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8日下午,银行。
蔡岛嘉走进离八里村最近的一家工行,从取号机里领了一张崭新的小票,坐到冰冷的椅子上等待。过了一会,红色电子屏一跳,“A107”。他像个突然被点到的小学生,拿着小票赶紧前往柜台。
玻璃窗后,点钞机“哒哒”地滚动着。
他从裤兜里抽出两张崭新的百元美钞,和小票一起从小窗里推进去:“换点人民币。我……有个在美国的姨妈寄来的。”
柜员看都没看他,验了钞票之后,就给他换成了人民币。蔡岛嘉见状,又试探能否兑换更多。
“大额现金得有外汇来源证明,手续比较多,走汇款会更方便。”柜台看了他一眼,脸上写着“还有其他事吗?”几个大字。
蔡岛嘉讪讪地起身,让给了下一个排队的客户。
看来一次性换完五万美金行不通。
他揣着刚换的钱,来到江都市最大的百货商场,一脚踏进从前想进但不敢进的专柜,将一个二十岁出头的专柜销售呼来唤去,最终选定了一身崭新的行头。
“先生,您长得高,上身效果真好。”销售小妹笑道。
“181。”蔡岛嘉腼腆道。
“怪不得呢。”销售小妹说,“那是给您开起来,还是……”
“开起来。”
结账的时候,他慢条斯理地从兜里掏出一叠百元大钞,付了衣服钱。
接着他又去了一楼的高档美发店,叫设计总监给自己剪了个二百八十块的头。从头到下焕然一新后,他满意地端详着全身镜里的自己,越看越满意。何序长得又高又帅又怎样?他也不差,还比他有钱。
离开百货大楼的时候,他换汇来的一千四百多人民币,只剩下一百九十二块零一毛。
他数了一遍零钱,犹豫片刻,掉头去了旧货街。
他轻车熟路地走进一家卖“高档保健品”的店铺,左看看又看看——首先排除蜂蜜,蔡娟从公交公司离职后,还卖过假蜂蜜,送便宜的容易露馅。他看来看去,最后停在燕窝柜台前。
“识货吧,马来西亚新到,六百四给你。”瘦小的女掌柜笑。
蔡岛嘉以前帮田永转手那些烟酒的时候,没少来这地儿。真的卖多少假的卖多少他一看便知。
“一百。”他直接说。
“不行,四百八。”
“一百二。”
“最低一百四。”
布帘一挑,一个黑背心纹身汉出来站在她身后。
几分钟后,蔡岛嘉带着比脸还干净的裤兜和一盒一百九十二块零一毛的“马来西亚燕窝”走出了店铺。
“操,黑店。”他骂骂咧咧地上车,把燕窝礼盒扔到副驾。
他驱车回家,敲开那扇猪肝色的防盗门。蔡娟看到他,喜出望外:“儿子,你怎么回来了?”
“给你带了点东西。”蔡岛嘉大摇大摆走进门,把燕窝礼盒往餐桌中央一放,“我托朋友从马来西亚给你带的。”
蔡娟拿起燕窝礼盒,爱不释手地翻看,上面的“燕窝”、“胶原蛋白”、“马来西亚进口”等字样在她手中变来变去。
“哎哟,这一定很贵吧?”
“还好,一千多块。”蔡岛嘉轻描淡写道。
蔡娟吓了一跳,忙把燕窝放下:“你自己挣的得也不多,以后别送了,你的心意妈都知道……”
“这算什么?”蔡岛嘉不屑道,“我现在自己做生意,利润还不错,以后有的是好东西给你。”
“你做什么生意?小心点,别……”
“你别管,懂不懂都别管。”他怒声道。
蔡娟欲言又止,最后勉强笑道:“好吧,儿子,你长大了,有自己的主见了,妈不唠叨了——晚上在家吃饭吧?”
