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白的月色透过薄雾般的窗帘洒落在屋里,室内开着一盏小台灯,暖黄色的灯光衬着女孩秀气眉眼愈发柔和。
夏晚晚单膝跪在地上,一件件地叠着箱子里的衣服,仔细整理着明天入学要用的行李。
夏季的夜格外的沉寂,窗外时不时传来的蝉鸣,在这样寂寥闷热的夜里,给人一种静谧安逸之感。
原本堆在一起的衣服被夏晚晚全部叠成豆腐块状,她将叠好的衣服板板正正地放进行李箱,检查了一下,想起还有几件短袖晾着。
夏晚晚来到客厅窗前,一件一件取下衣服,听见何斌的房间传来低声的吵闹。
丁慧不满的声音顺着没关严的门缝清晰地传到夏晚晚的耳朵里:“怎么不能住寝?人家孩子都能在学校里住,她为什么不能住在寝室里?你自己说说,从你姐和你姐夫过世以后,这孩子在咱们家住了得有五年了吧,以前你说她年纪小,不得不跟咱们在一起住,现在她十六,都成大姑娘了,怎么还要跟咱们挤在一起呢,本来咱们家房子就不大,我现在肚子里还有一个,这孩子出生之后怎么办?”
“你小点声,别让晚晚听见了,孩子这么多年在咱们家,花的钱都是我姐他们留下的,没用咱一分钱,”怕夏晚晚听见,何斌推上门,极力克制自己的音量,“晚晚考的高中离咱们家走路不到二十分钟,你让我怎么开口跟晚晚说出去住的事情?这不是明摆着撵孩子走吗,再说晚晚上的是省重点,说出去咱脸上也有光不是?”
丁慧似乎拍打着什么东西,“邦邦”的声音夹在在言语之间:“那是你脸上有光,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只想着你这个外甥女,难道就不考虑考虑咱儿子和我肚子里这个孩子吗?”
何斌压着声音安抚丁慧道:“何扬才十五岁,以后再攒也来得及,你肚子的宝宝还没出生呢,自从我姐和姐夫离世以后,晚晚本来就因为受打击话说不利索,不愿和别人沟通,她住寝会不适应的。”
丁慧彻底火了,音量拔高:“你说这话都不过脑子!你呀,心里只有你姐姐的孩子,我不管,反正不能让她继续在家住了……”
丁慧的一字一句犹如尖刀,落在夏晚晚的耳朵里,刺的她心脏生疼。
夏晚晚抱住衣服的手紧紧攥着,指尖泛白。
六年前,夏晚晚父母在地震中丧生。是舅舅何斌收留了孤身一人的她。
从来到何斌家那天开始,夏晚晚就在心里告诫自己,寄住在别人家要乖,要懂事,不能给舅舅舅妈惹麻烦,他们愿意收留自己,对她来说已是莫大的恩情。
可是这些年她的存在还是让何斌和丁慧争吵不断。
夏晚晚不想让何斌为难,也不想惹丁慧生气。
丁慧说的住校,未尝不是一种两全其美的法子。
丁慧和何斌争执的声音仍在继续。
夏晚晚不敢多听,抱着怀里的衣服往卧室走。
这时,何扬出来喝水,他穿着一身派大星睡衣,开冰箱时看见路过的夏晚晚,挑眉朝她打了声招呼:“姐,你这么晚还没睡啊?”
夏晚晚点点头。
许是听见何扬说话,何斌和丁慧争吵声戛然而止。
丁慧将门拉开,何斌从卧室里探出头,几个人大眼瞪小眼,一时间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何斌先是和丁慧对视一眼,难为情地开口,问夏晚晚道:“晚晚,你……还没休息呢?”
丁慧也不确定夏晚晚到底听没听见他们的话,索性破罐子破摔,推开何斌,拉开门出去:“晚晚,你也大了,有些话舅妈就不藏着掖着了,你知道我又怀孕了,家里这情况你也清楚,一共没多大点地方,我和你舅舅的意思是,想让你去住寝,实验高中是名校,寝室环境肯定不错,我知道你有口吃,不愿意接触生人,可你这么大了,也得和同学多沟通不是……”
“你少说两句吧!”何斌眼看着丁慧话里话外往夏晚晚心窝子里戳,忍不住打断妻子。
何扬眼睛在这丁慧和夏晚晚身上转了一圈,靠在冰箱上,不解道:“为什么让姐住校啊,妈你肚子里那娃,离出生大老远呢,再说宝宝出生之后也他也得跟你们俩睡,这跟姐在家住有什么关系啊?”
