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手想将头盔摘下来,这时忽然听见清脆的咚咚一声,有人敲了一下她车子的引擎盖。
孟渟抬起头来,注意到眼前周净植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她车头前,将敲击引擎盖的指骨收了回来,微勾了一下唇,好整以暇注视着她。
她一看见他,漂亮的眉毛一挑,倒是忽然生起了点其他的兴致,这起了一半的身子又坐了回车里去。
“比一场吗。”
轮胎摩擦地面的焦糊味混着冷气机的轰鸣,在眼下这密闭的空间里倒很和谐地形成了一种叫人血脉偾张的氛围。
赛道清了场。周净植侧对着她站,低着头正慢条斯理在戴手套,身上那套红黑相间的赛车服衬得他肩线利落,袖口卷起,露出手腕上那块凸起的骨节。
孟渟刚结束这上一场的群战,也没什么好准备的,坐在车上等比赛开始,实在没事做有点无聊,就盯着看对方戴手套,看了一圈,目光最后还是落回了他手腕上那块凸起的骨节。
“嗯,确实挺帅的。”
孟渟被这一声吓了一跳。
她转过头去,这才觉察到豪叔这会儿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绕到了她身后,眯着眼故意循着她的视线也有模有样看了过去。
“有我年轻那会儿的一点儿风范。”豪叔将视线收了回来,转过脸来,却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似的,冲她咧嘴一笑,“你觉得呢。”
孟渟皱了一下眉,反应过来对方是在打趣自己,她则是淡定朝人微微一笑:“那您年轻的时候,穿赛车服也是穿这么骚包的颜色吗?”
骚包?
豪叔听到这词,显然愣了一下。她说话的语气温和惯了,说起阴阳的话语也只会被这温和的语气包装成了一句关心的问候。
意识到自己是被怼了,对方又哈哈大笑起来:“你们俩啊……哈哈!难怪都说这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看来果然是我年纪大了,和你们这群小鬼有代沟啊……”
他们说话的这会儿工夫,前面的周净植已经戴好了手套,他熟稔一扣头盔,径直走向了他刚才上一场那辆编号03的暗红色卡丁车。
空旷的赛场上只有他们这一红一黄两辆低矮的卡丁车停在这里,引擎发出一声又一声的低吼,排气管喷吐着躁动的热气,俨然是一副蓄势待发的姿态。
“准备好了吗。”他说。
对方就坐在那辆编号03暗红色的卡丁车里,手随意搭在包裹翻毛皮的小方向盘上,漫不经心的,转过头来淡淡一笑看她,看起来倒还真不像她自以为的要决一死战的样子。
这近距离看他,截然和刚才她站在楼上往下看对方的感觉不一样。周净植的身上总带着一种沉静的气场,就算有锐利和锋芒也是内敛的。而这种沉静和内敛放在这里,就好像只不过是在进行一场日常练习。
孟渟正要将头盔戴上,豪叔这时煞有介事地拉住了她,语重心长对她道:“咱们不用紧张哈!待会儿要真开不下去了就把车停一边来,我上去替你。虽然说我也不能跟你拍胸脯保证能百分百赢了这小子,但恶心一下他还是没有问题的。”
孟渟虽然有点莫名其妙,但对方说这话的神色和语气实在有意思极了,倒像是临阵反水,倒戈和她一个阵营,要一块干掉他周净植的感觉。
孟渟知道其实对方是担心她紧张,所以故意开这一小玩笑,缓解一下赛前这气氛,想让她放轻松一点。她笑了一下,则是淡定和人微摇了摇头,如实说:“没紧张。”
虽然是她主动提出来要和他单挑比一场,但她毕竟还是个初出茅庐的新手,才刚上手接触这卡丁车项目。单论这训练时间上,对方便轻而易举远超了她,要这么说起来,好像这会儿要感到紧张才是正常的吧。
想到这里,她又仔细感受了一下:刚才上一场和别人比赛还会有那么一点儿紧张,但这会儿好像竟然连这一点儿紧张都没有了。
豪叔听到她这话,却以为她是强装镇定不好意思承认,竟然将这事当真了,连忙收起玩笑,这次倒是真安慰起了她:“没事,玩这东西拼的就是胆量!畏畏缩缩、瞻前顾后的,在这赛场上可赢不了别人!”