蔡岛嘉从鼻腔里回应了一声。
蔡娟进了厨房忙活,蔡岛嘉听到她在给父亲姜胜打电话,要求他回家吃晚饭,而后者似乎仍在推脱。
他走进厨房,不客气地抢过手机。
“你一天到晚忙什么呢?我回来了,你晚上必须回来吃饭。”蔡岛嘉说。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然后说:“……行,那我调一下时间表。”
蔡岛嘉轻蔑地把手机还给蔡娟。
一个半小时后,一家三口坐在狭窄的餐桌前,老式吸顶灯抖着白光,把饭菜照得油亮。
“老姜,你最近回家越来越少了。工地再忙,也该回家吃口饭。”蔡娟左手捧着饭碗,右手捏着木筷,一落座便开始唠叨,“天天加班,加班费也没见涨过。”
“又不是国企,哪来那么多加班费。”姜胜神色敷衍,视线只落在饭菜上。
“但你好歹也是个小领导,有事情不能交给下属去做吗?”蔡娟又说。
“因为是小领导,所以才要以身作则……特别是田永又不在了,你不知道多少人等着给我穿小鞋。”
蔡娟叹了口气,将一块排骨夹到蔡岛嘉碗里。
“你呢,出去住还习惯吗?”姜胜终于将目光落在对面的蔡岛嘉身上,“有没有每天跑车?你之前就是太懒散了,如果每个高峰期你都坚持出门跑车,一个月怎么也能挣个八千一万的,根本用不着家里接济。”
“我自己知道。”蔡岛嘉硬邦邦地说。
“你知道什么?以前田总看我救他一命,让你当司机。现在田总成了田永,没人照顾你了,你只能靠自己——”
“我什么时候不是靠自己?!”蔡岛嘉摔了碗筷,怒形于色,“你除了给我一辆破出租车外,还给我什么了?”
“哎呀,别说了——吃饭,吃饭!”蔡娟有心和稀泥,但没人理她。
“破出租车?你知道那个证花了家里多少钱吗?”姜胜皱眉。
“那又怎么样?”蔡岛嘉站了起来,怒视着仍坐在原地的姜胜,“你不就是觉得我进过少管所,这辈子就完了!你根本不相信我有成事的那天,你觉得我是个废物——那你自己呢?你自己屁股上的屎都没擦干净,还想对我说三道四?你配吗?”
“我告诉你,我的事业已经走上正轨了,从今以后,我不用看任何人脸色!”
蔡岛嘉转身就走。
他拎着钥匙冲下居民楼,掌心全是汗。黄色出租车的车门一拉一甩,砰一声巨响,连车厢好像都在跟着晃动。他把钥匙一拧到底,发动机低声闷响,车像被火推着上了路。
他们都看不起他。
但他们凭什么看不起他?尤其是他父亲,他有什么资格看不起他?
出租车在一个路口急停,蔡岛嘉下车进了一家五金杂货铺,出店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小桶。
他来到姜胜情妇住的那个小区,径直进了三单元四楼。
门前的印花地垫已经换了新的,现在是白粉色的栀子花图案。他打开油漆桶,用刷子蘸了红色油漆,在黑色的防盗门上,一笔一划写下“破鞋”两个字。
红色的油漆顺着笔画蜿蜒流下,像新鲜的血。散发着比血更臭的气味。
他继续写。
“小三。”
“不要脸。”
“去死吧。”
“杀了你。”
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写。
握着毛刷的手从一开始的青筋毕露,到后来的游刃有余,他紧咬在一起的上下牙,也不知不觉中松开,嘴角挂起了笑容。
再也找不到落笔的地方后,他熟练地解开裤子拉链,在新的地垫上又撒了一泡尿。
做完这一切,他哼着歌走出三单元,把剩下的油漆扔进垃圾站。
一个小时后,他的电话在汽车中控台上疯狂震动起来,他接起电话,姜胜紧绷愕然的声音从另一头传来:
“……是你做的吗?”
蔡岛嘉没有否认,否认太低级。他已经不用再怕任何人。
“是我做的,那又怎么样?你要找我妈告状吗?”蔡岛嘉轻蔑地说,“如果你继续和那个女人搞在一起,我保证,油漆只是开胃菜。”
不等姜胜说话,他已经挂断了电话。
手机再也没有响动。
他带着胜利之后居高临下的心情,将车开回了八里村。
熟悉的自建楼下,停着一辆陌生的车。
方方正正的车身堵在院里,白漆反着光,顶上的红□□罩静静趴着,像一双闭住的眼。
他心里给它命了名。
在十五年前的那个夏天,他曾无数次地坐过这样的车。他永远记得车中压抑、寂静、冷硬的空气。
蔡岛嘉的双手攥着方向盘,指节僵白,心跳快得像要把胸口震碎。脑子里冒出无数个念头:掉头、绕路、干脆今晚不回。可下一秒,又有个声音死死压住了他——钱在床下,钱在墙里,他绝不能离开。
呼吸一点点缓下来,他告诉自己:不过是辆停在院里的车,谁会特意冲着他来?十五年前的事已经过去了,没有人知道他是姜必成。
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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