵的部族之战,没有丝毫来往。
姜钰对牧北的这个小表妹倒是印象颇深。
她的记忆里,这女孩天生爱笑,无拘无束,姨母放任其肆意生长,慕原主也从不教她修灵习武,自小自在灵动的姑娘,见人便是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
让人过目难忘。
“你就是小钰姐的弟弟啊,那你也应该叫我阿姐才是,怎么小小年纪倒长了一头白发。”慕梓初自来熟得很,上来就向姜璟的头招呼。
“我天生如此,请不要乱摸。”被刚见面的人触碰敏感的地方,姜璟表现得不太舒服,慌乱中将她的手拿掉。
姜璟的反应让慕梓初颇为尴尬,她开始转移问候对象:“那这位就是伯卿了吧?还记得小时候去槐江山,我还喂过你养得那只布惊鸟呢!”
慕梓初得意片刻又面露凝重,转言道:“它怎么样?不会养死了吧?”
“放心,活得好得很。”伯卿摸摸腰间的口袋。
“原来,是一家人啊……”
黎炀理了理衣襟,主动搭话介绍自己,“如此说来,我应是……我应该是表姐夫吧?”
姜璟:“!”
伯卿:“?”
姜钰:“……”
“你是?”慕梓初语气一顿,试探问道,“黎皇主的儿子,黎炀?”
黎炀颔首道:“正是。”
慕梓初愣了愣:“我是随我父亲来九都皇城赴月神宴的,早到几日,听闻中州边境的村庄泛起瘟疫,特请旨来此救治。”
黎炀狭长的眸光落在姜钰身上,又转头轻笑道:“我看非也,慕少主连手里的令牌都是假的,怎么还会说自己是请旨?”
慕梓初将手里的皇主令悄悄放进布包里,眼睛提溜转了一圈,选择如实交代:“好吧,其实我是偷跑出来的,来找我的贴身护卫。”
姜钰问:“既是贴身护卫,怎不随身保护,却自己跑出来,还要你亲自来寻?”
“这个嘛,说来话长。”
慕梓初避而不谈,姜钰也不便多言,只问道:“那你现在是要进村行医吗?”
“嗯,这里的人得了瘟疫,我既然来了,就不能见死不救。”
“可若是那些官兵反应过来,你的令牌是假的,你一人也太过危险,左右都是要一起进城的,不如我们随你进村,行医中也能有人帮衬。”
黎炀看得出令牌是假的,那些官兵却不一定,姜钰说得看似严重,实则只是在为与她同行找个理由。
毕竟是表姐妹,且姜钰心里的道义也不会允许自己任面前的小姑娘独自冒险进村。
现下碰上了,就更不会放任不管。
“那你们先把这个戴上。”慕梓初从布包中拿出几块纱巾,分发出去,“纱巾上我洒了灵粉,可以隔绝疫毒。”
说话间,掌柜的铺子也拆得差不多了。
几个人请掌柜带路进村。
村口的石碑处,刻有望江二字。
“望江村?”姜钰问。
“正是。”掌柜答道,“各位好心的客官,请随我来。”
村内的房子皆是石砖累积,简朴素净,整条街光彩甚少。
中了瘟病的人脸上身上出现大块的腐烂,因着屋内闷热,都躺倒在街道上透气。
婴孩放声嚎哭,老者长吁短叹,都深受疫毒折磨,只有零星的几个人还没有倒下,在照顾着家里的病患。
奇怪的是,这里的人,说得上年轻的,却只有妇女,满街竟不见一个成年的男子。
伯卿越走越觉得不对劲,不禁问带路的掌柜:“怎么一路走过来,都是些妇女和老人,这里的壮年男丁去哪里了?”
掌柜解释道:“这里是边境,不好谋生,有本事有出息的年轻人都出去了,有的在皇城奔波,有的去桑南遥山隐拜师修灵了,只剩了些老人和孩子,靠着耕作自给自足,或是像我一样,做些茶水生意供给来往的客商。”
“这里是中州边境,来往的人虽少却鱼龙混杂,或是修炼邪灵的人带来些疫毒也未可知,受苦的却是我们这些平头百姓罢了。”
沾了灵粉的纱巾裹着掌柜的脸,说话声略显呜咽。
慕梓初边解释自己是来治病救人的,降低防备,边挨个查看人群的感染程度。
姜璟体弱,姜钰恐他染上瘟毒,把他安置在伯卿身侧,自己去帮慕梓初。
伯卿搂过人,站得远远的。
棠梨布包里抖落出不同颜色的药瓶,慕梓初倒出小药丸,分给姜钰和黎炀,三个人开始逐一散发。
黎炀刚抬手,躺倒的病患立即做坐起身,一把夺过药丸,咽进嘴里,仿佛溺水人看见救命的稻草,急不可耐。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刚吃过丹药的人便没那么痛苦了,有的甚至能慢慢坐起身来,脸上的溃烂也消失大半。
黎炀瞧着成效,叹道:“听闻牧北襄平原遍地圣土,孕育灵草,因此栽培出许多药修,个个神医妙手,药到病除,今日一见,果然非虚。”
慕梓初颠颠腰间的棠梨布包:“我这些丹药,可以暂且抑制痛觉并延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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