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令仪这么一沉默,便沉默到了年关。谢府也逐渐忙碌起来,又是准备开宗祭祠,又是准备吃年酒,发押岁锞子。
戌风院红彤彤一片,檐下挂着的都是谢令仪亲自写的福字。还有几个小丫鬟在张罗着贴窗花,门神。
谢令仪埋头画画的功夫,谢郜氏的贴身嬷嬷听竹就扬着笑脸,跨进来了。
她先是对谢令仪说了几句吉祥话,又将屋里叽叽喳喳的几个小丫头一并赶了出去,方笑道:“老夫人知道姑娘您平日里忙,本也不欲打扰。可这满府人里,就属您的字写的最好,挂上去也最有排面。”
“思来想去,还是命老奴过来,请大小姐笔墨,写上几副对联,也好贴到咱们大门上。”
谢令仪闻言,题完书画日期,才放下手中狼毫,颔首道:“嬷嬷赞誉了,这本就是容君分内之事。即使祖母不提,容君也会照办。对联前两日就已写好,喏,就在那放着。”
她一伸手,指向屏风架旁的白釉素面陶瓷缸,望向听竹的目光中带着些许歉意,“只是这两日一直大雪,路不好走,我也没来得及送过去,还劳烦嬷嬷亲自跑这一趟,是容君疏忽了。”
世家嫡女还如此给她一个下人面子,听竹听了心中自是舒坦,脸上笑意更深。耳软心热之际,便也多嘴了几句。
“大小姐模样俊俏,心肠也好。老夫人也常跟老奴念叨,真不知谁家能有这个福气,能娶了她。”
“今晚的腊八宴,都是自家人。老夫人肯定又会念叨这事,另外……”她望了眼门外,捏着嗓子,低声道:“大爷那边,好像还给老夫人,送了几本男子画册。听说那上面画的都是上京望族子弟。大小姐您若是无意于此,可得早做准备。”
“好。”谢令仪听完心中一紧,没想到自己随口几句话,竟还无意间得了这个消息。她当即对听竹微微福身,“容君晓得了,多谢嬷嬷告知。”
也怪自己大意,以为谢承这几个月不来找自己,就没事了。谁知,他竟直接去打通了老太太关节。
“哎,哎,大小姐您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快起来。”听竹见状,脸上惶恐,忙伸手扶她,“您这可真是折煞老奴了。”
“璞玉。”
谢令仪起身之后,便高声唤屋外的璞玉进来,“你带着这些对联,好生送嬷嬷回去,另外。”她顺手抓两粒圆桌上的梅花金锞子递给听竹,“这些小玩意儿,不成敬意,就当是提前给嬷嬷的贺岁礼了。”
听竹推辞几番后,便喜滋滋地接下,由着璞玉送她出去。
璞玉再度回来时,就见自己小姐歪在榻上,连画都不画了,闷闷不乐地逗鹦鹉玩。
这黄皮鹦鹉,还是张家人为了感念二小姐祈福会提醒之恩,着人送过来的。一并提过来的,还有几盒时兴糕点,十匹丝帛等物。
但他们不知道,谢念合因三岁左右被院中飞鸟啄伤,此后,她便最怕这种尖嘴鸟类。这鹦鹉辗转几道,最终被送到了谢令仪院子。
如今被养的油光水滑,连振翅都吃力。
“回来啦?”
“对呀,小姐。”
“外面冷不冷?”
“外头雪都化了,一点儿也不冷。”璞玉口中哈着白气,见小姐关心她,听完心里暖呼呼的。
“既然不冷,那就再出去一趟,把瓷缸里写了曲知意名字的对联,送到她府上去。”
璞玉:“......”
璞玉叹声气,认命地撸起袖子,弯腰在缸里挑挑拣拣,抱了满怀。
“小姐。”她努力伸长脖子,仰头问,“那这里还有几幅没写名字的福帖,也要一并送去吗?”
“咦,最底下还有一张黑猫图呢。”
谢令仪闻言,指尖一顿,“不用。”
“哦,不用那干嘛浪费时间写呀……”
谢令仪:“......”
璞玉以为她嗓门小,说话没人听见,不妨先前屋里吵闹的丫头都不在。而谢令仪呢,手上虽逗着鹦鹉,实则耳朵竖起,注意力一直在她那边,听到这话,脸上顿时浮出羞恼。
“我乐意!”