孟渟唇角扯了一下,还想对方又是打趣自己,但抬起眼来时,却注意到豪叔担忧的目光,她神色显然一顿。原来要怼回去的话一下咽在喉咙里,最后她也是只是无奈叹了口气:“我真没紧张。”
比赛开始!
这绿灯一亮,眼前的赛道又瞬间化作红白相间的激流,两辆车同时冲了出去。
孟渟的驾驶风格就是纯进攻。
她晚刹车,贴弯心,出弯全油门,每一回什么时候踩刹车,又什么时候踩油门,都是盲目做的自杀似的决断,就是在赌这车不会翻。
而和孟渟相比,前面的周净植就显得游刃有余多了。他的车身姿态稳如磐石,没有丝毫晃动,出手动作干净利落,即使在当下这高速对抗中,还能保持着绝对的从容和掌控力。
“阿植又上场了啊?”
这前一场刚还正和周净植比过的那个被叫端哥的年轻男人这时走上前来。他刚去了一趟洗手间回来,这一眼就注意到这赛道上的动静,朝起跑线这边矗着的豪叔唉了一声,和人扬手打了个招呼。
豪叔和他也是老相识了,冲人一抬下巴笑着说:“啊,跟他那小同学。”
男人眯起眼来,瞧见那明亮色卡丁车里坐着的是个女孩,还惊讶了一下。看清楚了这赛况,他忽然又一笑:“这是在逗那小姑娘玩吧。”
车上,孟渟紧盯着堵在她跟前这辆暗红色卡丁车,握紧了手里的方向盘,极不爽地啧了一声,伸手将头盔上的护目镜啪嗒一声掀了上去。
这人是在耍她玩呢?
他就像是能极敏锐察觉到后面她车子跟着的距离,始终领先她半个车位,这走线精准得就像用尺子量过,每一个弯都卡得恰到好处,稳稳封死了她的路线。
她超车也超不过对方,就只能依着他的节奏开。他过弯什么时候踩刹车,她也跟着什么时候踩刹车。他出弯又什么时候踩油门,她也还是跟着什么时候踩油门。
豪叔了然一笑:“难怪呢。”
男人疑惑看了回来:“难怪什么?”
赛场上那两辆一红一黄的车子一前一后在他们眼前疾驰而过,他们目光追随着车影看了过去。豪叔只哈哈大笑,却是一个字也不说。
这几圈跟在周净植车子后面开下来,孟渟像摸到了一点儿玩卡丁车的门道,进出弯道的时候也逐渐得心应手起来。她隐约感觉出来了:他这是在教她怎么过弯。
到最后一圈,在一个高速S弯处,对方露了一个小破绽:眼前这辆暗红色卡丁车在入弯时,车头微妙往外多滑出了半尺。
孟渟没有丝毫犹豫,看准空隙,瞬间从内线切过弯心,直接将对方出弯的路线堵住了。01号车爆发出竭力的嘶吼声,像总算挣脱了枷锁,猛地将身后那一抹暗红色甩开了半个车头的距离!
