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日前。
陆通右手揪着一只通体灰白的信鸽,左手上捏着一节筒状的长盒走进了诏狱。
走至诏狱关口,无尽的幽深瞬间吞噬了天光,潮湿的的泥土味裹挟着血腥味直冲他的脑门,陆通耳边还传来远处凄厉的痛叫声,他对此早已习以为常,他径直走下诏狱审问处,恭敬地站在那血腥味的源头之地,等候着眼前的大人审讯结束。
元宴对一旁的陆通视而不见,继续手持长鞭,轻轻一挥,尾部带有尖利的弯刺重重落在双手被铁链牢束的突厥人胡真身上,瞬间皮开肉绽,汩汩鲜血自绽开的皮肉之内流出,而此时胡真身上已无一处好肉,他早已疼的意识模糊,嘴上却任然抵死不松口,他忍着剧痛开口:
“传闻中心狠手辣的覆面阴司也不过如此。”
听到胡真的冷嘲热讽,元宴也不恼,他勾唇浅笑:“你倒是有几分血性。”
“可惜呀,”银白鬼脸面具之下,嘴角一抹玩味之笑,带着些戏谑,一字一顿道:“你很快要去地狱了。”
如同鬼魅的声音回荡在幽深的诏狱,陆通不禁打了个冷颤,他往后稍了稍,害怕血溅到自己身上。
又一重鞭落下,血溅三尺,胡真直直晕了过去。
元宴慢条斯理地扣起护腕上松开的盘扣,开口吩咐:“抬桶盐水来,醒来继续审。”
他拿起桌上的湿布擦拭着双手,瞥了一眼旁边垂手站立的陆通:
“何事?”
陆通将手上之物递给元宴:“大人,今早我巡防时见这只信鸽落在皇宸司内,脚上还绑了圆形木盒。
“打开它。”
陆通闻言迅速地扭开圆盒上盖,从里面取出一本被弯成圆形的薄本,翻开之后夹在薄本里的一张纸飘落至地,陆通弯腰捡起,将纸张展开在手心,他皱了皱眉头,又看了眼翻开的账本。
“这是把我们皇宸司当做大理寺啊!”
“大人,您瞧。”
元宴接过陆通递上的纸张,抬眸看见硬黄纸上赫然写着一行字:‘贪赃枉法度,民怨何时消。’
此字迹行云流水,苍劲有力,却暗涵些雅气,元宴又掀开账本比对。
“果然,出自同一人之手,这是份抄录账本。”
元宴微眯着眼,望着账本里贪赃之人的名字。
“荣毅?”
“四皇子的人?”,元宴眉尾微挑:
“有意思。”
“大人,这荣毅不就是朝中新任的户部侍郎吗?现如今四皇子对荣毅青睐有加的消息传的满城皆知,卑职记得他家前几日失火,累了我防火司的兄弟一宿呢。”
被银色面具覆脸,陆通看不见元宴此刻面上的情绪,他见自家大人默不作声便试探的问:“大人,您不会真的要帮这送信之人去查荣毅吧?万一是四皇子一党的阴谋诡计呢?”
元宴抬手用账本往陆通头上一敲:“若为真,那便剪掉了四皇子一支羽翼。”
“若是为假”,元宴掀眸,眼里闪过一丝幽暗:“我倒要看看,这幕后之人究竟有什么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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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日后,皇宸司金麟卫指挥使抽丝剥茧查出新任户部侍郎荣毅贪污受禄的罪证,陛下下旨将上朝的荣毅压入诏狱。
当日酉时,金麟卫将荣府重重包围。
元宴踏着月色迈入荣府大门,他的眼前是被金麟卫钳制的荣府家眷。
荣舒立在人群当中,相对于旁边哭的梨花带雨的荣烟,荣舒的平静显得异常诡异,不过有了夜色的帮衬和周围慌乱的人心,谁也没有注意到荣家这位毫不起眼的小姐。
她抬起头,透过人群的空隙望见一抹月白的背影,依稀能看出那人颀长的身量,荣舒心里暗忖着那人大概是皇城司指挥使元宴,她曾听过京城的一首童谣:
“子夜至,必安来。”
唱的就是那位指挥使大人,至于为何是必安之名,那就要归咎于元宴常在夜间执行任务,身穿月白色锦衣,所到之处血流成河,配上他覆脸的鬼面具,百姓们无不惧他。他就如同地狱里的阴司白无常谢必安一样,是将死之时才会与之相见。
“荣毅贪污之事证据确凿,皇城司奉旨前来搜查行贿的赃款,赶紧把位置告诉我们大人!否则耽搁久了小心你们的死期提上日程!”