哦。
乐意就乐意,声量这么大做什么。她如今倒真看不懂小姐这脾气了,摇摇头,不打算惹祸上身,静悄悄就往外走。
“等等。”
谢令仪又拦住她,从袖口掏出鸭掌印,给曲知意的几幅对联盖上。
“行了,去吧。”想了想,她又道:“剩下的字画也都拿走吧,全送到言玉铺子去。”
“啊,白送啊。”璞玉傻眼。
“......不白送,跟掌柜的说,十幅画,他自然就会明白了。”
——
约摸晚膳时分,谢郜氏亲自着人来请。谢令仪到的时候,各院之人陆续抵达。屋内碳火烧得正旺,空气中弥漫着若有如无的檀香。
主院厅堂摆了一桌,谢家人丁单薄,连一圈都坐不满。谢郜氏无奈,只得强拉谢翊兄妹俩凑数,勉强凑了个‘九九同心’的吉祥寓意。几波人寒暄过后,照旧是安心等着谢郜氏说话。
“祖母,等过年了,是不是就要给念念和大姐姐、玉章姐姐、明棠哥哥押岁钱了?”
谢念合人小鬼大,不等谢郜氏开口,便急着道。满屋子人皆被她这番童言童语逗得哈哈大笑。
何夫人也莞尔,眼中满是宠溺。
“你这虎丫头,总少不了你的。”谢郜氏闻言,满脸慈祥,食指轻点她额头。
谢念合今日穿了件赤金百蝶撒花袄,颈间围了一圈华贵的银鼠皮,头上还戴了个红彤彤的虎皮帽。看模样,的确是个气势汹汹的虎丫头。
“嘿嘿。”谢念合被戳的脑袋一歪,眼珠子一转,便高声喊,“那念念要最大份的!”
谢郜氏笑得更是慈祥,眼睛都眯成半条缝,怜爱道:“好好好,祖母答应你,你的一定是最大的。”
“不过。”她顿了顿,话锋又一转,“这话又说回来。”
众人一听她这话,便知重头戏来了,忙放下筷子,听她说。
“往年要押岁钱的,都是容君和念合两人,今年。”她看了谢翊兄妹一眼,笑道:“明棠和玉章来了,这家里总算热闹了些。”
“只不过,我总觉得,家里人还是太少。你们看,旁人过年,总是一大家子围坐,人声鼎沸的。”
“咱们家能闹腾的,也只有念念一人。”
“我才不闹腾。”谢念合听了,鼓起脸颊,小声嘟囔。
谢郜氏八方不动,假装没听到,继续道:“你们年纪都不小了,尤其是容君,过了年,又大一岁。这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正好你父亲前几日整理了一些男子画册,你今日就在这看。有中意的,若是不好意思,就私下跟祖母说。”
“玉章你也过来看。”她朝谢琼招手。
谢琼望了兄长一眼,见他不反对,便也慢腾腾移步过去。
这是刀架在脖子上了,谢令仪没法子,本以为埋头装鹌鹑就能逃过一劫。没想到老太太还是不放过她。
眼见着画册已经递在手边了,谢令仪无奈只得硬着头皮,一页一页翻过去。直到册子见了底,谢郜氏的脸也由喜转忧,不敢置信。
“一个能入眼的都没有?”
谢令仪眼睑低垂,不着一言。但她的沉默,如雷贯耳。
席间气氛瞬间凝滞,连一向活泼的谢念合也不敢再随意卖乖,安安静静窝在冯夫人怀里,眼睛看着姐姐,又看看祖母,有些不知所措。
“行了。”谢承沉默良久,突然发难,他脸色铁青,重重放下酒杯,“自古以来,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咱们家还能让你选,已是恩赐。这么多年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祖母年岁已高,还要整日为你的事操劳,谁家儿女能做到你这份上?”
这话说的太重,冯氏见状,心中一急,忙伸手轻扯他衣袖,“老爷……今日是家宴,就别......”
此话一出,谢承顿时火冒三分,他瞪了冯氏一眼,直接一拍桌子站起来,“家宴?她还知道今日是家宴?她眼里还有这个家吗?”
冯氏也随着他一同站起来,战战兢兢捏紧衣袖。
“行了!”谢郜氏听完,皱着眉头终于开口,“吵吵嚷嚷像什么样子?她不像女儿,你未必就像父亲。”
“我......”
谢郜氏点到为止,说完便疲倦挥手,“都坐下,吃饭。”
“是是是,大哥您先消消气,不看僧面看佛面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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