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家近日有喜。
少族长即将迎娶道侣。
这场婚事自定下以后,前前后后已经筹备了将近一年之久,现在离四月二十三的正日子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云修泽早已给云修云送去了消息,他此时应已在赶回来的路上。
六洲之大,若还有想要相邀之人,现在就已经是最后期限。
忙完一天的琐事,云修泽顶着夜幕从议事堂中出来,伸了个懒腰,如往日一般往回走去,目不斜视,可手中却始终握着一枚红珠子。
回到房里,他随意将它放下,又照常去洗漱,等将呈上来的卷宗全都过目了一遍后,烛灯也已经变暗。
此时长发全都散着,只穿着寝衣,到了要入睡的时辰。
云修泽像是把那枚珠子全然忘了一样,径直朝床边走去,可等他路过时,还是停了下来。
昏暗的灯火下,韵如青竹的青年坐在桌边,捏着一枚红珠垂眸端详,仍不知在想些什么。
*
今夜周天山有两位不请自来的客人。
漫山的灵力都活跃了起来,央玉的眼睛看不见了,可感知依然敏锐,越是强大的人,在他眼里就越是如同明火昭昭。
此时灵气如同星星点点的萤火虫,雀跃的环绕着不知从哪儿生了闲情逸致凑在一起跳舞的、两个天赋异禀的怪物。
他们哼着曲儿,步伐轻快,辗转来回,分分合合,融洽无间,也无与伦比。
没有什么大动作,只像是兴致来了,随意又舒心的彼此玩闹。
央玉的心如擂鼓,被涩意拧着,也不知自己早已无用的眼睛能否再生出眼泪。
最好不能,不然白菱上两个湿团,肯定要被他们笑话。
他珍惜的‘看’了一会儿,旋即就动作无比熟练的凑了上去,闹着要和他们一起跳。
远远的,来上茶点的万音莨鸟就听见它们主人兴奋的叫起来,随后是一个阴恻恻的陌生男声。
“你要死吗?眼瞎了心也瞎了?踩我几脚了?啊?”
还有一个熟悉的女声在煽风点火。
“他绝对是故意的!”
那边立刻又闹起来,声音被路过的风裹挟着,似乎将整座山都跑了个遍。
这座山的主人已经许久不曾那样鲜活,连带着花鸟鱼虫、风林水木都跟着一起醒来。
看来是故友重逢。
莨鸟飘乎乎的又带着茶点默默离开。
一直等到夜深了,周天山才重新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央玉在屋顶上自斟自饮,直到喝的有些醉了,旁边才另有一人无声落座。
“瑶情呢?”
斜月:“睡着了。”
央玉叹道:“也该睡了。”
他怼了怼斜月,埋怨道。
“不过你怎么那么能睡?倒也真舍得。”
斜月随着他的力道轻轻晃了晃,左耳的耳坠也动起来,央玉就像是被吸引了注意,小心的碰了碰。
“你不在的这些年,我们都很想你。”
斜月微微侧了侧头,垂眼去看耳坠。
“难为他陪我睡了这样久,不过还好情儿那里还带着,不至于将他闷坏。”
央玉的手放下来,道。
“也不尽然,她这些年隐藏身份东奔西走,自然不能带着,也就偶尔在我这里还能看见他。”
斜月偏头问道。
“她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央玉笑他。
“你非要这般明知故问?”
斜月沉默,冷月的光照着他难过分明的眼睛,卸下层层铠甲,似乎脆弱的不堪一击,但没有人看到。
央玉只觉得感慨,时过境迁,物是人非,连他们都变了,但又似乎还是和从前一样。
他掏出另一坛酒,拍了拍坛身,不怀好意的笑道。
“你真想知道?那你把它喝了,我就告诉你。”
斜月瞥了他一眼,冷淡道。
“情儿不让我喝。”
央玉毫不气馁,继续诱哄。
“那你到底要不要知道?”