丁慧向何扬使了个眼色,示意他闭嘴。
夏晚晚垂着眼眸,长睫轻轻颤了颤,旋即抬起头,为了让自己说的话连贯,慢着语速道:“我,我可以住寝的,没关系,我也,也想多和同学们交流,适,适应校园生活。”
丁慧面露喜色,拍手满意道:“哎呀,我就说晚晚真是个懂事的孩子吧,那你快收拾东西,明天让你舅送你去学校报道。”
她说完怕何斌再多说什么,赶紧扯着何斌的胳膊进屋关门。
墙上的钟表滴答滴答响着。
何扬拧上矿泉水瓶盖,转头看向夏晚晚。
夏晚晚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喜忧,她对何扬说了声晚安,走回卧室。
白炽灯下的夏晚晚挺直的背影被朝雾般的灯光映衬着,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暖光融化,身形单薄的让人心疼。
何扬捏了捏手中的瓶矿泉水瓶,斜靠在冰箱上,盯着夏晚晚紧闭的卧室门看了好一会儿才回屋。
夏晚晚收拾好东西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半。
她简单地洗漱了一下,躺在床上翻身时,无意间看见床头的合照。
漆黑的卧室里,她借着从外面透进来的月色,伸出手把相框拿起来,用指腹细细地摩挲着。
这是她十岁那年,和爸爸妈妈照的合照,是她的第一张全家福,也是唯一一张。
眼眶不受控制的湿润,夏晚晚平躺着把相框放在心口处,缓缓闭上眼睛,泪水顺着眼角落在发鬓里。
爸爸妈妈,我好想你们,真的好想。
窗外传来一阵阵闷雷的声响,接着一道闪电划破黑夜,大雨倾盆。
雨水重重地砸在玻璃上,顺着窗户凝结成水流缓缓地滑下。
大雨持续了整整一夜才停。
九月份的临宜市已然入秋,下过雨的天气带着丝丝凉意。
道路两旁四季常青的桂花树经过风雨的洗礼愈发的翠绿欲滴,一颗颗晶莹的雨滴落在树叶上,仿佛散落在尘世间的珍珠,在阳光的折射下散发出耀眼的光。
实验中学北门处的人堵满校门口,密密麻麻的人群像蚂蚁一样挤在一起,嘈杂声一片,全部都是来送孩子的家长。
何斌的车停在校门口的停车场。
他帮夏晚晚把行李箱拿从后备箱中拎出,陪着她进校去办理住校手续。
一路上,两人一直沉默不语。
手续办完,何斌将她送到寝室屋里。
六人寝,上下铺,每个铺上都只有一个暗黄色的木板。
高中住寝的人很少,夏晚晚和何斌收拾床铺时,寝室一个人都没有来。
何斌扛着刚搬回来的床垫放在夏晚晚的床位。
夏晚晚拉开绿色的袋子,展开花白的褥子铺在上面,准备套罩。
何斌帮她抻被角,终于说出了今天来送夏晚晚上学的第一句话:“晚晚,要是住不习惯跟我说,随时可以回家。”
至于家里那个母老虎,他到时候再想办法劝劝。
夏晚晚抖抖被子,没抬头,十分懂事道:“您,您不用担心我,我可以的,总要试着适应新的生活。”
“嗯,”何斌眼眶酸酸的,站起身抽走夏晚晚手里没套好的被罩,声音带着哽咽,“你去报道吧,这里我收拾。”
夏晚晚“嗯”了一声,说了句“谢谢舅舅”,拿起行李箱上刚领到的校徽离开。
夏晚晚转身时,何斌抬头望向她瘦弱的背影。
眼前的外甥女,不过才十六岁的小姑娘,花一样的年华,在本该盛开绽放的年纪,却经历了太多的痛苦和风吹雨打,磨灭了原本的灵气,提前枯萎凋零,只剩下隐忍和哀伤。
何斌抹了下眼睛。
他终究还是对不住姐姐,没能照顾好她唯一的女儿。
——
实验中学的教学楼很大,长廊迂回曲折。
高二高三的同学还没开学,整个走廊全是穿着各式各样衣服的高一新生。
他们眼底带着期待,三三两两地结伴寻找自己的班级。
夏晚晚把手里的校徽别在胸前,边走边仰头观望着每个门口的牌子,找着高一五班。
她光顾着看牌,没留神前面,直愣愣地撞到了另一个人的肩膀。
夏晚晚吃痛地捂住鼻子,率先开口道歉:“对,对不起。”
她没来得及看清那人的长相,倒是先听见他的愤怒声音。
是个男孩子。
他骂了句脏话:“你不看路啊?这么宽的走廊你都能撞到人?”
夏晚晚知道自己有错在先,双手合十继续道歉:“不……不好意思,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身边人来人往,男孩的声音很大,吸引不少同学看热闹的目光。
夏晚晚靠紧墙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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