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期,不过弹指。
岑立雪再入云韶府时,已将《洗练》以青布妥帖裹严。天色阴沉,云脚低低压檐,令这处繁华销金窟少了几分浮艳,多了些风雨欲来的沉郁。
侍女将她引至阳春阁,岑立雪本暗自防备,见香炉所燃不过寻常檀香,心下稍安。
易枝春一身天青直裰,风姿清举,眉宇间笑意依旧,待岑立雪进来,从容起身见礼。
“岑掌柜果真守信。”他微一颔首,示意岑立雪落座。
案上已备好茶点,并一壶酒。正是她上回带来的霜三尺。
“易大家赏光应约,立雪自当从速前来,”岑立雪解开布包,将残破琴谱摊在案上,“这便是《洗练》了。”
“家中长辈偶然得之,惜乎不全。立雪不通音律,留在手中也是蒙尘,今日便借花献佛,还请易大家品鉴。”
易枝春敛容,指尖轻轻拂过减字谱,神色添上郑重:“确是古物,这纸张墨色,非近百年所能仿制。”
“岑掌柜家学渊源,令人惊叹。”
岑立雪垂眸斟酒,压下唇角:“不过是祖上偶得,当不得家学二字。”
“易大家请。”
易枝春不再多言,目光在残谱上流连片刻,随即屏息凝神,指尖落于琴弦。
琴音清越空灵,潺潺而出。初时如幽谷泉鸣,泠泠淙淙,洗涤尘虑。继而转为奇崛,如有怪石嶙峋,山路崎岖不得攀登。
岑立雪微微一笑。此曲空寂,还真与霜三尺格外契合。残谱免于填灶,也算物得其所。
酒液入喉,凛冽之感随琴音游走于四肢百骸,直透灵台。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
岑立雪抚掌,真心赞道:“易大家琴技通神,《洗练》经您演绎,方得其真味。只是……”
她话锋微顿,似在斟酌:“此曲中段,隐有抑郁不平之气。虽由空灵遮掩,却如冰下暗流,锐利难当。”
“不知是谱曲者原意,还是易大家心有块垒,寄情于弦?”
“掌柜说自己不通音律,倒是愚弄易某了。我看掌柜不仅通,而且精。”易枝春声如春水。
“《洗练》谱中暗藏金石之音,极难捕捉,竟被掌柜一语道破。”
他执起酒杯,轻啜一口:“便如掌柜这酒,初品清冽宜人,再品方知宁心草后劲,绵长深远。”
“看似平和,内里却藏有难折筋骨……非寻常烈酒可比。”
此言明是评酒论曲,暗里却似在说岑立雪其人。岑立雪一时警醒,面上却只作不解风情,顺着话头笑道:“易大家谬赞。立雪不过是个卖酒的,哪里懂这深奥道理。只觉得曲子好听,酒也好喝罢了。”
既得铺垫,她顺势将话头一引:“前些日子听酒客闲谈,道薛知府亦是爱琴之人,尤擅品鉴古曲风骨。若薛知府得闻易大家妙音,想必更是相得益彰。”
岑立雪望向易枝春,神色坦然,只当随口一提泮安雅事。
“或许罢,”易枝春漫不经心地拨弄着琴弦,短促清响间慵懒搭腔,“薛大人确是知音。只可惜近来公务繁忙,少有闲暇听曲。”
“岑掌柜似乎对薛大人颇为留心。”
“泮安城谁人不识薛知府?”岑立雪应对自如,“何况,做我们这行当的,自然要多着意些贵人们的喜好。说不定哪天,知府大人就心血来潮,想尝尝小店的霜三尺呢。”
二人你来我往,言语间机锋更盛。或以曲探问,或借酒藏真,看似风雅闲谈,实则每一句都暗含试探之意。
不等岑立雪追问,阁外廊下忽然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夹杂侍女惊慌低呼:“你们是什么人?此处是易大家的——”
话音未落,阳春阁门遭巨力“嘭”一声撞开,轰然砸落。
几名杂役打扮的汉子闯了进来,他们步履无声,神色冷硬得如出一辙,转瞬便盯准了琴案后的易枝春。
为首一人眼神阴鸷,他右手自腰间一抹,寒光便如蛇信吐出,竟是柄细长软剑。此人招式狠辣身法迅捷,直朝易枝春胸口扑来。
变生肘腋。
易枝春面色一沉,却不见丝毫慌乱。他施施然向后一仰,宽大袖袍顺势拂过琴案,将昨日那只燃过断续藤的香炉带倒。
香炉骨碌碌翻滚,灼热香灰泼洒而出,领着清苦气息,劈头盖脸朝那持剑杀手泼去。
大汉躲闪不及,香灰迷眼之际,便如坠三九冰窟,再起不能。旁的杀手见状,即刻自两侧包抄而来。二人挥拳击向易枝春面门,另一个则无声绕后,袖口露出一截乌黑钢刺。
眼看易枝春便要避无可避。
千钧一发之际,自大汉破门便躲往暗处的岑立雪探出身来。她佯装被变故吓呆,手一抖,未喝尽的霜三尺便连着酒杯脱手飞出,不偏不倚,正砸在绕后杀手的腰窝。
酒杯碎裂,霜三尺洒了满地。只见那杀手吃痛,身形一个趔趄,钢刺便偏了方向,堪堪擦过易枝春臂膀,划破了外层衣衫。
与此同时,岑立雪再伪惊慌之态,整个人向后激退,手臂挥舞间,“巧合”撞翻了身旁红木花架。沉重木料携着其上白瓷花瓶,噼里啪啦,直砸向朝易枝春挥拳的两个大汉。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大汉松开衣襟,一点乌光直取岑立雪面门。破空声倏尔掠过,岑立雪来不及思索,就着花架遮掩旋身闪避,此物掠过鬓发,深深钉入她身后梁柱。
过招不过电光石火,杀手合围之势就此打乱。
易枝春得了片刻喘息,眼中寒芒不减。他并未起身,而是就着后仰态势,指尖在琴弦上猛地一划。
“铮——!”
裂帛锐响骤然爆开,奇异韵律刺得人耳膜生疼。杀手们皆是一僵,面露痛苦。
趁此机会,易枝春袖中滑出几枚玉质棋子,指尖连弹。棋子出手,无声无息,可岑立雪看得分明,它们正打在杀手的颈侧穴道上。
杀手闷哼一声,眼里满是难以置信,终究瘫软倒地,再无声息。
阳春阁重归寂静,只余满地狼藉。酒香与血腥混在一处,隐隐又有断续藤的清苦气味向上攀升。
岑立雪扶起翻倒花架,凭内力将面色转为苍白,心有余悸道:“易……易大家……这是怎么回事?”
易枝春缓缓站直身子,理了理微乱的直裰。他不答话,先探过昏迷在地的杀手,确认其再起不能,才转向岑立雪。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睛此刻深邃如潭,细细打量着岑立雪,仿佛要将她从头看穿。
“不过是些宵小之辈,惊扰岑掌柜了,”他一拱手,“小可还要多谢掌柜,倾力相助。”
他特意在“倾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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