荣舒侧头望向右边说话的一位金麟卫,他的品级比寻常的金麟卫高些,听着话头荣舒也能猜到他是元宴的属下陆通,荣舒在长安这些年,在无人关注的角落里,早已把皇宸司上下打听了个遍。
陆通话一出,厅中众人更是被吓得脸色惶恐,韩霜双手被女儿搀着,方才她就一直沉默不语,也无暇顾及声旁女儿的哭泣,金麟卫一来,她心里便知道了大概,眼下荣郎下了诏狱,荣府即将大难,她必须要趁着抄家之前带自己的一双儿女逃走,想到自己的儿子荣善闲,韩霜的脸色好了些,荣善闲前几日恰好替她回娘家看望父亲,侥幸躲过了这一劫。
一旁的荣舒忽然听见远处街道上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直奔至荣府前,一道冲天的勒缰声而至。荣舒的心更明快些,她幽幽地望着她这位庶母脸上五彩纷呈的表情,不禁浅笑,明亮的瞳色藏在夜色里。
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架着一个瘦弱的书生摸样的青年踏入荣府,把他往前一推,那青年踉跄一摔,嘴里还对那两人不停地骂骂咧咧。
韩霜见自己的儿子被如此粗鲁对待,顿时慌了神,她抖着手指着那两个大汉:“你们...竟敢如此对待我儿!”
韩霜气急上头对金麟卫出言不逊,荣舒颇有些怜悯地望着她,好像在她眼里此时的韩霜已是一地白骨。
元宴闻言转身居高临下的面对着荣府众人,他摩挲着剑柄,仿佛对方才韩霜的指责置若罔闻。
月白色的背影转身,荣舒仰头端详着前方挺拔如松、宽肩窄腰的身影。入目的便是元宴面上覆盖整张脸的银色鬼面具,在月华的光辉之下熠熠生辉。往上移目是稀碎微扬的刘海,卷如云烟,垂在额畔。一根玄色束带将泼墨的青丝高高束起,一路垂在他身后。
元宴今夜穿了一身月白圆领束腰袍,两手腕端分别戴了玄色护腕束袖。腰间围了一圈皮革蹀躞带,劲瘦有力的腰线跃然眼瞳。腰后别了一柄银光宝剑,剑在鞘中,蓄势待拔。
荣舒盯着元宴,眨了眨眼,有微风吹过,拂过男子的墨发,白衣在夜色下显得尤为显眼,若是有不明真相之人见到他,定会认为眼前的此人是个恣意潇洒的弱冠郎君,实则这位元郎君手上的剑沾了世上最脏的血,诚然血溅三尺,元宴身上的白衣袍却依旧洁白如雪。
似乎是感受到一道微妙的视线,元宴侧目聚焦到了一个低着头的姑娘,从他的视角只能望见一抹煞白的小脸和洁白细长的脖颈。那女子似乎被自己吓得惊魂未定,但却并未落泪,坚韧的站在哭泣的人群当中,如同一朵纯白的花朵。
元宴视线停顿了两秒便移开,转头拎起地上喋喋不休的荣善闲,如同拎小鸡崽子一样:“赃款在那里?”
声音凉如寒冰。
荣舒望着平日里对母亲肆意污蔑的荣善闲,如今也沦为阶下囚,她乌黑的双眸冷如冰霜,好整以暇地观赏着这一出好戏。
元宴的周遭的气息太过强势,荣善闲瞬间被吓得呆若木鸡,只支支吾吾地说:“我...我真不知道银子在哪里,我爹从未与我说过。”
元宴嫌恶的瞥了他一眼,他手一松,荣善闲又摔在了地上,吃了一地的土。
随即元宴神色不悦:
“你们觉得我很闲吗?”
他一声令下,数支卫队涌入荣府各个角落搜寻赃款。
片刻后,金麟卫悉数悻然而归,搜寻全然无获。
元宴皱了皱好看的眉,他摩挲着剑柄上的银丝纹路,忽然他偏头问向身边的陆通:“你说前几日荣府失火过?”
“是...是啊...”陆通挠了挠头,显然还未明白大人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找一个荣府家眷带我去失火处。”
“是!”
得了元宴的命令,陆通走上前睁大双眼,寻找可引路之人,突然他视线停在正在哭泣的荣家二小姐荣烟身上,听闻荣烟虽嚣张跋扈,却毫无城府,若是大人盘问她定是不敢假说,陆通暗忖完,暗夸自己真聪明。
荣烟见那凶神恶煞的金麟卫盯着自己不动,她双腿一软,抖着手将身旁的荣舒往外推。
“她!她原意带路!”
荣舒被推搡的脚步趔趄,差点撞到前面的人,幸而稳住了身形。她回头望着荣烟惶恐的神情,而后荣舒眼眶中霎时氤氲了水雾,她有些害怕地回眸盯着荣烟,又回过头低下,用甜润的哭腔轻声道:
“是我愿意为大人引路。”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位看似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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