斜月没说话,半晌,妥协道。
“你明知我酒量不好。”
央玉乐了,看斜月承认自己的短板实在是有趣。
他动作麻利的倒了一杯递给他,信心满满的说道。
“你放心,这是我专门研制的,跟君山雪一个味道,但是绝对不醉人!你也能喝!”
斜月半信半疑的接过。
“看来你真是闲的,炼器呢?”
“偶尔弄啦,我现在已经是宗师级别的了好不好?不能随意出手。”
斜月嗤笑,试探着尝了尝,竟还真是君山雪的味道。
他在心中默数了十个数,发现自己意识还很清醒的时候,感叹道。
“让你闲着也是有好处的。”
“是吧是吧。”央玉笑嘻嘻的又给他倒了一杯。
斜月笑了笑,记忆中那个恨意刻骨的人与眼前重叠,不知是被埋葬还是瓦解。
“你呢?你怎么样?听说你收了个徒弟。”
央玉摆摆手。
“机缘巧合,机缘巧合。”
“那她呢?真的在这里吗?我们没感知到她。”
这回换央玉不说话了,他一味闷酒,嘟囔道。
“她自己不愿见人,谁知道还活着没。”
良久,央玉都没听到斜月的回话。
他侧头一看,才发现不知何时这人已经醉死过去,像是猝不及防睡的,长发微微凌乱,握着酒杯的手都没来得及松开,里面已经空了。
央玉狠狠愣了愣,迷惑不知所以。
他看了看酒杯。
?
认真的?
另有一人翻上来,闲庭信步,叫他立刻心虚。
央玉假咳两声,故作平常道。
“跟斜月真是喝不上来,快把他放下去,你上来接着陪我喝。”
瑶情抱起斜月,很有将他一脚踹下去的冲动。
“滚去睡觉。”
央玉点头如捣蒜。
他们在这里住了一段日子,准备要走的时候,跟央玉说道。
“司命不是什么都知道吗?帮我们找找老头子人在哪儿。”
央玉无语道。
“天机不可泄露懂不懂啊。”
“那算个卦,随便玩玩,不算泄露天机。”
“你们当我是什么?神棍吗?”
“对啊。”两人理直气壮。
央玉被他们气笑了,笑了半天,还是掏出三枚铜钱帮他们算起来。
铜钱六起六落,他嘀嘀咕咕了半天,最终朝东北方一指,道。
“算着应该是在那里,不过我也不保证一定对,就算对了,人也是长腿的,没准儿等你们到了,他都已经走了。”
“没事,有个方向就行,剩下的路上再看。”
两人告别了央玉就往那个方向赶,一天半路,忽然察觉到给云修泽的那颗珠子有了异动,本以为是遇到了什么危险,却不想浪费了一次机会是为了邀请他们参加婚礼。
他们问了日子后就拒绝了,正巧与他们找人的时间相冲,瑶情只说有机会会为他们送去新婚贺礼。
那边云修泽放下珠子,意料之中的答案也说不上什么感觉,像是失落,也宛如了却一桩心事。
他愣了会儿神,直到族人找来,才重新回了神。
瑶情和斜月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两人还在商议什么时候去探望于商楹和于幼宁。
他们行于闹市,模样装束与许多年前别无二致,却纯粹了许多,行人匆匆,竟无一人将他们看见。
只除了云修云。
他呆呆的看着擦肩而过的两人,红衣胜火,容颜夺目,可是为什么好像除了自己以外,别人都将他们视若无物?
在意识反应过来之前,身体已经先一步追了上去。
“等......等等!”
云修云一把抓向瑶情的手臂,在半路就被她用力捏住,两双一样的眼睛扫过来,在将他看清后,其中一双才轻轻挑眉。
“云修云?你怎么在这儿?”
瑶情松开他的手,迅速将他打量了一番。
云修云戴着竹笠,衣饰简朴,黑了一些,皮肤也粗糙了不少,甚至脸上还有未痊愈的伤疤,看起来就和普通的剑客没什么两样,要说最特别的,也就是他手上握着的司越。
云修云笑道。
“好巧,居然在这里碰到你们,我哥和盛微姐要成婚了,他应该有叫你们吧?”
