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溪年是一个人进宫,这次不用沈溪年开口,甲一已经是说什么都要跟着沈溪年的坚定表情了。
甚至举例说明了自己曾经在皇宫进进出出如无人之境的丰富经验。
沈溪年:“……”
所以现在龙椅上的那位能活到现在,纯粹是因为他无能胆小,很多事只要遇到点挫折苗头就会放弃,只会站在别人身后,所以才能活到现在不被刺客进去扎成皇帝刺身吧?
啊,那种大周完了的感觉更强烈了呢。
……
虽是初冬,但临近正午时分,阳光洒下来时仍旧是暖的。
沈溪年没有官职在身,入宫面圣应当穿着侯爵世子的礼服。
这还是沈溪年第一次穿着侯爵世子的礼服外出。
世子的礼服是跟着侯爵走的,头戴梁冠,上衣同样是绯红色盘领袍,袍前绣有补子。
只不过镇国侯祖上是武职,补子绣的是狮子,并且补子的大小和色彩艳丽程度都要逊色于裴度几分。
腰带与配饰也更简略些。
沈溪年刚穿戴好的时候还在穿衣镜前仔细端详了一阵自己,并不记着进宫。
沈溪年直觉,皇帝会想到他,有七成可能和他那个异母弟弟脱不了干系。
所以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宫里那个八成是想要找什么由头生事。
皇帝是在上书房召见的沈溪年,这对没有官职在身的沈溪年来说,倒算得上是很看重。
沈溪年进殿行礼,态度从容,不卑不亢,皇帝让他抬头,他就当真抬头直直看向桌案后的皇帝。
龙椅上的人微垂着眼帘,一只手搭在龙椅扶手上摩挲着。
这位在原文中只当了五年皇帝就被废黜的帝王看上去很年轻。
年过二十却迟迟未行加冠礼,更不曾大婚,亲政之日可以说是遥遥无期——
这样的境遇,让他的眉眼间多少带了几分阴郁沉闷,冲淡了眉眼五官间因为承袭自母亲,而与表兄裴度的几分相像。
“镇国侯世子倒是好闲心。”皇帝终于抬了头,声音还是同之前那样,总是能听出几分别扭阴阳的意味,“商行的生意那般红火,竟还能抽时间来见朕。”
沈溪年依着礼制略一躬身:“陛下传召,臣便是手头有再多生意,也得先赶来。只是不知陛下今日召臣,有何要事?”
“要事?哦,倒是的确有一件要紧事。”
皇帝的咬字听上去总带着几分阴阳怪气,
他起身自桌案后走出来在走到沈溪年面前时他忽然倾身压低声音。
“自然是为了世子与裴首辅的‘好交情’。”
沈溪年的睫毛轻轻颤了颤抬眼便撞进皇帝眼底那抹幸灾乐祸的光。
他瞬间便懂了。
进宫前沈溪年想了不少沈原会说的事情比如沈溪年早就已经**现在的镇国侯世子乃是被人冒名顶替;
亦或者是沈溪年顶着镇国侯世子的名义却在京城做生意做的风生水起什么的。
大周虽无明文规定不许勋贵世家经商但堂堂侯爵世子亲自下场做起这种在旁人看来下九流的营生的的确确是引人诟病的。
皇帝手里没什么权利朝廷大事自然也不可能找上他沈溪年所以能捯饬的也无非就是这点子事儿。
结果沈溪年倒是的确没想到皇帝一开口说的居然是他和裴度的私情。
嗯……
坦白说沈溪年这个身份在京城其实和裴度当真没有太过亲密的接触——至少在外人看来是这样的。
毕竟在京城时
在京城各家看来沈溪年应当是与裴度有师生指点之谊因而多了些走动仅此而已。
只有跟着他们一同南下去过姑苏金陵的人才有可能知道沈溪年与裴度的情意。
那么将这件事捅给皇帝的是泰安县主还是吴王世子?
打的又是什么主意?
“陛下说笑了。”
沈溪年脑瓜子飞速转动面上依旧平静应对。
“臣与裴大人不过是偶尔论及民生商情毕竟臣管着家母传下的商行如今在京城置办了不少铺面多听裴大人提点也是为了少走些弯路何来‘好交情’的说法?”
“还敢狡辩!”皇帝猛地提高声音额角青筋凸起“沈原所说一字一句有凭有据你与裴度根本就是顶着师生之名却罔顾礼法行那断袖分桃之事!”
他说“断袖”二字时声音发颤既是愤怒又藏着几分隐秘的兴奋——仿佛抓住了裴度的把柄让他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又像是在嫉恨害怕什么带着不敢置信的紧绷。
哦是沈原说的。
沈溪年了然。
那多半是和吴王世子郑闵脱不了干
系。
就是不知道皇帝为什么在知道这件事后表现得这般急躁。
存着几分试探,沈溪年直起身,对上皇帝看过来的阴鸷目光,微微一笑:“陛下言重了,暂且不论臣与首辅大人并没有行过拜师礼,首辅大人更没有喝过臣的敬师茶,怎么都算不上师生**,罔顾礼法——
沈溪年说话时仔细观察皇帝的表情,敏锐发现皇帝的神情在听到他解释和裴度并没有太过亲密的关系时,有那么一瞬间的稍稍放松,心头忽然涌上一个猜测。
“退一万步讲,大周风气开放,男子结契成亲者比比皆是,并不违背人伦。
“就算臣与扶光在夜夜抵足而眠中逐渐情投意合,视对方为相守一生最亲最近之人,准备结契成亲,陛下又有什么立场来降罪于臣?
