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正是湿热的时节,上一刻还是艳阳高照,下一刻大雨便毫无征兆瓢泼而下。
屋室内一瞬便黑了下来,昏暗的环境让人提不起精神,心中懒顿书也读不进去。江敛躺在摇椅上索性将书扣在脸上,枕着胳膊听雨声。
对过是间茶楼,雨幕中依稀传来说书匠的声音,讲的似乎是五年前那出恶战。
“四大宗门的宗主和精英已与那三尸教贼首鏖战七天七夜,兵困马乏之际,贼教援军忽至,欲成合围之势。就在这生死存亡之际,一面覆金狐面具腰配青龙剑的白衣剑客从天而降,谈笑间掀翻贼众无数,原来他就是天机楼风云录魁首,传说中的天生剑骨……”
杜撰得有些言过其实了啊……
他当时确实去劈了一剑,不过并非什么从天而降,而是猫在那群教徒后面悄悄跟了一路,在他们来到战场附近集结好队伍要攻进去的时候——
绕后瞄准,然后横扫一剑劈向所有人屁股。
这一剑攻击性有限但侮辱性极强,而他的目的本来就是将人引走而非一剑杀灭多少敌人。
在成功引起众怒吸引了火力之后他捂着自己屁股就跑了,什么谈笑间掀翻贼众,那不纯胡扯吗,对面那么多人呢,要是报复过来一人给他身上来一剑来年把他摆那儿就能当剑冢了。
把他们引进包围圈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为了出头把自己搭进去可不值当的。
天生剑骨是真的,天生贱骨也是真的,犯贱招惹人这种事他最拿手了,与仙门商量好的任务完成的很出色,如果就此结束,不去管其他。如果……
没有如果。
无论如何他都做不到坐视不理,于是后来的那些便都成了逃不脱的因果。
江敛有些不适的闭了闭眼,即便事情已经过去了五年,即便只是不经意的想起,心里却依旧会回忆起剑尖撬开骨缝将骨头整块剜出时的痛苦。
比起身体上的痛楚,或许心里更痛吧……剑骨被剜,曾经引以为傲的一切崩塌于瞬息,他再也不能使剑了。
重伤刚醒来时确实消沉了一阵子,分明一切都是为了自己胸中的道义,纵然九死也不该有悔。可旧伤灼得他夜夜不得眠时,发觉手中剑依旧是宝剑可自己不再能做执剑之人时,心里还是忍不住生出些物是人非的恨来。
只恨人非风月长依旧,破镜尘筝,一梦经年瘦。
曾经思慕的人也不敢再见,不知自己该摆出怎样的神情来应对。心平气和的说没关系吗?一朝从剑道天才变成拿不了剑的废物,怎么可能没关系。假装从容?还没开始装他就已经料到自己故作镇定的模样肯定滑稽又难看。
不敢见他,也畏惧看到他对此做出的反应。
他最了解那个孩子,从小到大都只喜欢强大的人,这点一直没变过。
见到自己变成现在这样,那双眼睛里的东西会从喜欢崇拜变成失望厌倦吗?他会皱着眉看自己吗?会冷漠的说他们已经不再相配了吗?
他不敢想,光是想想就觉得还不如给他一刀来得干脆。
他一直能看懂那双眼睛里的情谊,从前是出于一些隐秘的坏心思想要等他先开口。但如今看来没有点破反而是好事。
只要不再相见,慢慢就会忘记吧。
后来皮肉上的伤愈合,他离开家四处游荡。再后来他留在了漱岳城,开了家小医馆,做些能让自己心中安宁的事。
他轻轻呼出口气,口鼻间皆是身后药柜中飘出的药香。思绪有些飘忽的想,冰片和麻黄该补货了,看诊的药箱太旧了,该换个新的了……
他的剑呢?也不知道去哪了。
估计已经落灰了吧……
正出神,江敛听到有人进门来了。
他将书从脸上拿开,伸了个懒腰揉着眼:“诊脉一钱上门三钱,雨天上门得加钱。”
“啪嗒”“啪嗒”
这脚步声太过湿重了,江敛停下动作看过去。
是个衣衫褴褛年幼的孩子,因为过分瘦削那双眼睛显得格外大,大得让人觉得可怜。没有伞,此时浑身湿透往下滴着水,像是冒雨急奔来的,脸上的表情焦急又局促。
来不及心疼他的实木地板被水泡过会不会发霉了,这个孩子他认得。
实在是命苦得令人咋舌,对这孩子来说称得上天大的恩惠的事于他而言不过举手之劳,于是顺手帮过几次。
“怎么了?”江敛顺手将搭在椅背上的汗巾递过去,“擦擦脸慢慢说。”
那孩子没接,扑通一声朝他跪下,脸上是走投无路的绝望,眼泪大颗大颗落下:“求您,求您救救我妹妹……”
“我不会白让您出力,我愿意留在您铺子里给您做一辈子工……”
“求求您,求您救救她……”
。
“仙师,小女不见已经三日了……”商人打扮的夫妻满目愁容,面含希冀望向谢舒攸,“仙师可有能寻人的仙术?”
这家夫妻成婚多年只得了一个女儿,如今不过五岁,却突然不见了。
来到漱岳不足七日,这已经是第五家失了孩子的了。
前几家用了追踪术都没有起效,精怪妖魅不会在吃人前大费周章抹除生人气息。这事更像是修道者所为,刻意用术法干扰了追踪,唯恐被人查到。
不知这家会不会是一样的状况。
“有没有孩子常接触的东西?”
“有,有……”男人喊着仆从,“快将小姐日日都要抱在怀里的那个拿来!”
谢舒攸从下人手里接过,是件整体由银器打制的拨浪鼓,做工十分精巧,看得出这夫妻很疼惜这个孩子,就连玩具也要做得点金镶玉。
心中慨叹两句,谢舒攸闭目掐诀,拨浪鼓轻轻浮起,在空中颤动两下便又落回了桌上。
谢舒攸睁开眼,眉头紧锁。
又是同样的情况。
正思索着,那拨浪鼓突然抖动两下,掉到了地上。
外面有脚步声传来,还未见人,声音先至:“谢小公子既已到了漱岳,为何不差人通禀一声,真是让我等好找。”
一干人涌进屋内,为首的是个衣着极其张扬华丽的年轻男人,穿了一身扎眼的红,棕褐色的长发束成了马尾但仍能看出发尾是微卷着的,拿着把题了不知什么诗的扇子,在身前一下一下摇着。
他一进门,躺在地上的拨浪鼓便又极微弱的抖动了下,随后便没动静了。
虽然是极微弱的反应,但谢舒攸还是注意到了,他抬眼看向来人。
百年前仙盟尚在时,他的外祖曾在仙盟任审判司司务,日日都要追捕潜逃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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