引擎巨大的轰鸣声在冲线后达到顶点,随即开始回落。孟渟松开油门,让车子缓缓滑行。
她猛地摘下头盔,像是终于和世界上的声音接了轨,新鲜的空气裹挟着浓烈的机油和橡胶味一瞬间也涌进鼻腔里。
“你放水。”她第一句话就这么说。
紧随其后冲过终点线的周净植则是将车缓缓停在了她旁边,也将头盔摘了下来,脸上看不出半点不甘或是懊悔,反倒是带着点懒散的笑意。
“很明显吗。”
“赢得不光彩——”
她忽然灿烂一笑。
“但是高兴。”
这两场接连开下来,孟渟热得满头都是汗,拿手随意扇了一下风。那护目镜戴久了,都在她脸上留了道压痕,她却像浑然不觉似的。
“怎么样?还行吧,没给你丢脸吧。”
话里还带着笑。
“这回玩得总过瘾了吧?”他们转过头来,看见豪叔笑着朝他们走了过来,旁边还跟着刚才那个和他说话的男人。周净植朝人微一点头,叫了一声端哥。
“挺过瘾的。”孟渟从车上下来,这一条腿刚跨出来,差点膝盖一软没站住,就要直接给眼前的豪叔跪下了,“就是这肋骨有点痛。”
可能是刚才赛场上那几个高速过弯时被那安全带勒紧的,在车上还没什么感觉,一下了车这痛觉倒像是突然长出来似的,这会儿一阵又一阵刺进骨头里地疼。
端哥瞧她这淡定得有点过头了的反应不免咋舌,还替她心有余悸上了:“你这小姑娘开得也太猛了吧。真第一次玩?不要命了啊。”
周净植从另一辆车上下来,走到孟渟旁边停了下来,不动声色将男人和她隔了开,这时垂下眼来看她,轻声问了她一句:“累吗。”
端哥看见他:“啧!你说你也真是啊。都一老车手了,人软柿子你也要捏啊?”
他们俩闻言都愣了一下,随后很快反应过来的孟渟没忍住噗嗤一下轻笑出了声:显然对方看见他们俩一对一比赛,误以为是他恃强凌弱,欺负她一个新来的。
周净植平白无故被骂,微有点不满地皱了皱眉,但看见旁边的人笑得很开心,俨然是一副幸灾乐祸狡黠的样子,则是有点无奈看了她一眼,也就没说什么了。
“有一点,”她说,“我得缓一下。”
眼下这一股挑战极限,肾上腺素狂飙的兴奋劲儿冷却下去,好像确实有那么一点儿呼吸急促,喘不上气来的感觉。
豪叔闻言便说:“这楼上有休息室。”他转过头来叫了一声周净植,“阿植,你带她过去。楼上还有水,你也给人拿一瓶。”
端哥则是朝孟渟和周净植看了过来,故意拿话调侃了他们一句:“阿植你这小同学体力不行啊,这才开了一场就要走了啊?”
想着对方刚才也算得上是为她出头说话,但这最主要的,还是他骂了周净植,带着这么点幸灾乐祸的成分,孟渟现在对眼前这人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好感。
于是她微笑和对方说了个再见:“再见。”
男人哈哈一笑:“再见,小姑娘。”
“走了。”周净植则是说。
他们往赛场外走。
“故意的?”
“嗯?”
走远了,他开口第一句就是,“这么喜欢看我被骂啊?”
“没你故意啊。”孟渟淡定抬起眼皮来,故作不咸不淡地瞟了他一眼,语气里还带着点促狭的笑意,“好为人师,我让你教我了吗?”
这没说两句,看起来又要有拌嘴的趋势了。他漫不经心一笑:“看出来了?”他将手往她那一伸,“那学费交一下啊。”
孟渟噎了一下:“输给自己的学生,你这老师当得也很一般啊。就这种教学水平,你也好意思收费呢?”
周净植哦了一声,唇角勾起个极浅的弧度,慢条斯理吐出四个字来:“想赖账啊?”
孟渟眉头一皱,看他好整以暇转过头来:“你自己说的,我放水了。”
孟渟唇角极不自然地扯了一下:自己竟然第一次说不过他。她没好气也看了回去,但和对方四目相对的一瞬,她似突然想到了什么,皱起的眉头旋即又松了开。
“这样啊。”她若有所思点了两下头,手伸进兜里将钱包掏了出来,从里面掏出个五毛的硬币,然后利落丢在了对方的手心上。
“五毛够吗?”
周净植:?
她又从里面再拿出了个五毛。
“凑个整,正好一块。”
“……”
“你上回在校门口给那奶茶店老板的钱,好像都比这要多吧。”
周净植垂下眼来,盯着手里对方扔过来这两个孤零零的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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