果然,下一瞬,皇帝的表情变得十分恐怖。
那种恐怖混杂着极度的不安,警惕,以及对沈溪年赤裸裸的杀意。
沈溪年定定看着面前这个在他印象中从来都是懦弱无能,小心眼且坏的皇帝好一阵,冷不丁开口:“陛下会同意吴王世子的计划,在事发当日将扶光留在宫中拖延时间,也是因为这个?
“陛下……想要做裴扶光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亲人?
心中的怒火一点点蔓延而出,沈溪年上前一步逼近皇帝,语气是努力抑制情绪的冷然:“陛下当然了解裴扶光,因为你们三兄弟的母亲出自一家,幼时甚至一同读书,一同跟在祖父的身后,对彼此说过对将来的憧憬,对未来的向往,对理想的渴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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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陛下知道,看似薄情冷清的裴扶光,实际上是多么心软的一个人。
“只要是被他放在心中牵挂的人,哪怕只是一丝丝,他也会下意识给出最好的。
“他已经失去了母亲,送走了父亲,与外祖不亲,与家族疏远,他在这个世上唯二剩下的,还有血脉关联,还有曾经幼时情分的,只有陛下您和隋子明。
“所以,陛下坐稳了这个皇位。
“但现在陛下却想要更多了,对吗?
沈溪年步步逼近,被戳破内心深处最大秘密的皇帝狼狈后退,一时间竟找不到话来反驳沈溪年。
“陛下想要亲政,想要权利,想要当个真正的皇帝,却发现最有可能算计得到这些的路,只有一条——裴扶光。
“只要裴扶光愿意帮陛下处理掉野心勃勃的吴王,心
甘情愿当这个垫脚石陛下就能名正言顺地接过朝政大权真正大权在握君临天下。”
电光火石间从前一直想不明白的事情一一在沈溪年脑海中浮现这条在原文中并没有被写出来的暗线被串联成清晰的前因后果让沈溪年只觉得可悲。
啼笑皆非。
“所以你想要隋子明死。”
“因为只要隋子明在你就不可能在隋子明死后软下态度与这位早些年因为往事情分生疏的表哥重修旧好。”
“你就永远不可能成为裴扶光最后的心软。”
“不可能让他在万念俱灰一心求死之前心甘情愿为你留下些什么东西。”
“你知道他聪明所以你没有自己动手但你同样知道他对看重之人的心软所以万般算计。”
沈溪年看着身前的皇帝只觉得或许不论是他还是裴度都看轻了这位看似愚蠢小心眼却好似没什么心机的皇帝。
他低声喟叹:“若是论及无耻陛下与吴王世子倒也是难分高低了。”
这句话就像是戳到了皇帝的肺管子他立刻暴怒骤然低吼出声:“朕便是算计了那又如何?!是他裴扶光不肯给朕!朕才要想尽办法去争!去抢!”
被沈溪年一步步逼到撞在桌案边缘的皇帝胸膛剧烈起伏着眼球充血。
“他既已存了求死之心为何不能成全朕?!”
“朕又没有逼他!是他自愿要**的!”
话音未落皇帝突然转身冲回案几旁伸手从案下抽出一柄短刀。
鲨鱼皮刀鞘泛着暗光抽出时刀刃在烛火下映出冷冽寒光瞬间划破殿内平静。
“今日上书房除了你我再无第三人。”皇帝深呼吸了几下胸膛的起伏逐渐变得平稳他握着刀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刀刃直指沈溪年“朕不能留你。”
他顿了顿调转刀刃将刀在自己手臂上轻轻贴了贴冰凉触感让他打了个寒颤却更坚定了心思。
“沈溪年‘刺杀君王’的罪名即使裴度想护你满朝文武与天下百姓也不会答应。”
他以为这番话能让沈溪年慌乱
看他握刀的手不停颤抖看他眼底那抹色厉内荏的恐惧忽然轻轻叹了口气。
随后他竟转身走到殿侧的紫檀木椅旁从容拉开椅子坐下甚至还调整了坐姿让自己更舒服些才抬眸看向皇帝嘴
角带着丝淡笑。
那神情太过沉静,眉梢眼角的从容,竟与裴度处理朝政时如出一辙。
那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镇定,正是皇帝最厌恶、也最畏惧的模样。
每一次,每一次,在被裴度这样看着的时候,皇帝都觉得自己像个一事无成,无药可救的朽木蠢货。
一股无名火窜上心头,皇帝脸色骤然沉得能滴出水,原本阴翳的眼眸更显漆黑。
“你笑什么?!你以为朕不敢动你?朕是天子,杀你一个世子,就像捏死一只蚂蚁!
大周的皇帝生出争**势之心当然没什么不可,但……
多可笑啊。
身为皇帝,最拿手的手段,竟然是后宅妇人惯用的威胁。
哪怕面对的只是沈溪年一个名声不显,年龄不大的虚爵世子,皇帝想出的拿捏之法,就是想要用自伤这样的幼稚手段引导旁人来对付沈溪年。
这么近的距离,只有皇帝的手里有兵刃——他依然不敢正面和人相对。
他习惯了站在别人的身后,依赖那座笼罩保护他的山,却又憎恶这座山给了他阴影。
何其可笑。
“陛下自然敢。沈溪年的声音依旧温和,却透着刺骨凉薄,“只是陛下若真想让臣担‘刺杀’罪名,不妨选个好地方。
他抬手指了指皇帝的大腿,又指了指心口,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商行行情。
“往这些地方扎,血流得快,场面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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