瑶情道。
“叫了,不过我们有事就不去了,忘了贺喜,你替我们捎一句吧。”
云修云没想到他们会不去,可仔细一想,给珠子时也只说遇到危险会帮他们,并没有说有求必应。
瑶情等了一会儿,见他不说话,就干脆道。
“那就这样,我们先走了,有缘再见。”
斜月揽过她的肩膀,两人就要离去。
云修云一着急,又要拉她,这次瑶情没有制止,是斜月略有不快。
他笑道。
“还有事吗?”
云修云踌躇片刻,忽然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对瑶情道。
“灯!莲花灯!你曾说要答应我一件事的!”
瑶情顿了顿,才想起这件事来,那时心情不错,为了宽慰他,随口给出了一个承诺,没想到过了那么久,他还记得。
斜月没听她说过,三言两语了解完情况后,说道。
“你想用那个要求,换我们去参加婚礼?”
“嗯!”云修云点头,“虽然耽误你们的事不好,但我还是想任性一下,你们不去,我们都会很遗憾的。”
斜月不熟悉他,还不知道有人竟能坦荡的说出这般让人牙酸的话,诡异的高看了他一眼。
他们兄弟俩三番两次的相邀,斜月知道是因为瑶情,按照他们一贯的做事风格,出口的承诺必不会食言,他笑着拨了拨瑶情的耳坠,道。
“看来这贺礼,还得我们亲自去送啊。”
瑶情无奈道。
“那就去吧,反正老头子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以后再找。”
云修云登时就咧着嘴笑起来。
“——修云!”
“阿云!”
几个和他年纪相仿的人正在找他,呼唤声远远的传来,瑶情循声望去,是几张陌生的面孔,眼神清正,想来是他的同道之人。
“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见!”
云修云压了压竹笠,笑着和他们招手道别,一边朝那几个人跑,一边喊道。
“我在这儿!”
他欢呼雀跃的背影逐渐被人潮遮掩,天光大亮,正是万象回春。
*
良辰吉日,霞披鹊喜,连理盟契。
他们要成婚了。
云修泽站在马车前,伸出去的手微微抖着。
算上这次,他只这样迎过她两次。
第一次,她伪装成白女狐,盈盈皓腕搭上他的手,那时他们还是同伴。
这一次,她身穿嫁衣,胭脂豆蔻,与他的手交叠,已经成为他的道侣。
云修泽珍而重之。
修法之人坦荡,女子不执扇,不遮面,要与道侣一同面见宾客,于是她就这么撞入了云修泽的眼中。
在热闹嘈杂的环境中,他仍然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一声重过一声。
她与往日很是不同,朱红将她勾勒,眉眼如画,执手对望,云修泽眼中迅速浮上了一抹水光,天盛微也温和动容。
他说不出话,只能不断握紧她的手,两个人互相支撑着,就能够稳定彼此的心。
他们踏着特意布置的花路,在两侧人的簇拥下,跨过了正门。
婚礼是在云修泽当年的及冠之地进行,两人精血交融,在众人的注视下,庄严起誓。
自今日起,结为道侣,互相扶持,永结同心。
钟声回荡,两人忽然有所察觉,遥遥一看,对面的屋顶上,不知何时已经有了两抹暗红色的身影。
他们安静的看着,好像一直在那里,下面客如云集,不乏高手,但他们悄然独立,就像是低调的旧识,只是来为他们贺喜。
新婚的二人相视一笑,仪式继续进行,等到晚霞散去,夜幕来临,席间就推杯换盏的热闹起来。
斜月和瑶情也有主人来邀。
云父冷哼一声。
“你们两个倒是来去自如,根本不把我们云家的结界放在眼中啊。”
斜月回头笑着打量他,说道。
“北燕,许久不见,挺见老啊。”
云父一哽,刚刚见到他还生龙活虎的那点儿复杂心情算是喂了狗,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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