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迟叙走进办公室的时候，一路上他心里纳闷得挺不在意的。
他物理轻轻松松就考全年级第一，物理课代表又不是他。
他想不出，物理老师找他还能找出什么新花样让他再突破封顶。
一走进办公桌跟前，物理老师手里拿着三张传单就摆在桌上了。
她往椅背上靠去，双臂缓缓抱起，下巴微扬，示意他朝桌面挑一张来。
“喏，下半年三场物理竞赛，你瞅瞅，考哪个？”
夏迟叙低头扫了眼桌上三张色彩不一的宣传单，确实全都是物理竞赛。
有一张是市里预赛，另两张都是全国赛事。
找他就为了说这个？
夏迟叙扬了扬眉毛，伸手将一张市里预赛宣传单搓过去一边，顺手抄起另外两张。
“我先看看这两张。”
物理老师点下头，拿走了他不要的，拉开了抽屉，随手塞了进去。
“老师没别的事，我先上课去了。”夏迟叙攥着两张传单，欲要转身走。
“等一下，我还有话跟你说。”物理老师站了起来，叫住他。
夏迟叙脚下没动，身形还对着办公桌，却看到物理老师的脸慢慢严肃起来。
“夏迟叙你——”物理老师眉心一蹙，眼珠子微不可察地往旁边一斜。
夏迟叙顺着视线转过头去，领桌坐着他们的班主任老宋，正埋头看教科书。
“怎么了，老师？”夏迟叙立刻一眼明了，身体前倾半步，挡住老宋视线。
物理老师感激地瞧他一眼，低声说：“你考不考虑帮一下许之夏？”
夏迟叙眸光腾地一亮，随即收敛起散漫随意的目光，与物理老师一起认真严肃起来。
“我好几次上课的时候，瞧到她听不清我讲的课。这回中考她又——”
物理老师的话才到嘴边，就被门外一声软颤的声音打断了。
“报道，宋老师您........您找我？”许之夏站在了办公室门口，开口的时候，眼神无意飘到了物理老师跟前的夏迟叙身上。
她声音猛地磕绊了一下，后面音节咬在舌尖上，含混成一条大舌头的声线。
寂静的办公室里，不知哪位老师无心地噗嗤一声轻笑。
笑声不大，却跟雨点一样砸在许之夏肩膀上，猛地抖动一颤。
办公室所有人朝声源看过去。
1班老师自觉自己成了办公室所有人的焦点。
她忙装作若无其事起身，摆手解释：“不小心刷到手机里的抖音，不好意思啊”
她笑着轻描淡写说声歉意，便轻飘飘地走到老宋坐着椅子背后站定。
1班老师轻叹一声，抬手拍了拍老宋肩膀。
“这届班里来了比较特殊的孩子，您费点心，受点累，多关心关心。”
老宋眉毛微扬，但脸色微微变了，瞬间听出了1班老师的弦外之音。
大意是：还好我们1班没有持残疾人证的学生照顾，就老宋苦巴巴地摊上了这么个特殊孩子。
打着关心照顾的口号，明着告诉老宋这一年高一全体，老宋恐怕要被拖后腿。
一旦教师个人的平均分、评选和教学绩效，以及职称全受到影响，晋升之路立马亮起红灯，也不如上一届靠前了。
老宋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
1班老师识趣地转身走开了，经过办公室门口，余光扫到许之夏那只肉色硬壳的助听器，挂在了她耳后。
她眉心不自觉轻轻一皱，又迅速抚平，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快步走出办公室。
办公室的走廊闷闷吹着风，许之夏下意识把助听器的外壳往耳背里压了压。
它忽然“吱——吱——”连爆几声啸叫，刺得她耳道里像根针扎进去一样生疼。
她心神一紧，脸上不自觉抽动了一下，带动了耳背上助听器。
许之夏走过去，老宋倾身拿起桌上杯子，端着枸杞茶轻轻吹了几口气。
“这回月考你又给咱班垫底了，知道吗？”老宋啜了一口茶，恨铁不成钢问。
许之夏知道自己不足，可是她自己也无能为力。
只能低下头，一言不敢说，指尖悄悄蹭过校服裤上，轻轻捏住布料。
“知道海伦.海勒吗？”老宋突然问这一句。
“啊？”许之夏抬眸，一脸懵逼，茫然不所知。
老宋深叹一口气：“海伦.海勒又聋又盲，她就能考上哈佛，你知不知道！”
许之夏以为老宋会以成绩一直刺她，结果跟她提八百年前，跟这个时代八竿子打不着的欧式中世纪历史人物来。
其实老宋说她什么都好，许之夏就听不得海伦.海勒。
她是过去时代的人，而许之夏的家庭却十分普通，没有海伦.海勒父母有钱有教育背景。
如果今天，她的家庭能够与海伦.海勒条件媲美，那么她也不用来公立学校看所有人脸色生活。
大不了，她也让父母学海伦.海勒一样，请家庭教师在家里私教，也不用处理和承受外人异样指点的目光了。
“人要学会坚强，别稍有点事就找老师哭，好像全班都欺负你。”老宋放下枸杞茶，再次语重心长地看她。
许之夏默默不语，一味低头，嘴里不争气地抿紧，把满肚子委屈生生咽回去。
说出来又怎样，老宋他们也未必懂。
她只能死命攥住校服裤的布料，越捏越皱成一团褶子，凸显她心中反感和抗议。
坚强坚强，这两个字，她打从三岁戴助听器那刻起，几乎每个人都对她这么“鼓励”过。
时间长了，许之夏心有余力而不足，她一边应付外界忽冷忽热的反馈，一边听无数人对她耳提面命地强调“你要坚强”。
如果有一天，她真撑不住了，难道还要受到他们的惩罚吗？
或者她想死的心，外人都不允许她有这个情绪！
“成绩垫底，才会被关注，你若是第一，关喆敢那你笔袋？”
许之夏垂眼，心中不觉有多愧疚，反而对自己人生感到极大的委屈。
她总是被每个人订成条条框框，让她照着他们的标准去“坚强”。
可是她也想做自己的人生，想要自己思想上的自由啊！
老宋看她低着头，以为这孩子被他说的话触动了，也听进去了。
他心里极满意地拍了拍她的肩，把责任也一并拍给了许之夏。
“你呀回去好好想想，别浪费你父母给你买的助听器。没有你父母砸下一大笔钱，你能戴得上？能进得了正常学校吗？”
许之夏抿唇，但她脑子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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