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春日宜婚嫁·三》
今夜月明星淡,花市灯如昼。
长乐巷二月里每晚亮灯早成了爱凑热闹的京城人夜里闲逛的一处出名景致。
初更时辰尚早长乐巷闲逛看灯的人群络绎不绝。两边巷口也有许多小贩趁机支起宵夜铺子叫卖吃食,货郎摇着拨浪鼓大声招揽生意。
应小满在巷子外下马,晏容时把缰绳拴在巷口马桩子上,两人手挽着手往看灯人群里挤。
两边树梢高处三五步挂一盏灯。做工精巧的花灯不止每盏形状不同,就连颜色都各不一样。
红的,黄的,浅紫,淡粉,青蓝,各色灯光映照在枝头绸缎扎成的五色精巧花儿上入眼姹紫嫣红四季花开盛放。
前头一个扎双辫的女娃娃停下脚步指着枝头高处一朵栩栩如生的粉色牡丹惊叹:“爹爹那朵大花儿好看!我想摸摸!”
她爹便扛着女儿往树下奔:“娃儿摸摸看。”
女娃娃坐在她爹肩膀上伸出小手晃悠了半日扁嘴说:“太高了摸不着呀!”
树下守着的晏家家仆只盯看,倒也不阻止。
“每晚都有百十个娃娃要摸花儿。每晚都被你们这些小娃娃给扯掉十来朵。我家阿郎发话说身高四尺以下的女娃娃各凭本事摸得着树上花儿可以带回家,摸不着就歇了心思去看灯。”
看灯人群聚集过来围在树下笑看扎双辫的女娃娃摸花儿。
应小满瞧那女娃娃的年岁和阿织差不多大,小手捞了半天都没捞着高处的粉色大牡丹花儿。
她爹低声哄女儿走,女娃娃死活不愿意,她爹索性扶女儿脚踩在肩膀上女娃娃这下身量高出一大截小手拉扯十几下
围观人群轰然笑说:“又扯走一朵!”
“晏家每晚上都得散出去十几二十朵绸缎大花儿!”
应小满站在人群里眼瞧着背影和阿织仿佛的小女娃捧着牡丹花儿欢喜离去。
那份简单而纯粹的喜悦极具感染力直白地传递给围观人群她的眼睛早在不知不觉时弯起在五彩灯影下盈盈瞄向身侧的郎君。
晏容时正低头望向她
。不知在想什么,眼里带笑,唇角也噙着笑。
晏家家仆架来木梯,很快又把另一朵绸缎牡丹花儿挂上树梢高处。这次的牡丹花儿却是正红色。
这朵重瓣正朱牡丹比刚才那朵粉色的更显雍容,刚挂出便吸引来许多赞叹的视线。
“这朵牡丹不错。晏容时凑近耳边问她:“小满要不要去摸花儿?
应小满好笑又无语,抬手拍他一记:“人家摸花儿的都是四尺以下的女娃娃。
晏容时眼里漾满了笑意,还在劝她:“规矩是自家定的。小满看中哪朵花儿,我叫人拿梯子摘。
应小满直接拉着他的手往两边灯下钻。
“不摸花儿,看灯。
巷口挂的五色花灯已经足够吸引人,沿着挤挤攘攘的人群往长乐巷子深处去,越靠近晏家正门,灯盏的形状越精巧。
除了常见的各式花灯,动物灯,孔明灯,龙凤灯,花篮灯,赫然出现了六角走马灯。
里外双层打造的大型走马灯,三尺来高,灯里头点亮四对大蜡烛,沿着晏家围墙挂了一长排。
每当走马灯开始旋转,里层绘制的人物明晃晃地映去地上,满地都是晃动人影,围观的小孩儿们拍手笑闹。
应小满挤去人群前排,稀罕地瞧了半天。
“这个是不是关公舞大刀?她指着地上晃来晃去的人影,
