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高的火堆里,噼噼啪啪的火爆声格外频繁。
从刚坐下的时候,於星夜就注意到了。
那会她还仗着自己挑了个上风口的位置,不怕熏,一手拢住发尾,护好头发凑近了去看,发现是燃烧的枝叶中,混了一把一把的带着小颗粒的青枝。
木枝还青着,说明水分足,烧出爆裂声就说得通了。
“可那些圆形小颗粒是什么?看着像......胡椒?”
她忍不住问出声。
道格拉斯告诉她:
“不不不,怎么会拿胡椒去烧火呢,是金银花。”
於星夜只知道金银花是一味中药,功效大致是清热解毒一类的,可她从没见过还没开成花的金银花。
正如她只知道此刻,她身后有个高大的人影,压迫感十足。
可却看不着那人的神色,更无法窥探他的视线落点。
他在看什么地方?
看见自己了吗?
火光和噼啪声明明在面前,在耳侧,於星夜却觉得那火烧在她背后,那噼啪声爆裂在她头顶,无形的灼热压力将她镇在原地。
她此刻只想心虚地低下头,降低存在感。
偏偏好朋友之间的默契这会不管用了,徐嘉仪自己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糊弄完,还要点名於星夜。
她无奈抬起头,打算硬着头皮应付过去。
谁知这时风向突然改变,烟火往她这边猛蹿,火舌带出焦黑的烟,燎得她有些睁不开眼。
眼眶瞬间就红了三分,於星夜连忙闭上眼睛,抱着她的小马扎往后退。
却撞到了侧后方那人的小腿。
猝不及防间,逸出半声惊呼,剩下的半声被她及时咽了回去。
人群中这才有人注意到,这位警官从出现就一直没插话,只背手站在场边。
瑞德先是撤开半步距离,而后又上前对人群中挥斥方遒的亚历克斯低声说:
“亚历克斯,说重点。”
全程目不斜视。
被老大点名,亚历克斯一拍脑门,“噢,对!”
这才开始交代他们下车停留的重点,用火安全。
“今晚风大,你们这里又是木屋又是树丛的,火堆支这么高这么大,有火灾隐患,需要调小。”
“好的警官!没问题警官!”
“请警官放心!”
这帮人,个个都挺会顺杆爬,此起彼伏地积极响应。
徐嘉仪终于觉出不对劲来,绕开脚边的铝罐,悄悄挪到於星夜身边。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於星夜手还圈在膝弯,偏头去看蹲在她身侧的徐嘉仪。
灼人的热浪从她的后背转去了前方,她小口呼吸,压低了声音跟徐嘉仪咬耳朵。
“可能被你说中了,出来玩着玩着,办法就从天而降。”
徐嘉仪先是不解,咱可不兴做谜语人呐。
於星夜撑着额头挡住脸,话说得不能再简短,好像这样就能确保隐秘性:
“昨晚那个,就他。”
徐嘉仪立马探头去看。
前方几步远的男人半侧身站着,看不清楚五官,只能看清身形。
人群中,制服与站姿加成,越发显得身材高大坚实。
本该与夜色融为一体的藏蓝色制服,此刻在摇曳的火光中熠熠生辉。
先前压根没看在眼里,这会只消一眼扫过去,徐嘉仪当场做出了和於星夜头天夜里一样的反应。
她挤眉弄眼地,吹了声口哨。
只不过於星夜当时是在心里,她是真的吹出了声。
“於星夜同志,我正式宣布同意这门亲事。”
“要不你去自爆吧,你自己举手跟人家说你喝酒了,然后坐他车回去。”
於星夜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不要。”
徐嘉仪眼珠一转,“也是,人家同事还在呢,不好发挥。”
於星夜拒绝的理由却与亚历克斯的存在毫不相关。
她掏出手机,噼里啪啦输入了一通什么,扫了两眼,很认真地提议:
“还是应该你去自爆才对,你开车来的,我没开车。”
徐嘉仪:“???”
於星夜继续理所当然地给出理由:
“你是真喝酒了,不能开车回去了,所以我只能坐他车走了——这样才通顺。”
毕竟她是真没喝,而徐嘉仪是真喝了不该喝的。
徐嘉仪:“不如我直接报警抓你吧,给你拷走算了,呵,女人。”
於星夜却有充分的理论支撑:
“我刚才查过了,不满二十一喝酒被抓到,会被罚款。你去领罚单,我来结账。”
她把违规后自首说得像饭馆买单一样胸有成竹,任谁听了都控制不住牙痒痒。
“......还他妈能这样???”
“对啊。而且我不能惹麻烦,你知道的,不然律师分分钟告状到我爸那儿去。”
“你真的应该找个机会让你爸把那个讼棍换掉,嘴碎又难打发,哪找来的这么闲的律师,真要命。”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盘算得起劲,最终得出由僚机挺身而出的结论。
徐嘉仪恶狠狠地妥协:
“你最好对得起我的献身。”
说完就撑着膝盖站起身,准备上前去自首。
殊不知,她俩咬耳朵的情形,并非完全隐蔽到没人注意。
僚机徐嘉仪才刚站起来,还没来得及挪动步子,两位警官竟然就已经要收队了。
“差不多了,交待完就行了。”
老大发话,小老弟也不再多作纠缠,立马指着火堆,对几个年轻人做结束语:
“赶紧收拾了,别等到真出问题要报火警,那可就晚了。”
詹妮和道格作为屋主,连连应下。
在春季里被捡来做柴火的枝叶,都不会是枯枝,里头储存的水分足以提供韧性。
是以黑色皮靴踩在地面枝叶上,没有断裂,也没有伤亡。
有的只是一步一个脚印地,勾走本就心不在焉的人的注意力。
徐嘉仪撇撇嘴,又重新蹲了回去:
“得,罚单给你省了。”
计划落空,於星夜倒也并没觉得丧气。
大概是原本就没对这个不靠谱的自毁式计划有多满意。
篝火堆被挑散着扑灭,可她还是觉得哪里烧得慌,似乎有什么东西比刚才烟熏火燎的时候更加灼热。
直到那道高大身影也跟着就此转身。
所有灼热压力的来源都消失在即,於星夜挺起腰杆坐直,视线也跟着那双皮靴飘,嘴上还在波澜不惊地接着话:
“你知道那罚单如果真开出来,得要多少钱吗?”
徐嘉仪不以为然:“多少你也付得起好吧。”
於星夜收回眼神解锁了手机,直接把刚刚搜索到的页面递给她看。
耳边果然立刻响起惊呼:“五千刀?!真的假的啊,他们怎么不直接去抢银行!”
“还好我刚刚没真去,不然真成冤大头了!”
於星夜没接话,只继续看着停在不远处的那辆大金牛,若有所思。
车灯很快亮起,穿过树丛消失在公路尽头。
篝火也彻底散架,火灭了,众人的兴致也散了个七七八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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