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吧。”
得了沈从谦的命令,松涛推门而入,先是对哭肿了脸的郭畅行了个礼,后又恭敬地将纸条递给沈从谦。
郭畅起身看向窗外的街景,做回避状,却被沈从谦叫了回来。
“方才说到淮县,你我既已是同僚,有关淮县的信件就没有你回避的道理。”
松涛瞳孔地震,他虽不知竹音在信件中汇报了什么,却也从传信的暗卫口中得知,竹音写下这封信件时神色并不好。
能让毫无情绪波动宛若死人的竹音这般焦急,定是淮县发生了什么他处理不好的棘手之事。
除了有关时姑娘,松涛想不出还有别的什么事情。
见同僚这么说了,郭畅也没有回避的道理,叉着手凑了过来。
只见信件上标记了“十万火急”四字,想来是件火烧眉毛的大事。
沈从谦展开信纸,郭畅亦睁大了红肿的眼睛。
待信纸完全展开,二人注视着信纸上的字迹沉默了两秒,松涛飞快地扫了眼二人脸上的神色。
只见郭畅抱着肚子爆出一声猖狂的笑。
“哈哈哈哈……封子逸,你也有今天……”
松涛顿觉不妙,再瞥了眼他家公子,只见他面色铁青双唇紧闭,脖颈上爆出两根青筋,捏着信纸的手亦指节泛白,力度之大,仿佛能将整张纸瞬间撕碎。
整一个急火攻心的暴怒之态。
松涛咽了口口水。
他心中怒骂着竹音,又因不知他家公子为何生气,便挪着眼睛怯怯地瞄了眼信纸。
待看清了纸上的字,两腿一软,险些没摔到地上。
【时姑娘要招赘婿】
松涛愤愤地捏着拳。
死竹音,什么东西都敢报上来!
一点都不顾他的死活是吧?
什么赘婿?到时候直接一刀抹了脖子就是。
这些小事也用得着十万火急地送过来……
郭畅笑得只差在地上打滚,全无半份方才悲伤之态,一边擦着笑出来的眼泪,一边轻拍沈从谦的肩头。
“子逸,寄柔的事可别忘了帮我。”
沈从谦抬头,眸光阴冷,看得人后脑勺凉风习习。
他将信纸揉成一团攥在手中,咬牙切齿地盯着郭畅道:“不过招个赘婿而已,事情能不能成还不好说……”
说完后又似心有不甘地补充道:“等她挑遍了,才能知道天底下没有其他男人比我和她更般配……”
见他阴恻恻地说胡话,只怕再有人辩驳,世上便要多添一只冤魂。
郭畅不敢多说什么,憋着笑又拍了拍沈从谦的胳膊,全当做安慰。
“能懂的,子逸,我都能懂的……”
***
近些时日世道似乎并不太平,淮县周边匪患频发不说,京城也多了许多怪事。
时明月坐在案前,一边听着四个丫头们闲聊趣闻,一边翻看着整理出来的名册。
皆是淮县百姓认证过的样貌端正德才兼备之辈。
虽说她尚在丧期,可同林佑和讲守孝事宜便宛若对牛弹琴,更何况族中长老看中的是她身上的财,只要能拿到她手中的财产,他们才不会顾及所谓的礼教。
为了先发制人,时明月也只好先放下这些孝道,待她在淮县真正能凭自己一人站稳脚跟再为母亲守孝。
时明月回过神来,却听见身侧四个小丫头围在案前议论纷纷,谈起近来京中风云。
阿莲得了松涛近些时日的传信,与其他三个丫头分享见闻,“听闻连翰林院编撰都被打得鼻青脸肿呢……”
胆小的阿蓉被吓得捂着嘴,时明月见状放下名册安抚道:“这些传言听听就罢了,莫要自己吓自己,殊不知是不是这位编撰大人自己得罪了人呢?”
四个小丫头点了点头,金雀看着案上堆积如山的名册,转而询问时明月挑选地如何。
提到此事,时明月的眉间悄然爬上了些许愁绪。
名册上的郎君好是好,可都出身淮县周边的世家,虽比不得京城公子尊贵,却也是不折不扣的世家子弟。
说着招赘婿简单,时明月却也怕再碰到如沈从谦那样表里不一人面兽心的伪君子。
她摇了摇头,四个小丫头眼中的光也渐渐熄灭。
画眉安慰道:“说到底也是挑选夫君,姑娘谨慎点也好。”
时明月点头,淡然地弯了弯嘴角。
沉寂之刻,忽闻外面有小厮通传,“姑娘,黄太医请您到医馆一趟,说找您有急事。”
时明月心脏猛地一跳,猝然站了起来。
母亲中毒之事有下文了?
四个小丫头亦神色紧张,连忙张罗着给时明月备车。
母亲毒发之事一直宛若大石悬在时明月的心中,尽管继续查下去可能拿不到任何结果,可为了心中零星一点的猜想,她也得坚持下去。
马车飞快地驶入街市,正值百姓上街采买之时,街道上人来人往,人声嘈杂,马车亦宛若被冻住了轮子般举步维艰,再到后来甚至连一寸都挪不开。
时明月心中焦急,撩开帘子查看外面的情况。
交叉路口,一架豪华的马车停在当中,看着这装饰,似是淮县周边何家的马车。
说起何家,同时家有着差不多的遭遇,皆因家主被贬而举家迁回原籍。
虽说面子上不好看,可何家人丁甚旺,旁支又善于经商,常年为长房贡献银钱,因此就算放之京城也是实力不可小觑的大族。
只可惜晚辈里出了个混不吝的小辈,名叫何盛。
此人虽尚未加冠却盛气凌人,近些年何家长辈追在他屁股后帮着解决了不少杀人越货之事,众人提起皆是敢怒不敢言。
时明月坐在马车中,遥遥地听见一阵嘈杂的争吵声,再探出头一看,可不正是何家的小霸王何盛?
定睛再一细看,何盛的马车撞着一牛车,牛车车夫人仰马翻,脑袋磕在石阶上汩汩地流血。
一衣着简朴的青年站在一侧,正不卑不亢地同何盛理论。
周遭百姓似碰着瘟神般绕道而去,转身之余看那青年的眼神还带着些怜悯。
时明月垂下眼眸,约莫是沈从谦捅死父亲那几日,何盛亦杀了个下人。
那下人的家里人上何家理论,反被正在练武的何盛几枪挑死在府外,最终连何家府门都没进去。
时明月诧异,此事当时闹得沸沸扬扬,这青年竟也不避着点。
再看去,青年身形颀长腰背笔直,一副刚毅正直的模样,偏偏一张脸生得柔和温润,又着一身素衣,衬得通身谦和温柔。
时明月一愣,看着他的身形倒令她想起沈从谦。
尚未回过神,便闻竹音在外提醒道:“姑娘若是想快些,我倒知道一条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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