“哎哟,隔壁那个弯弓射太阳的是不是后羿。两个人影打去一块儿了。
瞧见关公战后羿的人可不少。人群正笑指议论时,走马灯缓慢旋转,后羿原地变嫦娥。
这下关公和嫦娥打在一处,人群里爆发一阵大笑。
应小满笑得不行,从越聚越多的人堆里艰难地回身往外挤,寻到人群里的晏容时,硬拉进前排看热闹。
等他们手拉着手挤去人群前排时,地上晃动的却又不是关公和嫦娥了。
满地都是捣药的小玉兔儿。走马灯继续缓慢旋转。光影交织,五色绚彩。许多只小兔儿在应小满的脚下蹦蹦跳跳,童子们欢呼着追逐地上的玉兔儿。
应小满的目光里饱含喜悦,赞叹地追逐着地上灯影,身侧郎君的目光追逐着她。
看见她欢喜,他心里亦欢喜。
眼前这场准备已久的花灯盛
会,终于等来赏灯的人。
长乐巷并不很长。顺着拥挤赏灯人流往前慢行,巷头走到巷尾统共也就两刻钟。两人不舍得看完,手挽着手去巷尾,又原路走回。
第二趟路过晏家大门时,原本紧闭的正门开启半扇,几个管事在门里忙碌准备。晏容时停在斜对面的院墙下,远远地瞥去一眼。
门里的管事们早觑着他这处动静。见他停步,其中一个管事立刻飞奔过来,低声回禀两句。
晏容时皱了下眉,吩咐下去:
“老祖宗想赏灯,搀扶着赏灯便是。何必出个门都拦阻?回去跟五郎说,他若当真孝顺,叫他亲自跟随左右,把老祖宗看顾好,莫被人近处冲撞了。赏灯热闹事,不必刻意封路,驱走人群。
“把我原话转给五郎,无需跟他说我在长乐巷。
“是!管事小跑回府。
应小满听个七七八八,纳闷问:“老祖宗?
“家里的老祖母,今晚想出门赏灯。晏容时拉她避让迎面跑来的童子,两人继续往前。
应小满想起来了。七郎提过几次,家里有个不记事的老祖母来着。
她生起好奇心,趁着赏灯空隙偶尔回望。
晏家大门敞开,果然有个白发老人拄着拐杖出门来,步履瞧着倒还稳健。
身侧一名穿戴貂裘的壮实郎君搀扶着老人家下台阶,众家仆围成一堵人墙,挡开附近人群。
“中间那位是老祖母。搀扶祖母的是三房那边的五哥。
晏容时远远的看着,叮嘱应小满:“家里丁口兴旺,晏家大宅住了不少人。你只需记得老祖母就好,我给祖母问安时会带着你去。其他无关人等,不值得你挂心。
“哦。应小满果然仔仔细细多看几眼老祖母,把相貌记下。
至于被跳过的那位“五哥,晏容时如此跟她解释:
“眼高手低,才能不得入仕,却又花钱如流水。三房的钱不够他花用,他便往祖母跟前凑,指望老人家撒点私房钱给他。
应小满震惊了。“你不拦着他?让他算计老人家的私房钱?
晏容时淡定往前走:“祖母身边二十几人伺候着,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五哥愿意尽孝,让他去。不过祖母不记得他,每隔几天都
会找我问一次五郎是哪处来的骗子。”
应小满:“……噗。”
两人边赏灯边说闲话已经慢腾腾走到巷子口应小满突然想起一桩事随口提起:
“雁二郎白天送我去羊肉铺子那阵似乎碰见你晏家的熟人和他提起迎亲那天的事宜安排。我听雁二郎说话的口气不对劲怎么像要做坏事似的?”
“晏家熟人?”晏容时想了想。
“羊肉铺子靠近大理寺他能遇到的晏家熟人多半是八郎。”
应小满陡然担心起来声音都大了。
“八郎对你没安好心!雁二郎和你家八郎私底下嘀咕迎亲那天你会不会出事啊。”
被她这一嗓子喊周围路人纷纷停步望来。
两人正好站在灯下有几个赏灯人认出晏容时吃惊地过来行礼。
晏容时寒暄几句引应小满往边上走避开巷子中间明亮灯光。
“出事不至于毕竟两家已成姻亲。”他思忖片刻自己倒笑了。
“但以雁二郎的性子肯定不会轻易放过我。他多半会召集人手正大光明地戏新郎。我上雁家迎亲那天说不定要捱顿打。”
应小满磨着牙卷袖子。
“你捱打?我看是雁二郎要捱打!今晚我回去就找他把话当面说清楚。”
她这边毛茸茸的袖口卷起两道又被人原样把袖口捋平。
晏容时此刻眉眼甚至是愉悦的。
只要能把小满顺利迎娶回家哪怕捱顿打也值得。话说回来闹新郎是京城婚庆习俗闹不闹得成事还不一定。
“别恼说不定的事。”他心平气和说:“家里毕竟还有三十多个兄弟人多有人多的好处。带十几个成年兄弟去雁家迎娶当天不见得吃亏。”
两人靠在一棵大榆树后头借着树影遮挡小声商议半日。
晏容时最后说:“晚上我找八郎问问
“你问他他就会告诉你?”应小满想起那位曾经的“同盟”晏八郎嫌弃地皱了皱鼻子。
“你家这位八郎人可不怎么地。他说不定骗你呢。”
晏容时无声地笑了下。
“不会。八郎能屈能伸是个识时务的。”
去年大理寺接连破获几起大案所有参与会审的朝臣论功行赏十一郎封晋王官家信重离太子之位又近一步。
他自己则兼任了翰林学士的职务时常出入御前草拟诏书。这是年轻朝臣拔擢入相之前惯常的储才职位。
大理寺丞官升一级升任大理寺正。
只有晏八郎情况特殊。
不是论功行赏而是将功抵罪。
得他一句“戴罪立功不必入狱”的允诺晏八郎拼死拼活地干活总算留下官身。
但五品大理寺正的职务不可能给他留着连贬三级成了从六品的大理寺直。
“绯色官袍换成绿袍子。”晏容时和应小满闲说。
“人越发显得阴郁也越发得识时务。今晚不必我寻他他多半会主动来找我把雁二郎卖了从我这里求好处。”
应小满听得头都大一圈。
“五郎八郎这种货色整天在家里跟你掰扯?听得都累。没法子弄走么?”
晏容时立于树下轻轻松松地把被风吹来荡去的长条丝缎从应小满的肩头拂开。
“小事不费心思。家里男丁你不必管我压得住他们。”
说到这里他也提起一桩事。
“对了小满。家里的中馈如今在祖母处掌着。等你嫁来后中馈牌子转给你。”
“嗯?”应小满纳闷地回望人群簇拥中乐呵呵赏灯的老祖母。
“不是说老人家年纪太大忘事了?”
“确实忘事了。但祖母身边有几个干练嬷嬷是我母亲的陪房。这几年的中馈事都由她们操持。”
两人靠在树边小声说话树枝高处挂下的五色丝缎随风四处飘来荡去被应小满手快挥开一个不留神却又缠在晏容时的发冠上。
应小满叫他低头替他解发冠上缠绕的丝缎咕哝着:
“我只会算肉铺子的帐。你们这种大家族的中馈我可不会算。哎低头。够不着发簪子。”
晏容时把头更低下几分:“不必你亲自做。等你嫁过来我母亲的陪房都调拨来帮你。你只需听她们禀事
“嗯好。”
这个姿势亲近两人几乎贴在一处说话时的气声能吹拂到彼此面上。
应小满说完那声“好”正好解开丝缎高高兴兴地一抬头:“解开了——!”
晏容时保持着低头的姿势未动于近处凝望她。
温软的唇互相碰触无意中轻轻地擦过。唇上触感温热。
刹那间仿佛天幕有星辰坠落变成地上大片篝火飞溅出的火星。
火星四溅。
应小满的胸腔里扑通剧烈一跳。保持着仰头的姿势人顿在原处。
她不动两人的距离却依旧在靠近温软炽热的唇很快又碰触一下。
周围嘈杂热闹的人声化作背景。应小满的眼里映出千万灯火晏容时的眼里映着她。
仿佛飞蛾扑火又仿佛互相吸引的柴禾火星跨越冬日新年的情愫已压抑太久只需短短刹那便迸发出绚烂花火。
眼前灯影绚丽人声笑闹不绝依稀仿佛上元节灯火盛况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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